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世看见病床上的霍绍磊整个人一惊。那个面色
几乎透明的男人,真的是与他自幼长大的霍绍磊么?一样精致的眉眼,一样好看的薄唇,却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米林和侯广德,清冷地开口,“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往日的不羁全都消失不见,帮派少主的威严显露无疑。
侯广德摇了摇头,“有些事,我没有权利告诉你。”
“那就告诉我,是谁将他伤成这样?”安民世咬紧了牙,慢慢地说道。
“骆正元。”
安民世一怔,最终收了面上的情绪,在一旁的椅上坐了下来,抬眼扫了下床前忙碌的医生,“我要他跟以前一样。”
医生急忙点头应了。安民世又看向侯广德和米林,“既然找了我来,这里就交给我的人。我只希望,除了这里的人,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里的事情。”
安民世的气势让侯广德不由地挑起了眉,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拉着米林退了出去。
夜,变得无比的漫长。
在床前缓缓地坐了下来,凝视着床上虚弱的男人,尽管子弹安全地取了出去,男人的性命似乎也挽救了回来,但是他那微弱的呼吸仍让安民世觉得他随时会消失。
这种感觉让他没来由的恐慌,他无法想象,一旦这个男人真的再也醒不来,对他将是多大的打击。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与骆正元不是上下级么?一向精明的他,又怎么会让别人有机会这样伤害自己?
拼命地摇了摇头,安民世还是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下一刻他似乎看见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好像终于退了热。安民世舒了口气,手却被霍绍磊攥住。他先是一愣,面上随即荡漾出一抹笑意,然后他听见霍绍磊模糊地吐出两个字,“正元。”
又是骆正元。明明他们才是自幼相交,为什么自从那个男人出现,霍绍磊就变得他再也看不透彻。
他是他的挚友,无论是什么事,他都愿意为了他去做。可是,他却在如此虚弱的时候,唤出别人的名字,难道他最信任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么?
安民世感觉胸口里有一处在剧烈的活动,让他觉得想要拉起床上昏迷不醒的霍绍磊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不是说
是那个男人伤了他么,他又干嘛在这时候那么亲切的叫着他的名字?
却又不得不将那股怒气缓缓地压了下去,徐徐地伸出手,替霍绍磊掖了掖被子。霍绍磊紧锁着好看地眉,似乎在昏迷中也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
安民世低低地叹了口气,在床前的椅上坐了下来。
长夜漫漫,却无法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精分的某幽飘过~~
☆、第二十六章 霹雳
霍绍磊微微睁开了眼,稍稍动了动,就感觉到胸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你醒了?”
霍绍磊抬眼,看见安民世站在自己面前,弯了弯唇,“你怎么来了?”
依旧是无所谓的笑,安民世之前的紧张和担忧已经不复存在,“如果我不来,我想你就再也醒不来了。”顿了顿,接着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霍绍磊的眼神慢慢地变暗,只有右手还在按着胸口,许久,他突然勾起嘴角,“还能活着,真好。”
安民世低叹一声,“你不想说就算了。你家里那边,听说骆正元已经打了招呼,说你与他一起去了武昌。”
霍绍磊听见那个名字时,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答道:“我到要谢谢他了。”
安民世挑了挑眉,“听说现在骆正元在暗中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你打算怎么办?我帮你解决他?”
没有一丝犹豫,霍绍磊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两个私下的恩怨,我不想让别人参与。如果他再打听,就悄悄地放出消息,说我死了。”
安民世在听到“别人”两个字时,眼神微微暗了下来。他勉强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叫医生过来帮你检查。我帮里还有事,要回去看看。”说着,背转过身。
“民世。”霍绍磊看着安民世的背影,突然开口:“谢谢你。”
安民世转过头,面上已是笑意满满,“这种时候说谢,也太见外了。”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听着房门缓缓地合上,霍绍磊疲倦地合上了眼。原来昨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那个在身边悉心呵护的人,不是他。
***
将手里乱七八糟的资料扔在桌上,不耐地按了按太阳穴,骆正元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视线飘渺。下意识地抬起手,按上自己的胸口,他当时太慌乱,甚至不知道那一枪到底打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还活着。
他已悄悄地派人去打探,却没有一丝消息。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骆正元条件反射地抓起了电话,另一端传来的男声让他一愣,“你是哪位?”
“骆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绍磊不在了,我们这些旧友,骆先生就不记得了?”安民世的话里是明显的嘲讽,“我是安民世。”
r》 “原来是安少。”骆正元回道,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安民世轻笑,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刚刚说,绍磊不在了。骆先生不是比我更清楚这点么?”
努力压下自己脑里的思绪,骆正元强自镇定,“安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骆先生开枪的时候,不是很清楚么?我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骆先生一点旧情都不顾,下那样的杀手?”安民世收了冰冷的笑声,沉声问道。
握电话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骆正元难以置信地开口,“他,死了?”
“骆先生以为呢?”安民世反问道,“骆正元,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是,这笔账,早晚要你以命来偿。”
不知道怎样挂了电话,只感觉大脑内一片空白,胸口处一阵绞痛,怔怔地坐了许久,突然抓起了电话,郦良的声音传了进来,“骆队,什么事?”
“查到他的消息了么?”
一阵长久的沉默,郦良缓缓地开口:“霍少至现在还没回家。也没有任何人在城中见到他,可能是已经……”
将电话猛地挂断,骆正元用力地握紧了手,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
那日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伙共//党带走,就是抱着希望,他们能救活他。
他是怪他背叛自己,欺骗自己,可是却不想让他死,更何况,是死在他的手里。
从十年前的济南,到之后成了特工,他见过太多人的生死,也亲手杀过太多的人,却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痛彻心扉。
他闭了闭眼,眼前都是挂着浅浅笑意的霍绍磊。
他不容置疑的跟他说,“骆正元,我喜欢你。”
他那样温柔地看着他,对他说,“你是我的爱人,骆正元,你是我的爱人。”
他那样骄傲的人,在自己面前变得那样的温柔,深情。
他说,他想要离开这里,想要与他在战场上同生共死。
他说,他不想在临死前见到他。
却没想到,他就真的死了了,真的在临死前,没有再见他。
骆正元茫然地打量着四周,还能有谁能在这个乱世当他的依靠,还能有谁能与他并肩作战?
他的爱人,就这么,离开他了么?
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手指刚刚触及到门,突然晃了晃,整个人,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骆正元发现自己正躺在暗室的床上。郦良正站在床头,满眼担忧。
脑海里下意识的就想起,霍绍磊曾经就被自己绑在这张床上,承受着他给他带来的一切。
逃避似的闭上的眼,努力将脑海里的思绪压下。
“骆队。”郦良缓缓地开口,“你还好吧。”
骆正元睁开眼,慢慢坐了起来,“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
郦良默认了显而易见的借口,犹豫再三,说道:“我刚刚接到消息,丁莱因为与区长李果谌产生矛盾,向日寇汉口宪兵队密报,李果湛已经被捕,电台也被收缴,副区长唐新、宋岳已经逃跑了,我们这里现在也不安全了。”
“整个行动队的人,立即撤至武汉外围。”骆正元强自坐了起来,抓了抓头发,“李果湛这个人,叛变的可能性特别大。你们要立即离开。”
“骆队,比较危险的是你。我们都是由处座直接指派给你的,李果湛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从他那里接过几次任务,他一定会第一个出卖你。”郦良咬了咬唇,“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骆正元突然弯起唇,笑了起来,“也许,这就是命。我亲手杀了他,然后,有别人来杀我。现在,听从命令,立即撤退。撤出武汉之后,一定要想办法直接与处座联系,将李果湛叛变的消息传出去,以免造成更大的困扰。”
“可是,我不能将您一个人留下……”
郦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日本人一定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想逃出去,已经是十分困难。行动队还需要人支撑下去。”骆正元说完,下了床,走到暗室的角落,弯下腰,将地上的青石板揭了起来。
郦良跟在他身后,才发现青石板下,竟是一条秘道!
“叫上林继,沿着这里下去,走到底,那里有我事先准备的一支轻机枪,还有一些子弹。沿着秘道一直走出去,出口处有一辆汽车,钥匙跟机枪放在一起。”骆正元不顾郦良的惊愕,自顾说道。
郦良满眼惊诧的看着骆正元,“处座,既然这样,我们一起走吧。”
轻轻地摇了摇头,骆正元迅速的打开门,将林继叫了进来,“
林继,现在立刻跟郦良离开这里,具体的事情,他会跟你解释,从此以后,你要听郦良的命令。”
林继满眼的疑惑,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