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师都去培优了,哪里会来教我们。”
“算了,反正这门我放弃~大不了以后出国去~”
两名女生边交头接耳着,边走出教室。
袁静宸看着她们,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样的学习态度换个教龄过二十的老师来教就能学好麽?
难道果真,人靠强权?
袁静宸是绝对深藏不露又聪明伶俐的狡黠小狐狸。
他拎过某班打乱次序的卷子,从头至尾“唰唰”地翻了一遍,随即嘴里“噼里啪啦”报出一堆没交的名字,课代表拿着名单一核对,一人不漏,一人不差。
严秋生惊愕,袁静宸窃笑。
他可是被哥哥从小好吃好喝养大的,论聪明谁比得他?
袁静宸这几天难得的步履轻快。
连严秋生也觉得这个学生似乎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原因自然在于周三。
那天的“办公室会面”异常成功。
袁瑾没能从袁静宸三天内的行为上挑出半点错处,于是袁静宸就毫发无伤地被哥哥放了出来。
并且,他得了袁瑾的许诺。
如果他在这周剩余的两天里能继续保持如此良好的状况的话,那下一周,他就可以不必中午再来校长室等棍子。
小小的挑战,小小的奖励。
虽然下一周已经是实习的最后一周,虽然奖品不算丰厚,但袁静宸还是跃跃欲试。
这是活动丰富的一周。
周四开展的师生互动中,袁静宸作为实习教师代表被推上聚光灯照着的舞台,袁瑾等一干老师全坐在下面。
袁瑾凝望着台上的弟弟。
举手投足间渗出的成熟与自信是对他二十年辛勤的最好回报,而那些偶尔的、一闪即过的迟疑又真切地叙述着年少青春的灿烂。并存的气场与青涩夺取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袁瑾满意地牵起嘴角:这样的弟弟,不需他再担心。
周五的社团展示时,甚得人心的袁静宸被学生们央求着做了社团代言人,站在那几张广告纸前与来参观的师生们侃侃而谈。纵使旁边的美食社里甜食飘香,纵使对面的英语社准备了一大包礼物,袁静宸面前仍是人数不减。
“特约嘉宾?”不知何时,竟连袁瑾也来了。
袁静宸垂头笑笑:“算不上。他们有心我有意罢了。”
袁瑾扬眉:“难怪都不来我办公室了。”
袁静宸迟钝一秒,随即笑道:“人在学校,学生重要。”
袁瑾被他不着痕迹地一顶,却也不气:“当然,事业为重。”
他们面对面站着。相仿的身高、相似的气质和那一双相象的、明亮的眼,诠释了他们间超越血缘的羁绊。
袁静宸带着额前点点汗水,愉悦地穿行在幽静的林荫道里。
最后一个下午,只要不生枝节,哥哥的要求,他便算达到了。
没走几步,却见前有一人站在那里。走近定睛一看,原是那位同租屋的同学。
“你好。”袁静宸礼貌地打了招呼。
“你等等!”那人出其不意地一个跨步挡在袁静宸面前。
袁静宸皱眉,此刻离第一节课开始已不过十余分钟。虽说严秋生最近心情一直不错,可若是自己无由地迟到,那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老“先生”一定又要发脾气了。
“有事吗?”袁静宸耐下性子问道。
那人看出了袁静宸的不耐烦,心里更加失落。
他一直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对于袁静宸,他只能远远地观望,羡慕地看着那个分明和自己同龄却始终被追光灯围绕的人。
他永远只能在那位天之骄子站在高台上的时候,藏身于芸芸众生之间,默然地仰望。
无论家世能力,袁静宸赢了每一局。
他们的生命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可他们却因一次偶然,相识了。
当时他以为,他和袁静宸不过萍水之交。但却是袁静宸出手解了他最大的难题。
曾几何时,他想,也许他能尝试着和袁静宸——这个富家子做朋友,所以他接受了袁静宸的好意。
对于和袁静宸同居,他有太多幻想和期待。
但事实残酷而冰冷。
一场好意到头不过是一份施舍。
袁静宸帮他付了一半的房租,可却根本不屑于在那简陋的小屋子里度日。
他终于明白,所谓同租,不过是一场接济的善意谎言。
但即使是谎言他又能如何?
他的确承受不起全额的房租。
可面对这份来自富家子的好意,他却本能地排斥。
徘徊,彷徨。
他终于决定,原封不动地将这份好意退回。
他虽穷,却有傲骨。
施舍,他不接受。
袁静宸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强压下心中焦急,和声又问:“找我有事吗?”
那人垂头,半晌,抬手交出一个信封。
袁静宸疑惑地接了,翻开没粘胶水的浅盖。里面是一小叠红色纸钞。
袁静宸错愕:“这是什么?”
那人垂眼看向路边的草,道:“是房租。你既然不来住,就没必要付这钱。”
袁静宸蹙起眉:“钱已经付了,住或不住都没再退款的道理。”
那人身子一顿,猛得抬起头来:“我不用你们怜悯施舍!你不住,这些钱就拿回去!房租我自己来付!”他的声音近乎咆哮,在安静的林间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袁静宸吃了一惊,目光落到手中这薄薄信封上,俄而,又落到那人脸上。
信封里的钱对他,的确不算什么,甚至比哥哥一次给他的零花钱还少。
袁静宸从不崇尚奢侈,但他对于钱,确实无甚概念。
家里的钱,他都能用,并且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朦胧:这两天背政治有点走火入魔,直觉地想到这个词了,也许有点夸张……)
因此这笔钱即使真白付了,他也并不多么心疼后悔。但他却清楚,这笔钱对这名同学来说,意味着什么。
此刻钱回到手中,意外地,并不感轻松。纸币的分量可比鸿毛,但其中的怨怼,重似千斤。
袁静宸将信封向前递了递,摆出一个友好的姿态:“我这段时间实因意外才在外另住,事情麻烦怕扰到你。”
那人没言语,亦无动作,可眉眼间尽是不信。
袁静宸气息顿时滞住。
若早知事情如此棘手,他当时绝不会去捅这马蜂窝。可事已至此,误会已成,解铃仍需系铃人。
“这些钱你收回去,那屋子我还要住呢。”袁静宸强笑。袁瑾将他保护得太好,虽保证了他的健康成长,但无可避免地,使他对世界有太过美好的认知。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袁瑾,那自然可以,因为袁瑾懂他的一切。然而这不是事实。他处在这环境里,就必须学会去面对不同人的心,红的,黑的,残缺的……
袁静宸无比郁闷。他明知这同学的心结在哪,可偏偏不能直言。
袁瑾教他结情不结怨,但这次他仍是弄巧成拙。
“我今晚就……”袁静宸看着对面毫无反应的人,觉得尴尬到了极点,似乎连道边树上的片片叶子都在抖动着嘲笑他。
“不必勉强。”那人冷冷地甩下一句,没接那信封,转身便走。
袁静宸看那人固执的背影,恼恨地将信封拍在腿上。
与此同时,一阵悦耳的预备铃从隐没在草堆里的喇叭中传出。
袁静宸心头一跳,顾不得身上衬衫西裤的风度翩翩,忙撒腿朝教学楼跑去。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也不知是否上天作弄,明明空闲的第一节课竟忽然加出了内容。袁静宸在走廊里被别班老师拦住,再匆匆跑去机动教室。
教室里,老师刚讲完开场白。
袁静宸冒冒然地出现在门口,手上拎着从旁边闲置教室里拎来的凳子。
开课老师疑惑地看过来。
袁静宸忙点头弯腰地道歉,边急急忙忙地往里走。
教室后部已几乎坐满,惟有靠后门的地方还留有一线空间。
袁静宸知道这教室里除了学生外就都是年龄资历比自己丰厚的多的老教师,因而不敢抬头再有丝毫异动。
待他搬着凳子走到教室最后,才忽地发现,后门口坐的,正是袁瑾。
袁瑾看他一眼,没有为难,将凳子向旁边挪开约莫二十厘米,并用手势示意他快点坐下。
一个小小的手势却如击鼓的大棒,在袁静宸心头重重敲了一记,震得他一哆嗦。
袁静宸知道自己扰了课堂秩序,不敢拖沓,小心地将凳子摆好,轻手轻脚地挨着袁瑾坐下。
他想自己跟哥哥立了约,现在却被哥哥当场抓住迟到,一张脸瞬间羞红了半边。
他人虽坐着,心却一个劲儿地乱蹦。
一想到没准下午哪节课时就会被哥哥叫出去教训,他哪里还坐得安稳,一时间,竟感觉两瓣臀肉,隐隐作痛。
袁静宸心神不定的状态自然逃不过袁瑾的眼睛。
眼见弟弟浪费掉足足半节课的时间,袁瑾终于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弟弟仍未打开的记录册。
袁静宸一惊,侧头正见哥哥半询问半责备的目光。他忙垂下头,目光一缩又落在那个信封上。
袁静宸将那个信封藏到工作手册下面,可奈何自欺欺人,改的了表面,却搬不掉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走出教室时,袁静宸不出意外地被袁瑾叫住。
袁静宸知道不守时、心不在焉都是哥哥的忌讳,他今天一犯再犯,本以为会立刻被哥哥带去一顿好打,结果哥哥仅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秒,就放他走了。
袁静宸走在走廊里,愈发觉得心里不安。
信封握于手中感觉越来越沉,刚刚和哥哥对视的那一眼,整个人有种被洞穿的感觉,好象一眼间,哥哥已洞悉一切。
袁静宸回到严秋生的办公室,严秋生正在给一个扎着两麻花辫的女孩子讲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