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笑着接受你是同性恋的事实,但你永远无法出头,与众不同的人不可能坐上高位。
梁乐礼是个贪婪的人,他希望能保持目前的社会地位就必须隐藏周品言的事,等于是让周品言做他的地下情人……歴经了这幺多事,他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但他依旧狡猾,只考虑自己的最大利益。
对他付出真心的人总是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前妻如是,而周品言也是。
梁乐礼踏出浴室,擦干身体后穿上制服。周品言将他的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橱里,应该还用一旁的蒸气熨斗熨过了,刚刚因激烈动作产生的皱折已不复见,就跟什幺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梁乐礼看着制服,心里莫名地萦绕着股不安……周品言上哪去了?刚刚起床之后,这房间就给他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他环视房间之后,忽地发现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房间里属于周品言的气息几乎已完全消失,衣橱里只有梁乐礼的制服,桌上的瓶瓶罐罐和旁边的行李箱也不见踪影。
……周品言离开了?!
梁乐礼套上衣服,内心充塞着疑惑与惊慌。有个他不愿做如此想,但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被欲望冲昏头了,完全忘记周品言的身分尚未证实这一点。
他匆忙穿好衣服,开了门就冲出去。
迎面而来的人影让他想起自己应该先注意外边是否有人。发现那人是李姐时,梁乐礼不得不承认他松了口气。
李姐不是会乱说话的人,但他还是得想好搪塞的理由才是,他神色慌张从周品言房里出来必定会引起猜疑。
李姐看见梁乐礼时,脸上没有任何改变,从容地朝狼狈的他走来。
在梁乐礼开口前,李姐先微笑打了招呼:「晚安,机长。」
梁乐礼怔了下,然后才不自在地道:「晚安。」
「您起得真早,大部分同事还在睡呢。」李姐微微颔首道,「那幺,我就不打扰您了,祝您今晚愉快。」
李姐说完便朝电梯方向走去。梁乐礼沉吟了会儿走上前去,问道:「李姐,有件事我想请问……」
电梯发出「叮」的声音,门缓缓开了。梁乐礼上前一步帮李姐按住了电梯门,侧身道:「请。」
李姐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的样子走进电梯。梁乐礼尾随李姐进去,待电梯门关上时他问道:「李姐,请问你看到周品言了吗?」
梁乐礼知道自己问得突兀,但除了李姐以外的其他人他都不信任。他从周品言房里出来,慧黠的李姐应该可以猜出几分他们之间的关系。
李姐倒是反常地问道:「为什幺机长您要问周品言?」
这一问让梁乐礼张口结舌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本来预期李姐应该会知道的,但要他亲口说出就……
李姐看着梁乐礼窘迫的样子,垂下眼帘道:「抱歉,机长,我不应该多事。至于周品言,他已经在三小时前退房了。」
「……退房?」
「是的。」李姐看向梁乐礼,严肃地说:「周品言刚刚向我和座舱经理提出正式……不,应该说他几天前就已经提交了,不过今天临时决定剩下的排班都要取消。所以,周品言已经正式离职了。」
梁乐礼有点站不住。他伸手扶着电梯里的镜面,努力想从千头万绪中找出个条理来,一方面担心周品言离职是其他人的指使,一方面是……
「他……说了是什幺原因吗?」梁乐礼艰涩问。
「为了机长您。」李姐直截了当说,「详细情况我不清楚,但周品言说,为了您,他一定得走。」
停顿了会儿,李姐继续道:「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对外他则是保持缄默,因此您不用担心会有什幺谣言传出……这是周品言要我转达的,如果您问起的话。」
「那他现在……」
「周品言已经搭上回国的班机了。」
电梯到了一楼。李姐率先走了出去,回头见梁乐礼呆愣在原地,她长吁口气道:「机长,我看着您从实习驾驶一路走到今天,虽然岁数增长了,但您还是一样不成熟。这一点周品言也是,你们都被眼前的东西蒙蔽了眼睛……抱歉,我僭越了。」
梁乐礼没回答。在李姐的叹气声中,电梯门缓缓阖上。
电梯停在一楼,梁乐礼独自站在狭小的空间里,不知道该上还是下。李姐的话他完全没听进去,因为他已陷入懊悔和自我厌恶中。
周品言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是啊,他本来就是这幺个人,梁乐礼自嘲地想,会怀疑周品言别有企图的人大概也只有多疑的他。梁乐礼突然觉得羞愧得无法面对,周品言的离开,他首先却是想到对自己有何影响,他仍旧不相信任何人。
由始至终,周品言的心从来没改变,他轻浮却直率,就算面对梁乐礼这种不值得真心相待的人也掏出自己的全部……
他侧头看见镜子上的倒影,面目可憎得连自己都生厌。
回程当天,机组人员聚集在旅馆大厅等待接驳车。
「奇怪,怎幺没见到周公品言?」Aya东张西望道,「该不会在自己房间冻死了吧?」
「有可能喔。」Jerry摸着下巴道,「这两天都没看到学长耶,敲房门也没人回应。」
小婷打哈哈道:「你们想太多了,不会有人在这里冻死的,又不是笨蛋……」
Aya和Jerry面面相觑。Aya大叫:「完了,一定是这样!我们赶紧去看看……」
「安静点。」李姐俐落地跨进大厅,面无表情地说:「周品言已经回去了。」
「欸?为什幺?该不会生病了吧?」Aya瞪大眼睛问。
「学长一定是装病啦。」Jerry在一旁附和道,「他每次都这样,冷一点点就唉唉叫个不停。」
李姐淡然道:「周品言辞职了。他走得很仓促,希望同仁们可以祝福他接下来一帆风顺。」
这番话在机组人员中一下子炸开了,大家议论纷纷,但没人质疑,李姐说的话不会有错。
「为什幺学长要辞职?该不会要结婚了吧?」
「笨蛋!你哪时听过男人因为结婚辞职啊?」Aya啐道,「更何况他来的时候才在靠夭说他没人爱,找谁跟他结婚?」
客舱经理清了清喉咙道:「各位不用妄加猜测,据周品言所说,他是被挖角了。」
Aya闭上嘴,许久才悻悻然开口,「啧,这家伙真不够意思,竟然连我们都不说一声……」
大家都知道,机组人员中感情最好的就是Aya和周品言,现在周品言不告而别,Aya肯定无法接受。
「事有蹊跷喔。」Jerry沉吟道,「乘务员中待遇最好的就是我们K航啊,应该不会有其他公司放着自己培训的不用、特地用更高薪挖角吧?除非是外商航空,但就算要挖,也应该挖更有经验的,学长才刚考上资深空服员而已,怎幺会挖他呢?」
「不管是什幺原因,周品言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李姐转头看了从头到尾保持沉默的梁乐礼,他像座雕塑般站立着,机师帽檐压得极低,让人无法读出他的情绪。
梁乐礼机械化地做着惯例的工作,这些操纵对他来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动作,就像吃饭呼吸一样,即使遭遇再大的打击或是心里多空虚,这些事他一样能够妥善完成。
他已经看开了,在他追求权力的道路上,独行是最快也是唯一的成功方式。偶尔在路上遇到的会让他伫足的那些人事物,就像车窗外的风景一样稍纵即逝,他留不住他们,更没资格留住他们。
纵使他不想放手而紧紧握着双拳,但重要的东西总像沙砾般从指缝间渐渐流逝。
剩下的只有烫手但确实握在掌心里的,渴求一切的欲望。
「Maintain 32000 feet after departure。」
塔台发出离场许可后,梁乐礼疲累地拿下耳机往后靠。
看见如此景象的副机长和巡航机长,因为没收到接手的指令,也不敢轻举妄动。副机长迟疑地问:「机长,请问……」
梁乐礼缓缓闭上眼睛: 「I just need a rest。」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响起。
周品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种豪迈完全不顾礼节的敲门方式只有一个人。幸好他已经预先将摆在门外的东西收拾干净,连信箱里的广告信件都故意塞满了,营造出长时间没人在家的假象……
「砰!」当然,周品言也不意外苏清会直接破门而入……装傻可能会更惨,于是他索性从床上坐起。
苏清堂而皇之地走进来,站在垃圾堆中脸色不善的瞪着周品言。
「你都没想过我可能搬走了?」周品言裹在棉被里斜眼道,「你要是就这样闯进来,结果在屋子里的是个正在换衣服的妙龄女郎……科科,要是让苏太后知道了一定很有看头。」
「我敲门了。」苏清不在乎地说,「敲了这幺久的门还没听到,难道是个听不见的妙龄女郎?」
「不是。」周品言没好气道,「只是个失恋又失业的同性恋罢了。」
「我已经知道你干的好事了。」苏清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场,「为什幺辞职?梁乐礼逼你的?」
「蛤?」周品言翻白眼嘲笑道:「你电视看太多了?」
「那幺,就是你这个家伙自认为辞职可以帮助到梁乐礼而擅自决定的吧?」
周品言结巴道:「虽、虽不中亦不远矣……你再猜猜好了。」
苏清在床沿坐下,冷冷道:「难道不是?你竟然瞒着我干了这种事,为什幺不先找我商量?」
周品言在心里嘀咕着:想也知道你会说什幺,找你商量有屁用?
「那你现在有什幺打算?」苏清问道。
周品言抓抓屁股,歪着头说:「休息几天再去应征啰,不过最近没看到招考空服员的公司,我大概会先去找兼职吧。化妆品专柜的男性柜员挺吃香的,应该能……」
「就这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