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爱东开始沉思了。
阳河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那边的地理自然是极熟悉,以阳河大桥为中心点,向南十几里路,有一座水坝,截断河水圈成了一个水域超过5000平米的大水库,市里的自来水厂就建在旁边,从水库的旁边,正在修筑的凤凰山路可以一直通向县城里。这一带河西村庄密集,而河东,除了东阳河村之外,便是连绵的小山丘,虽然也散布着几个村落,却不成什么规模。
从阳河大桥向北,却是一马平川,土地也肥沃、人口也密集,比如谭爱东现在就读的七里铺联合中学就在阳河桥东七里路左右的地方。乡政府、供销社都坐落在这边。
“天黑,路看不太清楚,不过,俺记得河边有个桑树林,林子旁边有条小路可以到左家庄,大概俺就走到那个地方吧,没找到罗保国家的西瓜地,俺就回家了。”
左家庄与下沙村相毗邻,中间就隔了一条小路。
那年轻的警察看了看那中年警察,已经微微点了点头,那中年警察于是很和善地对爱东说:“嗯,好的。以后要是再想起点儿什么,记得及时通知我们。你回去吧。”
爱东实在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走了,他愣在那里还没有动,只听闫老师说道:“那罗保国常常打架斗殴,你们可真得找他问问清楚——这人命关天的案子,可不是小事儿呵。”
“闫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们早就找过他了。”
说着,警察们站起身来,与校长和老师握了手,抬步向外走了。到了爱东身边,那中年警察还拍了拍爱东的肩膀。
闫老师落到了后面,对爱东说:“多亏你昨晚早回家了——阳河边上发生了凶杀案,死了一个人呢!”说完后,立即去追校长他们了。
谭爱东独自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在那一刻,他恨透了那个姓闫的老师。
5、5。少年们的秘密(5)
放学后,谭爱东径直奔向罗保国家的西瓜地,当恐怖与威胁突然来袭,惟一能与他分担的,似乎只剩下罗保国了。
也不知道是关心罗保国的安危,还是想叮嘱他千万不要把昨晚两人亲嘴儿的事情告知别人,爱东气喘吁吁跑到保国家的窝棚里,瞅了一眼,没人,立即又扯开嗓子叫起来:“罗保国,罗保国——”
“哎!这儿呢!”
罗保国正在西瓜地里拔草,听到谭爱东叫他,立即举着一个甜瓜跑了过来。
“你咋就这么有口福呢,这个甜瓜俺都瞄了一个多星期了,刚刚摘下来,你就来了。”
罗保国上身敞怀穿了一件对襟小褂,下身穿的是藏青色家缝短裤,光着一双大脚板,手上沾满的是草汁和泥巴,脸和身上的皮肤都黝黑发亮,闪着晶莹的汗珠。
“昨晚在这儿杀人了?你知道吗?伤到你了吗?”
罗保国大踏步向着窝棚走去,以便洗洗甜瓜,好跟谭爱东分享。谭爱东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面走,一面着急地问。
“当然知道——就在你离开不久,俺听到那叫声了:‘啊——’,非常地大声。当时俺爹来给俺送饭,俺说要出去看看,俺爹死活不让,生生地拽住了俺。然后他要回村里喊人去,非逼着俺一起去,俺才不去呢……”
说到这里,罗保国忽然记起了警察到他家来录口供的时候,他爹还提到了谭爱东,立即停住脚步,回头问:“警察去找你了吗?”
爱东一直紧紧地跟在保国后面走着,冷不防他停下脚步,一下子撞进了保国身上。
“嗯。”
警察的确找过自己了,而且,爱东之所以着急来见保国,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呀。
“你可千万啥也别认——俺怕连累到你,就说昨晚上根本没见到你。”罗保国一面说,一面紧紧地盯着谭爱东,深怕他多嘴说错了话。
“俺也是说,昨晚没见到你……”
爱东说着,头却低了下去。保国说没见过爱东,为的是解脱他的麻烦——毕竟是凶杀案,行凶的人若要继续杀人灭口的话,牵涉越少就越是安全。而自己呢,爱东想,与其说是觉得跟罗保国亲嘴儿是件丑事,还不如说觉得自己跟罗保国有了交往才真的是件丑事呢。他如此有义气,自己为什么却如此猥琐呢?
“那就好。”
保国说完,扭身继续快步向着窝棚走去。爱东却站在了那儿——英雄,保卫着家园的平安,而现在,罗保国,不正是谭爱东的英雄了吗?
“保国。”
爱东叫了一声,保国停住了,扭身过来看他。爱东紧赶两步跑到他的身后,忽然紧紧地拥住了他。
现在天近黄昏,却依旧明亮,初夏的傍晚正是劳作的好时候,不仅农田里满是辛勤的农人,河岸边、大桥上,稀稀落落,全是忙碌的人们。忽然被爱东抱住,又见他满脸温柔与信任,保国的脸腾地红了。他眼神慌乱地四下看看,很想立即能带着爱东藏身到窝棚里面去,偏偏下身很不听话,已经在瞬间变得异常坚挺,行动起来甚不方便。然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脱这尴尬,只有僵在那里,举着两只手,满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冲动,冰火两重天的味道,令一个少年茫然无措。
“俺有一个好东西送给你。”
保国终于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把爱东略推开一点儿,把手里的甜瓜递到爱东手里,从口袋里摸出圆溜溜的一个小东西,送给了爱东。
“这是什么?”
那小东西大约有一粒枣子大小,底色应该是褚红,但是色泽十分斑驳,再加上沾满了保国手上的泥巴,更加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石头小佛吧,你好好留着,保佑你平安呢。”
爱东答应一声,也不去擦那些泥巴,小心地把小石佛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跟保国进了窝棚,洗净了甜瓜,两人分开吃了。
“晚上你还来吗?”
“还来……嗯,干嘛?”
爱东要告辞回家的时候,保国忽然邀请他晚上再过来,爱东也随口答应了,想想却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由地又多问了一句。
“来看好戏呗。”保国黠黠眼睛,很神秘地提出建议。
爱东一下子记起昨晚的事儿,现在虽然不觉得唐突,反倒多了几丝甜蜜,但是总觉得有点儿不妥当,就有点儿想说不来了吧。哪里想到罗保国其实早把昨晚两人亲嘴儿的事情给忘干净了,现在见他娇羞无限,立即想了起来,马上就想凑过身子再行轻薄。爱东见他忽然变了神情,早就有了防备,起身跑出窝棚,大声说:“晚上不来了,快考试了,俺想多做几道题目呢。”
保国赶紧追了出去,冲他喊道:“你可一定要来,俺明天也想去上学了呢,你得帮俺补习一下功课——不然俺就拿不到毕业证了呀!”
听他这么一说,爱国停住脚步,回头问他:“真的?你不是说不想上学了吗?”
“真的!谁那么傻连毕业证都不要呢——晚上记得把书一块儿带来呀!”
“那……好吧,俺吃过晚饭就过来吧。”
晚上的时候,保国早早地替爱东准备好了西瓜,又多点了几支蜡烛照明,认真地听爱东给他讲数学题。爱东见他学习认真,也信了他的话,就更加详细地给他讲解分析题目的方法,保国大有感慨地说:“你以后一定得去当个老师,不然还真浪费了。”
爱东苦笑一声,没有答话,以前或许还真想当个老师呢,现在不了,恨透了闫老师的那副嘴脸。
学过一段时间,保国打了几个哈欠,说要出去解手,还约着爱东一起去。
熄掉蜡烛,两人走出来,又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好夜晚,跑到河边解完手,再闲逛几步,居然又到了昨晚的那片桑林旁边,罗保国一闪身躲进去了,谭爱东也没多想,悄悄地跟着他藏了进去,也不知道他到底猫在这儿等什么。
蛙鸣阵阵,清风习习,谁不爱这凉爽的初夏夜呢?果然不多时,便有人慢慢踅摸到了这边,只见他四处望望,又转到桑林南边的小路瞅了几眼,很滑稽地学了几声猫叫。
没有任何回应。
爱东和保国都保持着沉默,欢快叫着的只有蛤蟆们的大合唱,再上阵阵的蝉鸣,以及风儿轻抚树叶的呢喃。那人倒也不着急,在路边来回转了几圈,点了支烟抽了几口,过了一会儿,还吹起了口哨。
小路上响起了脚步声,那人立即踩灭了烟头,弯腰向桑林里躲了躲,再次学了几声猫叫。
来人脚步加快了,却并没有回答用猫叫构建的暗号,于是那孤独的雄性“野猫”又反复地叫了几次,而来的那人似乎决意不肯答复,走到那“野猫”跟前,定住脚步,开口说道:“刘海,以后,俺再不来这儿了。”
过来的是一个女人,听那声音婉转轻柔,虽说是宣布她深思熟虑的决定,却依旧是温柔可人,所以,那个叫刘海的“野猫”立即就从桑林里钻出去,紧紧抱住了她。
“别,刘海,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唔……乖乖金凤,你可让俺想死了……”
听到这个男人开口说话,谭爱东大吃一惊,现在他已经非常明确地知道,这个跑到河边来跟女人野合的刘海,正是他村里刘老三的儿子。
6、6。野地里的爱情(1)
“真的不行!”
金凤用尽全力把刘海给推开了,可能用力过猛,刘海登登倒退两步,压到了旁边的桑树上,喀嚓一声,折断了一截树枝。
“怎么了吗?你怕什么呢?”刘海可能后背被树枝刺伤了,嘘嘘了两声,继续说:“昨晚俺在河边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来,俺是真的想你了。想得很。”
“昨晚这边杀人了呢,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俺宁可被杀了也不能没了你——金凤,俺是真的希罕你,真真的呢。”
“不能的呀,刘海,真的,俺家那死鬼说要杀了你们全家呢,你也知道……”
爱情的魔咒已经起了作用,金凤再也无力拒绝刘海,虽然口里还说着不行,那张嘴巴却被刘海用更大的甜蜜给封住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