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愿意给这钱怎么了吧,吴秀芳,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你吼什么吼啊,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了!?”
“谁得寸进尺了,谁得寸进尺了!也不看看现在吼的是谁!李志清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看看这个家里,你机床厂的那屁点儿工资有什么用啊,谁累死累活陪人家打牌,中午还给人家做饭,这家里有多少钱是我挣的!你现在一千块甩手就出去了,你有钱啊,你真是有钱啊……”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肖浅一个人坐着,外边的夜色浓稠,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大概也会有些人家刻意没有发出声音,正在支着耳朵听着这里犹如八点档的闹剧。
肖浅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舅妈正抱着手臂坐在沙发还在喋喋不休,舅舅几次想开口理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头垂下,塞到嘴里猛地一吸。
“我出去一趟。”
“嗯。”舅舅从鼻子里沉沉的应了声。
舅妈扫了他一眼,故意让他听见的哼了一声。
肖浅闭了闭眼,在玄关出换好鞋,关上门出去了。
出了小区,一个人在风里走着,那风像小刀似的把脸刺得生疼。没走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公用电话亭,电话亭是雨伞一般的形状,旁边一盏路灯,将周围的一切都照的很明亮,莫名的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鬼使神差一般,他走过去,插入电话卡,拿起话筒。
他想跟谁说点什么,好像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已经让他受够了,他想说点什么,不然那些话,那些堵在胸口里的东西,就快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脑海里不论怎么想,想到的号码,都是那个人的手机号。
1……3……8……5……
出来没有围围脖,没有戴手套,严冬的风将他的手吹得冰凉,手指关节处都开始泛红,他却只能讶异的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能不靠记忆,就将那人的手机号打出来。
“嘟……”
话筒里只传来一声,肖浅便受惊似的,慌忙把电话挂上了,拔掉了电话卡,心有余悸的靠着电话亭的杆子。
自己真是疯了,真是疯了,前不久才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结果没撑过半个月,只是因为自己的一点软弱,就想要主动给他打电话了?
肖浅的五指把额前的刘海朝后一捋,看着街边的某处,忽然嗤笑出声。
可笑至极。
谁知没有过多久,电话突然自己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显得十分急促,而且一直坚持不懈的响着,仿佛就知道有人会等在电话旁一般。
肖浅被吓了一跳,他站直了身子,看着不断作响的电话,一直看着,直到它自动断掉。
然后,它没有第二次响起。
寒假后的第三天了。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电脑城的对面,四个车窗都紧紧的闭着,没有人能看清车里坐的是谁,但若是常在此处的有心人或有心的店老板,会发现,这已经是这辆车第三次停在这里了。
“阿离,我昨天跟你说过了,他已经不在这里发传单了。”小段说。
符言离扬了扬眉毛:“哦,是么?”
“那……下面去哪里?”
“你说,他会在哪里呢?”符言离的目光还是落在窗外,那个人曾经站着的地方,完全自顾自的问出来。
小段沉默了一下,心里却在大声哀呼,只想咱家少爷完了,彻底完了,前几天只要出门,不论往哪儿去,说的都是“从电脑城那里绕一下”,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反方向。后来又有一天,接到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的来电,只响了一声便挂断了,自己跟他说,现在很多骗子都是用让你回拨过去这种方法骗钱的,谁知他不但不相信,还非说是肖浅打过来的,打回了去之后,虽然不是骗子,但至少证明了还是没人接。
唉,没想到咱家少爷竟然是个情种,而且,喜欢的还是个男人!!!
其实符言离应该是知道的,一个月长的暑假,肖浅肯定不会像一般的学生一样在家打游戏,或者是和同学出去玩什么的,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打工,只不过他还不知道,打工的背后还有他舅舅、舅妈的原因。
肖浅寒假的第一天就出去上网,找了两份工作,一份是N市一家知名的外企家具城专门为寒假打工的学生提供的兼职岗位,一份是某KTV的服务生的工作。
前者他看上的原因自然不用多说,待遇高有保障,工作也不是很辛苦。后者他看上的原因,一是它的工作时间,晚上六到十二点,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家KTV为晚上不能回家的职工提供临时宿舍,虽然申请宿舍会降低工资,肖浅还是毫不犹豫的申请了。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不用在住在舅舅家了,他们的矛盾能少一点,自己也能清净一点。
公司提供的宿舍是KTV不远处的一个小区的地下室,小小的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里摆了两张床,两张床的中间一张桌子,乍一看就像是放大版的火车卧铺。
和肖浅同住的那人,平时喊他“小杨”,外地来打工的,虽然讲话有些咋咋呼呼的,但是平时没什么不良习惯,反正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肖浅又要赶着去打另一份工,二人除了晚上,便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了。
某天晚上回到宿舍,肖浅拿出一张白纸来,埋下头把考虑了许多天的事情写了下来。
小杨凑过来,想看纸上的字又不敢看的样子,最后只是指着纸对肖浅笑笑:“肖浅,你字写得真好看。”
肖浅头也不抬的笑,说:“这没什么。”
小杨理了理被子,又把暖水袋往被窝里塞好,然后哆哆嗦嗦的进了被窝。他一面做着这些,一面向肖浅说着自己的事儿,说什么自己初中念完就出来打工了,其实自己也想念书什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看着小杨说话的样子,肖浅有时候会突然想起同样大嗓门的郭旭斌,然后眼睛便微微的弯了弯,笑意明显。
打了十天左右的工,然后便是过年了,大年夜的时候,肖浅还是回到舅舅家吃了一顿团圆饭。零点钟声敲响之前,他在饭桌上对舅舅、舅妈说,以后自己不会再向他们要生活费,只不过现在高昂的学费现在自己还承担不起,希望舅舅、舅妈能够提供帮助,这笔钱算是自己向他们借的,以后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说完,他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他念的是法律,一天一天自然列的有条不紊,有理有据,找不出一点遗漏和破绽。
舅舅有些过意不去,急忙说:“肖浅啊,你这何必呢。”
舅妈却手脚麻利的接过来,叫小表弟从电视机上把笔拿过来,刷刷两下就在乙方那里签了名,然后把合同扔回给肖浅,说:“这可是你说的,别说是做舅舅、舅妈的不帮你,大家日子都难过,你现在也成年了,的确是懂事了,也算我们没白养你,舅妈现在相信你,这上面的内容我也不看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吧。”
肖浅把合同收回来,仔细的叠好放回包里,他没说话,转头看着电视机,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到了最后一刻,每个主持人都在尽力的说着吉祥话,一直说到零点的前十秒,然后,带着所有观众一起倒计时:
“十……九……八……”
2002年就要过去……
“七……六……五……四……三……”
一夜过去又是昼将来临,不过是与平常无异的昼夜交替,除此之外,还会改变了什么?
“二……一!观众朋友们,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
“新年快乐。”
肖浅对自己说。
☆、天籁
符言离的寒假七荤八素的过了一半的时候,某天突然被沈勋神神秘秘的拉了出来,二人坐在King's Game的包房里,昏暗中沈勋点上一根烟,二郎腿翘得极其得瑟。他说:“阿离啊阿离,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符言离因为上回苏羽的事情,心里觉得沈勋这人做事有点不牢靠,所以这回听他这么说,心里倒也没有什么好奇的感觉,只哼笑一声:“我有什么事好谢谢你的。”
沈勋张嘴吐出一缕雾气来,直到说话的时候还有淡淡的烟气传出来,他身子凑近符言离,笑得蔫坏:“你就不想知道,肖浅在哪里打工?”
忽然间觉得脑子里有个神经倏地一跳,符言离朝沈勋看过去。
刚看到符言离的眼神,沈勋心里就有数了,他伸出手阻止对方想要说出口的话,“没什么,这小子误打误撞跑到我家开的一个小KTV去了,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够义气吧,立马就跑来告诉你了。”
没想到,一席话说完,符言离却收回了眼神,再说话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在哪儿打工,跟我有关系么?”
“哎哎?”沈勋诧异,放下二郎腿坐直了身子,“怎么,劲头这么快就过去了,对肖浅没有兴趣了?”
符言离冷笑,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我对他哪来的兴趣,你想多了。”
沈勋仰头看着符言离,手指间夹着的香烟自顾自的燃着,都忘了放进嘴里。他心里咆哮着,你对肖浅没兴趣!你好意思说对肖浅没兴趣!枉费我家里那位都没时间疼就跑过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符言离啊符言离,你真是一点都不带脸红的。
“就这事儿?要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沈勋坐在沙发上,看着符言离走出包房,门打开的时候酒吧外边的喧闹泄进来了一些,门关上的同时又把那声音阻断了。他过了好久才重新又吸了口烟,烟草的味道从肺里面过了一圈又从嘴巴里吐出来,短短三十秒后,他忽然笑出声,身子重重往沙发椅背上一靠。
“切,这小子。”
事实证明符言离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第二天一早沈勋就接到了符言离的电话,电话里口气委屈的跟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