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墨摇摇头:“只来过一次,还是学院里组织的。”
林家乐抬头四顾了一遍,说:“这儿的环境真好,到处都是树木。”
“从化是有名的度假疗养胜地,广东省的干部疗养院也建在这里。”盛墨说着,然后抬手指了一下四周,“周围有些山头,整个山都被圈起来了,游客是没法进去的,专门给那些当官的用的。也有一些有钱人,将整个山头都买下来,然后建别墅,做度假别墅。”
林家乐接触到一个新奇的世界:“那些当官的有钱的都真会享受啊,连山都能买下来,那山上的温泉就是他们家的了?”
盛墨笑一笑:“可不是?”
林家乐啧啧赞叹:“真是会享受。”
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四点多了,在温泉里泡了几十分钟,天色渐渐暗下来,因为是冬天,鸟叫虫鸣都极少,周围极其安静。盛墨竖起耳朵:“乐乐,你听!”
林家乐来不及纠结盛墨的称呼,也侧耳聆听,隐隐有阵阵波涛声传来,他抬眼看了一下四周,高大的树木在晚风下此起彼伏,掀起阵阵涛声。“难怪这温泉山庄叫做听涛阁,原来真是有涛声的。”林家乐感叹地说。
“是啊,尤其是晚上睡在山上,听得更加清晰呢,这里的星星又大又亮。要不我们在这里过一晚吧,明天一早回去。”盛墨循循善诱。
林家乐摇摇头:“不好吧,丢丢会饿肚子的。”
盛墨说:“我让戴起帮我去喂一下他。”
林家乐说:“盛老师,我们明年夏天过来摘荔枝时再过夜吧,今天就算了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呢,别太赶了。”
盛墨如泄了气的皮球:“好吧,一会儿我们吃了饭就回去。”
从从化回到G市,林家乐感觉又从天堂回到了人间。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何不在山上住一晚呢,起码在天堂的时间会长一些。可是他也明白不能够永远逃避下去,无论他愿意不愿意面对,贺方旭都是一个隐患,并且一直存在在那里。他害怕面对,甚至想着永远也不用面对才好,可是庄太太说贺方旭一直都在找自己,所以他直觉这事躲不过去。
贺方旭还想找他做什么呢?没有伤害够他吗?他真想现在就躲开,躲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被他找到才好。可是,自己这里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有了这么多的朋友。此时此刻,他没有依仗他贺方旭半点,也没有做过半点亏欠他的事,为什么要怕他?他来了,我就将他打走。林家乐这么对自己说。可是他真的不希望贺方旭找到自己,那是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他不想让身边的朋友们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然后鄙视我,疏远我?林家乐觉得自己现在输不起了。只得每天忐忑不安地过日子。
这段时间公司没有再接大单,只接了一些小工程,给人家装修小店面,顶多一个礼拜就可以搞定的小工程,做这些的利润不多。林家乐只是想着,这一方面可以让工人师傅有事可做,另一方面还可以尝试将自己的设计提供给对方,这是他的处女作,也不在乎钱的事,有人愿意采纳他的设计就不错了。
忙完这两个小单,差不多就到了元月下旬,马上就要过年了。林家乐不再接单,他结算好工人的工资,和刘明亮也做了一次年终盘点,决定回家过年。林家乐第一次感受到了春运的热潮,前年他是团购的火车票,去年他没回家过年,今年自己就得全程参与春运了。春运最难的不是坐车,是买票,每年一到这个时候,火车站的热线电话估计热得都要烧起来。火车站以及市内各处的车票代售点,无一不是排着长龙,从天黑排到天亮,只为了能够购得一张回乡的火车票。
刘明亮经验富足,以往他总是和几个老乡轮流去排队买票,总要排上几个晚上的队,才能购得一张回乡的车票,很多时候还是站票。今年他也是早早地开始打算了。盛墨得知他们要回家,就主动提出,看能不能和学校的学生一起团体购票。林家乐将希望寄托在盛墨身上,因为通宵不睡觉,排队去买票实在太熬人了,他去年陪刘明亮排队买过票,熬上一整宿,结果轮到他们时只剩下站票了,男人无所谓,女人带着孩子站着太难受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呢。
盛墨将这事包揽下来,结果去得晚了,据说学生票已经都订完了。盛墨想了想,毅然将自己早就订好的飞机票退了,开车回家,顺道送林家乐和刘明亮一起回老家。林家乐得知盛墨的打算,又感动又高兴。终于不用为回家的事发愁,但他也知道开长途车的辛苦,自己还没学会开车,所以也不能替盛墨分担,这让他有些歉疚。明年开年来第一件事就是学车,林家乐暗暗在心里做决定。
盛墨将车子检修了一次,然后载上林家乐和刘明亮一家踏上了归途。本来车座位是刚刚够的,但是加上了一个丢丢,就显得有些拥挤了。丢丢本是要寄存到宠物寄养中心的,但是林家乐可怜丢丢,想着接下来半个月要见不到自己和盛墨,肯定会非常难过,死活也要将丢丢带回家去。“我可以和丢丢挤一个座位的。”林家乐睁大眼睛认真地对盛墨说。
盛墨看着那双真诚的大眼睛没辙:“你要是不嫌麻烦,那就带上吧。”
他们离开广东的时候,广东省内正在悄悄蔓延着一种席卷了全国的大型疫情。后来盛墨不止一次庆幸,幸亏当时是自己开车回去的,没有让林家乐去挤火车。五个人一条狗,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只有盛墨一个司机,连个换手的人都没有,林家乐愧疚万分,说明年来了一定先去学车。
盛墨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直的四肢,欣慰地点头:“该去学的,以后帮我减轻负担。”
林家乐和刘明亮家在H省南部,所以先送他们回去,盛墨再自己回省城。为了不摸黑到家,他们早上很早出门,凌晨就开始出发了,到下午四点的时候,终于到了林家乐家。刘明亮早在前头就下车了。
林家乐看着一脸疲惫的盛墨:“盛老师,辛苦你了啊。今晚上在我家住一晚上再回去吧。”从他家到盛墨家所在的省城,还需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呢,林家乐可不放心让他继续驾车数小时,万一有点什么事故,那真是后悔都来不及。盛墨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林家乐的家实在算得上简陋,门窗显示出陈旧的色彩,很早之前,那上面是涂了一层绿色的油漆的,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油漆早就斑驳脱落了,只剩下木材的原色,因为长期无人居住,上面落满了灰尘,显得灰扑扑的。窗户的好多玻璃都已经破损了,估计是顽皮的孩子用石头砸坏的。只有林家乐住的那间玻璃是完好的,看得出有几块是新的,大概是四叔临时帮忙换上的。
家乐早就跟四叔说要回家过年的,房子由四叔四婶帮忙打扫了,被子也是晒洗干净的,褥子下面铺着厚厚的稻草,看起来非常暖和,不过四叔不知道他要带人回来,只准备了一张床和一床被。盛墨看着那一床一被,乐了。林家乐看着那一床一被,尴尬了。
54、第五十四章
晚饭是在四叔家吃的,林家乐刚到家,柴米油盐都没有,冰锅冷灶的,哪里做得出饭来。不过林家乐还是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酸菜鱼,鱼是村里人自己养的,四婶去现买的新鲜活鱼,又嫩又滑。盛墨吃得头也不抬了。
盛墨一到四叔家,将四叔一家子都惊着了。其实说夸张一点,盛墨送林家乐回家,将全村人都惊着了。知情的人是知道林家乐的朋友送他回来,不知情的人就说林家乐出去打工两三年,就开着车子回来过年了,发财了啊。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变了味,到最后一个人耳朵里时,就变成了林家乐做了大老板,一年赚上百万呢,这不,已经买上小汽车了,黑亮黑亮的,还是美国牌子,名牌车啊。其实就是一辆普通的别克,传到大家伙耳朵里,就变成了外国总统坐的车了。这以讹传讹,真是要不得啊。
当事人还不知道呢,围坐在四叔家的火炉子边上吃饭。盛墨觉得四叔的人缘真好啊,怎么有这么多邻居来串门,他不知道自己才是这群邻居前来探望的焦点。林家乐知道那些邻居都是来看盛墨的,但也没告诉他,他自己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地和邻居们打招呼,还得准备糖果给来玩耍的老人孩子们吃。一顿饭吃得一点都不安静。
那些听到传言的邻居,如今又看到丰神俊朗的盛墨,顿时惊为天人。这个男的多好看哪,比电视里的男明星、比戏文里的那些书生状元郎都要好看呢。还有他带来的那条狗,那也比龙家院子里那条最聪明最听话的狗还好看。林家乐听着一些年纪大的老人用特别土的方言夸盛墨和丢丢,不由得低头偷笑。盛墨正在努力地和鱼尾巴作斗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话题的中心,看着偷笑的林家乐,觉得有些诡异,但是也没好问。
丢丢在一旁的狗盆里啃着骨头,将四叔家的土狗大黑挤到一边,吃得好不快活,一边吃一边不住地摇着尾巴。大黑见到漂亮的丢丢,居然害了羞,讨好地将自己的狗盆贡献了出来。可是丢丢完全不领情,吃饱了,甩都不甩大黑一眼,然后蹭到林家乐和盛墨身边,慢条斯理地甩着尾巴。大黑很哀怨了看了一眼丢丢,然后去吃丢丢吃剩的残羹。林家乐觉得十分惊诧,大黑是条公狗,领地意识十分强,居然能够容忍同是公狗的丢丢。
这一顿饭吃到最后,饭菜几乎都凉透了。盛墨放下碗,掏出烟来给前来串门的男人们敬烟,他自己是不抽烟的,但是知道家乡这边的规矩,成年男人从远方回来,一般要给自己年纪大的男人敬烟。尤其是新郎官第一次上门,那更是要一个个都敬到的,盛墨非常自觉地代入了新女婿第一次上门的身份,非常积极地敬烟。咳,这个也只是他自己在心里偷想而已,不敢让林家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