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欧阳亦下的杀手。
所有的事情,本来看起来是毫无关联的线,彼此虽有相触但是并不相错。但是自从这张照片出现,所有的线缠在了一起,像是一团乱麻,无从下手去理。
袁朗咬着指甲,觉得头有些疼。
就在这个时候,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传来音乐声,袁朗愣了一下,走到厨房里,打开洗手台下面的柜子,从排水管道的侧面把这个手机拿出来。
这个手机很久没有响过了,只要响起来,那就一定是“那里”的人要与自己联系。
袁朗从厨房的窗口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走回客厅把窗帘拉好,按下手机的接听键:“喂,是我。”
“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老K’就是欧阳亦的事情?”小艾的语气很凝重,完全失去了平时的调皮劲,她开门见山的问。
袁朗深吸了一口气,隔了很久才说:“我以为,上头已经知道了。”
“这不是‘以为’两个字可以解释的问题,”小艾说,“袁朗,你狡辩。”
袁朗没有说话。
“欧阳亦是你的养父,他很容易便能认出你的真实身份,你是把工作放在了危险的境地,把你放在了危险的境地,你这种隐瞒上级的行为,简直……简直是愚蠢到家了!”小艾的语气渐渐开始激动。
“正是因为他曾是我的养父,所以我才隐瞒了这件事。”
“什么?”
“我跟他在一起住了将近七年,我了解他,很多时候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何况,十六年下来了,我的容貌较小时候变化了很多,他不可能还能认得出我。所以,我认为这次任务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换做别人……”即使对方看不见,袁朗还是摇了摇头。
小艾从他没有说出来的话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冷笑一声:“是么?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到底是你了解他多,还是他了解你更多一点?你们这样就像一场赌博,但是这次酝酿了两年之久的行动,怎么能被你放在如此儿戏的位置上!”
“小艾,你与我共事了这么久,应该相信我……”
“对不起,”小艾打断他的话,“我要向上头汇报,终止你这次的行动。”
“不可以!”
“袁朗,你不能太自私,这次的行动也许对你来说真的有不同的意义,可是……”小艾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声音说的很小,到了嘴边只剩一句,“我没关系……”
最后那句话声音太小,袁朗没有听清,他想问,但是再次被小艾打断。
“两年了,袁朗,你该休息休息了。”
袁朗闭上眼,仰起头,肩膀无力的靠在墙上,久久的没有声音。
“好,我明天就去递交辞呈……”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你不理解!”袁朗的眼睛猛然睁开,说。
小艾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然而,袁朗的语气再次放缓:“在结束这次工作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想必你也调查过了,能对我这两年的工作有一个肯定。”
“……你问。”
“照片上我只认出三个人,欧阳亦,杨叔和符少骅,另外两个人有印象,但是又忘了他们是谁,你调查过了有结果么?”
小艾那里沉默了约有半分钟,接着她说:“有两起命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都是发生在2003年,那时候你还在上大学,应该都不清楚。这两起命案,一个发生在广东,一个发生在福建。广东的那个是照片里站在杨叔右边的,叫戴立城,因所住的平房煤气泄漏而死在家中。福建的那个叫陈四卫,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的时候从楼上摔下,当场死亡。”
袁朗惊愕:“你是说,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小艾沉声:“确切的说,这张照片里的五个人,除了欧阳亦和符少骅,其余的,都死了。”
都死了……
袁朗冰凉的手捂住了嘴。
“袁朗,你在听么?”小艾在手机那头担心的问。
袁朗这才缓过神来:“在。”
“我们一开始只是想查欧阳亦涉黑的事情,想将N市的黑恶势力连根拔除,但是,我没有想到,会牵扯到这么久以前的一件大案。”
“一件大案?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懂。”袁朗走回沙发那儿,坐着,将最后一点凉掉的咖啡喝掉。
手机那头传来小艾呼气和吐气的声音:
“袁朗,如果之前那两个人的命案你不清楚的话,那么这个案子我想大部分中国人都应该知道……”
小艾说的是1992年在广东省发生的一件运钞车抢劫案,那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作案,抢劫金额高达一千多万人民币,被公安厅命名为“8。20”广东特大持枪抢劫运钞车案。那时候,照片里那个叫戴立城的是这起抢劫案中负责押送巨款的运钞车司机,看来是跟歹徒内外迎合,案件发生之后一直在外潜逃,警方苦苦搜寻不得。而案发当时另有三个人分别蒙着面,完全不能辨清身份,这三个人加上戴立城一共四个人,抢劫和打倒押款员的时候动作迅速,枪法精准,戴立城首先打昏坐在自己身边的押款员,接着他们打死了两名押款员,又向另外一名押款员的腰间开了一枪,所幸后来被抢救过来,整个抢劫的过程就是由这名押款员描述的。
这起抢劫案后来简直成为了公安厅的噩梦。
曾经有警员说,犯下这起案件的歹徒,不是从国外受过特工训练,就是特工电影看多了。
除了知道戴立城的身份,另外三个人没有在现场留下蛛丝马迹,8。20日那天等警方赶到,现场只剩下倒在地上押款员和抱头不敢有所动作的银行女营业员。地上留下的血迹只有押款员的,他们细心到甚至连打出的弹头都收了回去,而运钞车早已不知道开往何处去了。
很快,更大的打击出现了,公安厅的人发现,即使自己掌握了戴立城的这条线索,他们依然搜寻不到这个人的去向,这个人仿佛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从银行方面得到的消息,警方甚至开始怀疑,戴立城在那一段在银行工作的时期里,采取了易容的手段。
如果他易了容,那么,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再找到这个人,无疑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到如今,直到2003年戴立城在家中因为煤气泄漏而死去,九年的时间里,警方都没有找到关于他的行踪的一丁点线索。然而,令警方惊诧的是,本来以为他抢到了如此巨额的金钱,必定生活优渥,但没有想到,戴立城住在广东省某市市郊的一间简陋的平房里,房屋里不仅没有搜到钱财,而且据街坊四邻说,戴立城平时只靠搬煤来赚钱,生活十分贫苦。
这一点令警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抢劫来的钱没有落在戴立城的手中?那么钱会在哪里?
接着,下一个迎接来死亡的是陈四卫。
他的死亡看似只是一场意外,起初并没有得到警方的重视,但是后来不经意的调查得知,陈四卫曾经是戴立城的战友。警方本来指望能够从陈四卫这里得到一些线索,可惜没有用,他们俩一生都没有成婚,父母也早与他们失去联系,陈四卫在工地上沉默寡言,没有朋友,生活同样贫困。
现在他又死了,这条线索,等于得到了,又失去了。
真正迎来突破性进展的关键,是袁朗与杨叔的碰面。袁朗从杨眉那儿得知,杨叔曾经在94年的时候说赚到了钱,但是之后又仓惶逃窜,加之杨叔也是戴立城曾经的战友,这几点一串联起来,就不难得出结论:
杨叔,参与了那次的抢劫。
但没曾想到,就在警方刚刚分析出这个结论之后不久,就传来了杨叔的死讯。
“参与抢劫的一共四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那么最后剩下的一个,应该就是那个背负了巨大罪孽的杀人凶手,照片里最后剩下的符少骅和欧阳亦两个人中的一个。”小艾说。
袁朗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每个人都在笑着,真诚而且开怀的笑着。
但是现在,有三个已经死了。
剩下的两人……
一个,是自己的养父。
一个,是符言离的亲生父亲。
他们中的一个人,十六年前,抢劫了一千多万,后来,又杀了三个人。
“是欧阳亦。”
“什么!袁朗,你说什么?”小艾的声音拔高。
袁朗的目光不离那张照片,语气坚定:“小艾,相信我,是欧阳亦。”
☆、我是肖浅
第二日,感觉冬天已经到了,出门后的第一缕凉风窜入肺间,袁朗回身锁上门,照常去上班。他早晨在办公室里打好了自己的辞职书,中午送到了欧阳亦的总裁办公室,那时候欧阳亦不在,袁朗托陈小姐转交了一下。
陈小姐对袁朗突如其来的辞职表示不理解,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拿着他的辞职书,问:“你……你就不再考虑一下么?”
袁朗摇头,微笑了一下:“我不适合这个工作。”
“为什么,你不是干得很好么,高层们也都很赏识你。”
“不了,压力太大。”
陈小姐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袁朗走下楼去,身影在楼梯的拐角拖长、拖长、最后消失。
下午的时候袁朗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和所有离职的人一样抱着一个纸箱子离开,其实箱子很空,袁朗桌上一向干净,没有什么好带走的,该留下的他也都留下了。
抱着箱子下楼的时候,正好对面上来了一个男人,双目相视的时候两个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的慢下来几分。
过了一会儿,到了擦肩的时候,袁朗清清楚楚的听见男人的一声冷笑,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对方继续朝上走的背影。
“小野!”袁朗喊。
小野的脚步滞了一下,回过头:“什么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袁朗问。
小野轻轻的笑,反问:“你不是袁朗么,怎么会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