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妮小姐,请你老实交代,你与西属撒哈拉的武装组织波利萨里奥阵线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头一棒。
我产生了幻觉,对面男人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耳朵旁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鸣叫,喉咙象哽住似的发不出声,头晕脑胀,放在腿上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见我不语,乔依的叔叔打开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平摊在我面前的桌上。
一张照片,我在瑞士银行开设普通支票联名帐户时,银行摄像头所拍摄录像的截图。
一份背景调查,关于联名帐户的另一方,那个我所不认识的陌生人的详细资料。
一张帐户存储明细,第一行是两百余英镑的存款,而后是一千转入,五百转出,一万转入,一千转出……
小金额的游戏后,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许多零,我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巨额钱款。
冷汗沿着我的额头滑落,我浑身上下几乎浸在水里。
“你认识这个人吗?” 乔依的叔叔用食指点了点背景调查上那个陌生人的名字和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很明显的阿拉伯血统。
我摇头。
*
乔依的叔叔不停地用指关节扣着桌面,扣击声如同铁捶般一记一记撞击着我的心。我瘫在椅背上,仿佛临刑前的死囚,没有思考的能力,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桑妮小姐,我猜到你被人利用。乔依那次也在被绑架的人员之中,虽然他后来顺利脱逃,其他被绑架的人员也分别得到解救,但我们并没有因此放弃对此事的调查工作。” 乔依的叔叔道,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目前,调查的详情在我的全权控制中,看在乔依的份上,我不会对你采取任何行动,你知道你犯的罪吗?”
我抬起头,浑身发抖。
“桑妮小姐,你还年轻,我想乔依不愿意看到你毁在你的一次无知上。但是你必须明白,即便我可以放过你这一次的罪行,你已经没有资格做一个军人的妻子了。你懂不懂?”
乔依的叔叔继续说着,我的头疼得不行,可他得话还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进入我的耳畔。
“我们的家族是一个军人之家,肩上扛负的是国家的利益,军人的荣誉。也许你对乔依有深厚的感情,可你在做这些事时,有没有考虑过他的立场?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话,你让他如何自处?”
“我明白了。” 我艰难地吐字,心如刀割。
人做过什么总要偿还,我的的所作所为对不起一个军人世家的荣誉和尊严,我根本不配做一个军人的妻子,即便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舍得,我也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感情。我不能让将来的某一天,乔依因为我曾经做过的一切前程尽毁。
“我会对这件事保密的,你无需再与乔依联系。你要做的很简单,准备一封信。信的内容我已经帮你设计好,你现在就写,后面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
“是。” 我软弱无力地说。
“桑妮小姐,我要提醒你,你不要再对你与乔依的关系抱有丝毫幻想和侥幸心理,如果你不遵守自己的承诺,我随时随地会对你采取必要的刑事手段。你应该不希望乔依看到这一切,也不希望你的亲属收到连累吧。”
“是。” 我绝望地点头。
“好,你开始准备吧。” 乔依的叔叔离开了。
门被关上,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空气里是让人窒息的沉寂与死寂。
我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无声无息地哭泣起来。
*
乔依,都是我的错,从来就是我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语言可以表达我对你的爱情,但无力表达我对你的愧疚。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沙漠里开始自己此生的第一次爱情,也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一个军人,但我终究成为你的俘虏,让自己情陷那片碧海黄沙的土地。
不求你的原谅,只怕你受到伤害。
忘记我吧。
*
泪水流不完一般,糊了好几页已经完成一半的信纸。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眼发痛,再也流不出眼泪时,我终于完成了那封让我心如刀绞的信。
我取下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手上钻石戒指,拿出手袋里乔依房子的钥匙,将它们放在我刚刚写好的信封上。
手袋里还有一个古色古香的指南针,它被别在我自己的钥匙圈上。我拿着它,摸了又摸,几度想将它取下,结果都没有成功。
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我的手无力地垂下。
门轻轻开了,我迅速将指南针连着钥匙圈放回手袋中。
*
节过了,假完了,我又开始了一个上班族的生活。
哥哥没有收我的支票,直接将钱给我还了学生贷款。哥哥餐馆的装修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原计划在农历新年前正式开门,可计划似乎永远赶不上变化。哥哥为此很是焦急,整天守在餐馆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
我每天麻木不仁地工作,回家后麻木不仁地做家务。元旦后,嫂子一直没有回来,哥哥也不多解释什么。我渐渐成了家里的女主人。洗衣、吸尘、除垢……,我拼命地做家务,努力在忙碌中忘记痛苦。
家里的电话铃响过几次,我总是不敢接。有一次哥哥问我道:“为什么不接电话?在家忙什么呢?”
我说:“在清理洗手间呢,等出来电话铃就不响了。”
哥哥说:“看来要装一个留言机了。”
我说:“那样的话,录音带里肯定都是推销商的留言。”
哥哥笑笑,似乎也同意我的看法。如果不是我现在住在家里,平常家里除了睡觉时间,几乎是没有人的。
*
星期日我清理洗手间的时候,门铃响了,我在浴缸旁蹲着,心跳得异常厉害。
会是乔依吗?他应该收到我的信了,难道他回来了?
门铃响个不停,我深呼吸一口气,脱下手上的橡皮手套走下楼去。
碧蓝的眼睛凝视着我,兰斯的手上捧着一束红玫瑰。
“为什么不开门?” 兰斯挤进门来,他已经用不着拐杖了。
“请进吧。” 我有些失望,无精打采地说道。
门口没有汽车和司机,我看看穿着羽绒服的兰斯,搞不清他怎么来的。
“看什么看!我做出租车来的。” 兰斯说着,开始大摇大摆地在房间里巡视。“圣诞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我无论打电话还是亲自来都找不到你。”
“哦,不巧吧。” 我无心思考,随便应付道。
“花瓶呢?” 兰斯晃晃手里的玫瑰花束。
“兰斯,这个我不能收。” 我在厨房洗了手,问他道:“你喝什么?”
兰斯不理我,将玫瑰花束放在餐桌上,从羽绒服的内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丝绒小盒子。
啪,他打开盒子,一枚晶莹闪亮的钻石戒指跃入我的眼帘,正是他曾经在大饭店里给我套上的那枚。
“我把戒指的尺寸放大了,你再试试。” 兰斯拉住了我的手。
钻石戒指深深刺激到了我,我终于爆发了,“兰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行不行!”
“可我爱你,你明明对我有意思的,为什么要因为我哥哥的话就不给我们一个机会呢?” 兰斯固执地说道,碧蓝的眼睛居然有些发红,“我不久就要回沙漠了,可能短期内不能回马德里,你就忍心看着我痛苦吗!”
我已经伤害了乔依,如今还要继续伤害兰斯。
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我胡乱用手背擦擦,然后对兰斯撒谎道:“你现在没有钱,等你有钱了再说吧。”
钱一个字点中了兰斯的死穴,他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然后耷拉下脑袋。
我将红色的丝绒小盒子放入他的手中,兰斯的眼睛真的红了。
“桑妮”,他喃喃呼唤我的名字,握住了我的手。
“兰斯,好好保重,我就不送你了。” 我的视线又模糊了。
兰斯凑过来,贴了贴我的面颊,我的眼泪立刻弄湿了他的脸颊。
“你要等我。” 这是兰斯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没有说话,只是冲他笑笑。一定是笑比哭还难看。
☆、47 第二把手枪
我没有收到任何他的信件和电话,这既是我希望的,又是让我失望的。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
公司的客户文档出现了不少显而易见的归档错误,而我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何时将不同的文档混淆。我蹲在文档柜边,一边整理纸片,一边神思恍惚地想念乔依。
整理西尔瓦理先生的文档时,我忽然想起艺术品拍卖会即将举行,而他的一张签了名的空白支票还由我包管着。一念之间,我停下手里的事情,打开抽屉想看看那张支票。
我没有找到那张支票。
从来没有这样的惊慌和困惑,抽屉是上锁的,支票到哪里去了呢!
我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查看所有的抽屉和抽屉的缝隙,什么都没有发现。冷汗一阵阵从头上冒出来,心里又是紧张又是难过。
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爱情、事业,什么都处理不好,什么都处理不好。
*
希娜几次经过我的地盘,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错了?”
我心下焦急,脸上却不能露出丝毫,问她道:“圣诞假期中,你回过办公室吗?”
希娜冷笑,“你不要随便栽赃,我很享受这难得的假期,根本没有时间来碰你的东西。”
希娜和我一样,都是在圣诞假期中休假而不需要来办公室,我没理由怀疑她。
翻箱倒柜了一个下午,我一无所获。抱这一丝侥幸的心理,我没有立刻将这件事情通知哈维,希望自己再仔细找找,可以将这张莫明消失的支票找到。
*
把三分之一的文档整理完毕,下班的时间早已过了,我穿好大衣,拿上手袋,一个人象孤魂野鬼般离开了办公楼。
家门口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是许久不见的保罗。他穿着皮夹克,毛茸茸的领子竖起来,遮住了部分耳朵,脸冻得通红,显然是等了很久。
“桑妮,是真的吗?你信里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没有寒暄,保罗直接了当地质问我。
看来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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