「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时雨撇撇唇,冷笑,「不要把自己的『做法』套用在别人身上,我和你不一样,虽然痛苦,但『我会照他的意思』去做。」
「只因为无法和纯一长相厮守,就把世界当成末日来临?那种轻易绝望的爱,根本经不起考验。我不会关在家里自怨自艾,我也不会离开纯一。他不需要我做他的恋人,我就做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同时我也会虎视眈眈地监视他的枕边人,只要纯一有一点不幸福的表情,我就会以闪电的速度把他抢回来。
「要是纯一一直都很幸福,我会在一旁等待……等到阻隔在我们之间的人,不再是障疑的那一天,重新所他接回来。我会一直等到我死心,或我死了的那一天。所有……被抛弃不是问题,自己死心了才是真正的结束。」
时雨一席话说毕,男人苍白的脸,立即反映出内心所受的极大的打击。
「阮正纲!阮正纲,我在叫你你听到了没呀?」尖锐女声自后方接近,怀孕的女人一边喊着一边快走过来。「你要把人家丢在店里多久啊?我站得腿都快软了,你儿子又一直在人家肚子里面踢来踢去,烦都快烦死了!你快点过来看——」
女子以两手接着阮正纲的臂,扯了扯。
这时精神状况已显得相当不稳定的男人,脾气转眼引爆,怒吼一声:「吵死了,你闭嘴!」后后相当用力地一甩,并推开该名女子。
在那瞬间,一切恍若慢动作片一般。
时雨清楚地看到女子的双眼瞪得又大又圆,蠕动着唇尖叫,笨重的怀孕身躯失去重心,直往后仰——路上的灯号由红车绿,一整排车蓄势待发!
不假思索地,时雨冲上前,挡在女子身后,将她后倾的身子再推回到人行道上,说时迟、那时快,一台大卡车急驶过来——
嘎嘎嘎——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事后时雨怎么也想不起来,连「痛」的记忆都没有。
一下班,纯一便飞也似地花钱直接搭出租车返家。
站在大门口,却因为紧张而遍寻不到钥匙,索性把整个公文包里的东西都清出来,等找出那把该死的钥匙后,赶紧想把钥匙插进孔内,偏偏他的手却抖得对不准该死的小洞,不停地滑开。
「冷静点,苏纯一!」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这种紧张兮兮的样子回到家里,反倒会让「受伤的人」担心吧!冷静、镇定!做个深呼吸后,这回纯一总算顺利地打开大门,返回家中。
「时雨?时雨你在哪里?」
第一道先打开寝室的门,却不见人影。再来是浴室、客厅、书房及餐厅,每找一处,他心中的愤怒就越升高。
不是受伤了吗?不是被车子撞到了吗?这小子不好好休息,跑去哪里了?!
最后他找到后阳台,看到正在晾衣服的时雨,心急如焚的情绪立即转变为怒火中烧,推开门严厉地说:「阿雨!你这笨蛋!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我到处找不到人,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噢,纯一,你下班回来啦?等我一下,我把剩下的两、三件晾好,就可以洗手开饭了。今天没什么时间买菜,所以我用冰箱里的东西随便做了咖哩鸡。」
如果不是时雨头上缠着绷带,一小块纱布还覆盖在后脑勺上,纯一可能看不出来现在的他和平常有何不同。
「笨蛋!都受伤了,还下厨做菜做什么?」纯一红着眼眶走到他身边,抢下衣物,几首是歇斯底里地说:「不许你再做了,快回房间,躺在床上休息!」
「你是怎么了,纯一?我晒个衣服,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笨蛋、笨蛋!回家的路上,我担心得快疯了!为什么不多在乎你自己一点、多爱惜你自己一点?万一明天轮我被撞到,你也一样会很担心吧?」
时雨立刻把他捞到自己怀里。「我被撞到是我运气不好,好端端的你干么诅咒自己?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做,你不要哭了。」
「谁哭了?笨阿雨!」七手八脚地毁灭脸上的证据。
「是、是、是,我笨、我看错了,你是眼睛冒汗,不是流泪。」俯低脸,在纯一眼睛下方的爱哭小红痣上印下一记舔吻。
下午时雨阻止姚姐打电话告知纯一这件事时,就是怕让他担不必要的心。可是姚姐却坚持地说——
「我相信你家人宁可先知道这件事而为你担心,也不想要你闷不吭声、什么都不讲,等回家才发现你被撞得头破血流。」
结果,还是打了那通电话。看,不出所料,这短短几小时,纯一操心得不知多了几根白发。
他们回到客厅。
阿雨喝着纯一泡的咖啡,等纯一的心情平静之后,时雨将中午发生意外的经过,从头到尾说给他听。
除了自己被卡车驾驶座旁的后照镜给打到后脑,短暂昏迷的几分种,他不知道的状况之后,其它全部祥实地告诉纯一,好将他心中的忧虑降到最低。
「我已经到医院做过X光等等的检查,医师说目前还看不出什么异样,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这两、三天多注意,如果有晕眩、想吐的状况,就再去复检即可。」
啜口咖啡,时雨递给他一抹「安心吧」的微笑。
「我很爱惜自己的性命,因为我打算要和纯一一起活到一百零一岁,哪能因为这点意外就噶屁呢?别开玩笑了!」
纯一被他逗得苦笑。「你一百零一,我都几岁了?」
「一百一十六岁而已,不多、不多!」刻意装开朗,好冲淡一点纯一忧心忡忡的表情,不过几乎失败了。
「可是我真没想到,阮学长居然会对一名怀孕的女性做出这种行为……他究竟是怎么了?过去的学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纯一眉头纠结地说。
坦白说,时雨也有点意外。那个人纵使傲慢、懦弱、心机重,也不像是个会对女性(孕妇)动粗的家伙。
「一个意外本来就是许多巧合重迭在一块儿,才会发生的突发事件。那家伙动手之后,也是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所幸他未婚妻没有什么事,她和我在同一间医院接受诊察,孩子也平安保住,剩下的就看他怎么跟人家道歉,获得对方的原谅了。」
纯一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恐怕学长会有一段不太好过的日子了。
「好了,收起苦瓜脸,我们去吃饭吧!」时雨伸手拉他起身。
他默默起身,一个箭步投向时雨的后背,双后自后方向前环抱住时雨的腰。
「纯一?」
「我的手……还在抖。」脸埋在时雨的后肩,低语着:「我不断地想着,那当下你若是多跌出去一步,就会被撞得正着的情况。我好怕……我会失去你……」
好高兴,连脑门上的疼,忽然间都变成了喜悦。
纯一,谢谢你为我担心。谢谢你如此在乎。谢谢你这么地——爱我。
时雨情不自禁地转身,捧起纯一的小脸,爱怜地吮吻他的唇。
最初是一双受到催眠似的迷潆星瞳,两道视线痴痴黏在年轻人的脸上,待尝到了落在自己唇瓣上的、熟悉的他的味道,才彷佛自催眠状态中清醒般,主动而积极地张开小嘴,以颤抖的丁香舌尖忽儿伸出、忽而缩入地诱惑时雨把舌伸进来。
他们吻着。
像要吻出对方的灵魂般,深入,深深、深情地吻着。
他们晓得这不会是他们最后的接吻,但他们吻得恍若没有明天的恋人。
一场意外总是能让人警觉到,这个由缺憾建造的世界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就是「明天」。
无法预测,无法逃避。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把握住每一个能拥有的现在。
晨光中,情人的睡脸是幅美轮美奂的画。
端详着纯一的睡姿,时雨的脑海中可以瞬间迸举出上百个可爱、妩媚、娇艳、鲜艳欲滴、垂涎动人……诸如此类的赞美,而且一个接一个地、滔滔不绝地出现。
由此可见,他有多么喜欢在太阳公公的「喔嗨呦」声中,先纯一一步清醒过来,享受这段唯他独有,谁也不能与他争抢的「赏画」时光。
偏偏,偶尔也是有很不识相的家伙,会令人厌恶地挑这种时间来骚扰。虽然不是很想唤醒纯一,但是对方使出威胁手段,因此在两害取轻的衡量下,时雨一手握住话筒,一手摇了摇情人的肩膀。
「纯一……纯一,醒醒,瞌睡虫。你的电话。」
刻意靠到他耳边呼唤,结果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转个身,继续赖床地往时雨的胸口里钻。「别吵……昨天你累死我了……让我再睡一下嘛……」
时雨兴起戏弄他的念头,故意增大音量说:「纯一真爱撒娇!好你给我一个吻,我就不吵你了。」
用「吻」来换「赖床」,对纯一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按照往常的习惯,连眼睛也睁不,敷衍地「啾啾」地吻着他的脖子,含糊地说:「……乖,不要再吵了……」便要翻身再睡。
「吻,应该是吻在嘴巴上吧?」
扳回他的脸,时雨说亲就亲地封住他的小口。
「嗯……啊嗯……唔……」
湿滑的舌在口腔中的羞人搅动声,甜腻的鼻息与上气不接下气的短促吟叹,想必都清晰地透过话筒,在男人耳边播送了吧?
「……你这坏孩子……哈啊……你这样我根本……哈啊……不能睡……」
最好那个姓阮的家伙自己识相地挂上电话了。
「那就不要睡了。」
在鼻尖上亲吻一下,时雨含笑地把话筒放在他手心中。
「你骗我!说好让我再睡一下的!」惺忪的眼在气愤中睁大,接着发现了手上的电话筒,一愣。「你拿这给我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