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们会安排精神科的医师来帮忙鉴定。。。。。。」医生再次压低声音回答。
虽然他们已经刻意退到门外小声讨论,但那道墙对於耳力特别好的他来说,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他抱著盖住脸的棉被无声啜泣,为什麽自己要遇到这些事?又不是他想要看到这些的,还要莫名其妙被追!为什麽自己就不能跟大家一样正常呢?
对於这些怪异的能力,他是既恐惧又排斥,却也无可奈何。
隔天,医院果然安排了精神科医师做精神鉴定,最後确认他的精神状况没什麽大问题,推测应该只是身体不适加上心理压力太大,才会有突发性的幻觉。
医生叮咛他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同时还请来心理谘商师跟他会谈,帮助他释放压力,开导心结。
而由於这次的事件,使他的身体因过度透支而再次虚脱,加上担心他有潜在性的自杀倾向,因此医院将出院日又往後延期了。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也还不知道出院後要去哪里!Yule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今天整个医院的气氛都很不对劲!
不是这些活生生的人有问题,而是另一群“人”的状况很奇怪,似乎特别活跃,形体也比平常还要真实些。
Yule一路低著头走过整条走廊,听到有护士说今晚会有暴风雨,要早点回家,顿时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於是,他先确认房间里的水壶已经装好,也没有什麽需要再往房外跑後,就早早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由於医院为防止他再次跳窗,便将他转到窗外设有铁栏的特殊病房,因此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当晚,果然开始刮起飓风,暴雨来势汹汹地打了下来。
不知为何,今晚不仅气温似乎特别低,即使房间里开著灯,也都比往日还要阴暗的感觉。
他躺在床上,听著外面呼啸的风声有如鬼魅哭叫,心里感到不寒而栗。
远方响起一声声闷雷,似要唤起他心里深处的某个记忆,却又模糊不清,只觉得自己对於雷声有种莫名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握住胸前的项坠,彷佛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敲打声,但听起来却不像是雨打玻璃的声音。
这里是13楼,外面也没有阳台,为何会有拍打窗户的声音?想到这,他惊疑地起身看向窗帘,却不知该怎麽办。
也许只是刚好有什麽东西卡住吧?又惊又怕的他试著安抚自己。
持续的敲打声很引人注意,他闭上眼睛想要赶快入睡,却又觉得不弄清楚的话,更会一直想著到底是什麽,只好抱著枕头下床,走向窗户。
他缓缓地伸出手拉住窗帘,深吸一口气,才一点点地掀开窗帘一看,原来是不知谁家晾的衣服让风吹走了,刚好挂在他的窗台边,被气流掀起的袖扣不停敲在玻璃上。
「哈!」竟然是自己吓自己!
正放下心要走回床边时,天空就突然闪过一道蓝光,轰隆雷声瞬间打下,他顿时被电光照在玻璃窗上的倒影给惊吓得差点停止心跳。
倒影里,他看到的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他的身後还有一大排的“人”,全是他之前在走廊上看过的“人”!
闪电不停划过天际,每闪过一次蓝光,倒影中的那群“人”就更靠近自己一步。
「不。。。。。。不要过来。。。。。。啊——」
颤抖的破碎悲鸣最後转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闭上眼睛冲到最近的角落里缩著,将枕头抱在身前,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拿来阻挡的东西了。
又一声雷响後,灯光瞬间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但他依旧能清楚看这些“人”,一张张死白的脸上镶著两眼深洞,灰黑的嘴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一眨眼,这些“人”全部涌到他身边,伸出手争先恐後地抓著他,嘴里发出一声声低喃或嘶吼,似要说些什麽,但他却一点都听不懂。
被它们碰触的瞬间,脑海里立即闪过各种残忍的血腥画面,而那些画面中,当生命被毁灭时的所有剧痛全毫无遗漏地反应在他身上,令他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各种生不如死的恐惧与痛苦。
「走开!你们走开!啊啊——啊———」
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他声嘶力竭地哭喊著,死命挥舞著枕头却赶不走压在他身上的“人”群,最後他再也忍不了地疯狂尖叫。
可惜,外面的雷声太响,根本就没人听得到他的求救,彷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和这一群不是人的生物,而不管他如何使命挣扎,都逃不出它们的牢笼。
最後,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将头埋进枕头里不断催眠自己,祈祷这只是一场恶梦,希望自己能赶快醒来,又或者这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如果是这样,那就拜托幻觉赶快消失吧!
『我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看不到!。。。。。。』
他不停地喃喃自语,陷入自我封闭的世界里,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地晕过去为止。
「Yule,醒醒!Yule!快去叫医生来!」
隔天护士进来查房,却发现Yule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全身十分冰凉,几乎是出气多入气少,便赶紧呼唤医生急救。
这一次,他被正式转到了精神科,医生认为幻觉增加是精神衰弱的迹象,一定要进行长期观察与治疗,这一待就将近两个月。
不过,也许是上天听到他的祈祷,又或许是他的自我催眠成功了,总之从那天起,他就发现他的怪异能力似乎不见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他都再也看不到那些“人”了。
怪象消失了,他的情绪也就稳定了许多,不必再低著头走路,不必再小心翼翼地避开某些地方,也不需要在夜晚的时候特别提心吊胆,心情轻松了,笑容自然也就变多了,再搭配医生的治疗与调养,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在迅速好转。
更好的是,在主治医生热心地打听和社工的安排下,竟然找到一家疗养院愿意收留他,对方的院长甚至替他组织募款活动以支付医院帐单,而他则必须要在那里担任义工,虽然当义工没有收入,但这对无家可归的他来说,却是一个容身之地。
出院那天,他跟著社工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等圣丹尼尔疗养院的人来接他。
突然,他有些好奇,是否真的都再也看不到了?
他回想那夜晕倒前自己所做的事,便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几次:『让我再看看你们,让我再看看你们,让我再看看你们。。。。。。』
睁开眼环视四周,那些“人”竟又全出现了,一个个站在它们原来的角落里兀自发呆或摇晃。
他嘟著嘴无奈地皱了下眉,再闭上眼默念几次:『我看不到你们,看不到你们,看不到你们。。。。。。』
结果,那些“人”又不见了。
有这麽容易吗?他气馁地苦笑了下,也许自己真的有精神病吧?
原以为自己选择不看後,就再无後顾之忧了。
Yule在疗养院的日子里,心情一直是相当安稳平静,再加上後来的爱情滋润,生活是更加快乐顺心,直到那场暴风雪之夜。
即使百叶窗都放下了,窗户也紧闭著,但仍不停有风从外面吹起百叶窗,彷佛窗口破了一个大洞,有不知名的生物将要从那洞口爬进来一样。
停电後,Yule不自禁地睁开眼往窗外看去,竟从百叶窗飘起的缝隙中,看到许多透明的人形生物与黑袍白面者伴著风雪,於闪电交错的夜空中四处飞舞飘盪。
『怎麽会这样?为什麽我又看到了?』
他躲进被窝里,把自己包成一团,害怕上次那个雷雨夜的情景再次发生。
寒气急速地升起,即使不抬头看,也能敏感地察觉到房里的不速之客们,而在他耳边呢喃的低语声也越渐增加,他捂住耳朵不想去听,却也阻挡不了那些声音传入脑中。
忽然,背部传来被指尖轻碰的触感,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陷入一阵酥麻,不属於自己的死亡影像接连浮现出来。
『不要!我不要。。。。。。』他拼命摇头抵抗那些意念的侵入。
就在这时,一通响起的电话暂时驱走了那些侵犯者,他赶紧趁机夺过手机,发现竟是John!
一接起,听到恋人温柔的嗓音,他就再也忍不住地哭喊对方的名字:「John。。。。。。呜——」
当电话结束後,那些骇人的痛苦又全部一涌而上。
脑海里承载著过多的残忍画面,彷佛要被撕裂般的剧痛令他无助地踡著身子瑟瑟发抖,因过度用力紧抓床单的手指似抽筋般抠挠著。
然而不管再艰辛可怕,他都不敢叫声,因为他不希望再次被当成精神病患而被关起来,只能咬著牙地忍受这一切痛苦,也更加痛恨这天赋的特殊能力。
直到John出现,那些“人”突然一哄而散,Yule这才发现它们似乎特别害怕接近John。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对他来说,John的存在就如同救命的稻草,让他只想紧紧抓著,再也不放开!
暴风雪过後,一切暂时恢复平静。
Yule在疗养院里四处走动,都没再看到那些奇怪的“人”,他虽然感到疑惑,却也来不及去深思,因为Sammy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Sammy依旧去世了,然而他还没够时间消化失去朋友的哀伤,却又被持枪闯入疗养院报复的Andy Evron挟持。
看著惊吓万分的孩子们,他的心里是又气又急,听著Andy逐渐疯狂的言论,忽然想起自己的特殊能力。
既然当初他能看到刚死去的Jeremy,那是否现在也能看到刚死去的Sammy呢?如果Sammy在的话,也许可以帮忙劝阻Andy吧?
虽然他讨厌自己的能力,但现在却别无选择。
『Sa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