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莫笑,“好久没喝过家里的水了。”
“哼,还知道这是你家,那怎麽不回来。”老爷子不满的说。
许莫笑著没回答,眼睛四处瞄,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就像老师一样。
“听说你回来又被人牵连了?邹家那两小子都是个惹事的,就你倒霉。现在那些女孩子,还真不得了,人家不喜欢她,就要喊人来打人了,什麽世道哟。”老头子摇著头感叹。
看来老头子还是比较接受那种最真实又最八卦的新闻,要知道换以前老头子肯定信的是那种带了政治色彩的说法。
“误会而已,都出来说清楚了,人家也道歉了。”许莫说著。
“道歉?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是个外国佬国籍又是有点名气的,那些人谁肯出来道歉?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老爷子找了个话题把事又扯到了什麽国民教育的不重视,国家法制的不完善和世风日下上了。
听得许莫连连点头。
老头子让许莫还是去看看邹程,许莫点头说是。杨魁本来要跟著去,结果许莫拒绝了,说是自己知道地方。
许莫带上帽子和黑框眼镜出了门,又去花店买了一束麦杆菊让花店的姑娘包好了。
姑娘笑著问,“先生,纪念故人吗?”
许莫微笑著点头,拿上花束,打了车去墓园。
墓园有些偏远,的士司机说著要多收几块,说那个地方不吉利什麽的,许莫温和的说好。
到了墓园,许莫和守墓人打了个招呼,又买了些装在盘子里的水果。
那块地方是熟悉的,在八年前每一天都会来看看的,到现在闭著眼睛都不会走错。
把水果摆在墓碑前,又把花放在前面,许莫半跪著摸著冰凉的墓碑上陈旧的照片。那是邹程还在读高三的时候照的登记照,花了十块钱。那时候邹程把染了好久的黄毛给染了回来,又去剃了个精神的刺头短发,看起来很是精神,不过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凶恶,脸上的表情也让人觉得吊儿郎当有些冷漠的。
小时候的叛逆,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做事也特立独行,但是的确很招女孩子喜欢。记得那时候喜欢邹程的女孩子比喜欢许莫的多多了,不过那些小太妹也很多。每次邹程被女孩子告白就会指著跟在身边一起回家的许莫说,“你有他成绩好麽?会弹钢琴嘛?不会就滚蛋,老子眼光才没那麽差。”
女孩子胆子小的哭著离开了,胆子大的会嘁一声,恨声说,“成绩好又怎麽样,你还能把他娶回家呀。”
每当那个时候,邹程都会搂著许莫的脖子说,“走,媳妇,回家喽。”
那时候,邹程和杨魁都有一辆自行车,邹程每次都让许莫坐在车後座上让他抱著他的腰,然後嘴里哼著当下流行的歌曲,特牛逼轰轰的回家。
杨魁成绩不好又要使劲学,每天回家的时间都很晚,邹程一点都不想等他。
等到後来,自行车变成了摩托车,还是那种可以放音乐的,每一次许莫就抱著邹程结实的腰感触著邹程的体温在大街上飞翔著,连带著充满了甜蜜的心。
再到後来……後来……後来就只有这麽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的墓碑前,感怀过去而已。
麦杆菊的话语:永恒的记忆,铭刻在心。
许莫什麽话都没说,起身再次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眼神里尽是温柔,然後转身就走。
“喂,你是不是许莫?”身後传来有些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许莫回过头,那是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四十多岁,精神十足,“好久不见,岳洪。”
男人听到许莫叫他名字,立即笑了起来,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真的是你呀,我就说你肯定会回来,真巧来看同事遇见了你。”
肩膀被狠拍了一下,许莫嘶了一声才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岳洪哈哈大笑,“不一样啦,现在我可是局长了。”
许莫挑眉,“是麽,那得恭喜了,赶紧请客。”
岳洪搂著许莫的肩膀往外走,“请客就请客,走──”
两个人在一家经典的小菜馆里点了十个菜,许莫喜欢吃素,所以那些肉都被岳洪消灭了。
和了几杯酒,岳洪才开始说,“你这小子,才从国外回来就上那麽大的新闻,和小时候一个样,是个不知不觉中惹祸的人。”
许莫喝了一口果汁才说,“我小时候怎麽惹祸了?”
岳洪又喝了一杯才说,“还说没有,以前我们年级那两个小太妹还因为你打了一架呢,说谁赢了你就是谁的,可惜後来被邹程给教训了,不然呐你早成了人家压寨老公了。”
许莫笑,“不至於吧,我怎麽不知道。”
岳洪摇头,“你?你就知道读书和弹钢琴哪会其他的,对谁都一个样子,背地里总有人说你虚伪来著。”
许莫呵呵的笑,这些他的确是不知道。
“喂──”岳洪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你和邹程以前,是不是一对儿?”
许莫抬眼看岳洪,“你怎麽知道?”
岳洪嘿嘿一笑,“我没别的意思,我也是。那时候啊,你还是我的初恋来著,学院里的钢琴王子,每次学校的什麽晚会都会有你上台弹一曲。不过啊,邹程那家夥每次看见我在盯你就狠狠得恨我,可好玩了。有一次还把我堵在巷子里警告我说不许打你主意。”
许莫笑,“呵呵,我不知道。”
岳洪又倒了一杯酒喝干了才说,“我没别的意思,就觉得这麽多年了也该说说。何况我後来也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了,只是世事弄人。”
许莫疑惑的看著岳洪,岳洪喝了酒的脸表情多了很多有些忧伤有些苦涩,“我跟他大学认识的,警校的,後来他离乡背井的选了和我分配在这。那些年,都过得挺好的,虽然常常吵架,可真有过日子的感觉。只是後来,在追捕一夥抢劫犯的时候没了。”
“就是那个叫你岳哥那个?”许莫突然想了起来,如果是那个他认识,当初回国找岳洪的时候在警局见过一面,跟在岳洪的後面,皮肤很白,神情有些冷。
岳洪点头,“对,就他。其实说这些过去的东西也没什麽意思,只是憋在心里有些难受,想找个人说说。”
“你这次回国可是出名了。”岳洪又说到许莫,“以前读的那学校都开始打你的广告招生了,说是教出了一个世界级别的钢琴师。”
许莫笑,“我的确是从那里出去的嘛。”
“你那侄子也出名了,跟他爸一个德行。”岳洪说著,“那视屏看得出来,那些年没白费我拜托以前的兄弟教他那麽多。”
许莫端著果汁跟岳洪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岳洪呵呵一笑,端起酒杯一干而净。
多年不见而且关系不错的高中同学相遇,难免会说得久一点。
最後是许莫把喝醉酒的岳洪送回了家,家里有一个凶狠的少年看见许莫扶著喝醉酒的岳洪回来就恶狠狠的问,“你是谁?”
许莫想起了以前的邹程,也是那麽恶狠狠的警告自己,“不许在外面交女朋友。”
可惜都是回忆,许莫微笑著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几年没见,今天他一高兴就喝多了。”
年轻人哦了一声,又低声说了声谢谢就把人接了过去,然後毫不客气的关了门。
许莫摸了摸鼻子,转身打车回了家。
第十四章
一回到家,杨老爷子就开始教训小辈了,“怎麽才回来?自己看看外面天黑没有?少给我说迷路什麽的烂借口,小时候你都用过了。”
许莫哦了一声才说,“遇见高中同学了,就是在公安局那个,就一起吃了饭。”
“那怎麽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老爷子拿著拐杖用力的敲著地面问。
“忘了。”
“忘了,哼,你什麽时候没忘过?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去哪都不会打声招呼!”老爷子还是很生气。
许莫只好说,“我错啦,老师。”
听到人认错,老爷子脸色才好了点,对著杨魁说,“去,把热著的菜搁凉了放冰箱里去,也把碗洗了。”
杨魁点头去了厨房。
“小莫,你跟我来。”老爷子把拐杖丢在一边,起身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卧室。
许莫赶紧起身,去扶老爷子,两个人就这样走进了卧室。
“去,用钥匙打开中间那个抽屉。”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旧钥匙递给许莫。
许莫拿著钥匙去打开了衣柜下的带锁的抽屉。
“里面有个黑盒子,把它拿出来。”老爷子又吩咐道。
许莫把黑盒子取了出来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摸著黑色的盒子对许莫说,“来,在我旁边坐著,我今天跟你说说话。”
许莫乖巧的坐在老爷子的旁边,四十多岁的人还像十几岁的时候,大约是在长辈面前吧,再大的人都算是小。
“这盒子,是阿程留下来的。”老爷子把盒子重新放到许莫的手上。
许莫垂著眼不说话,手静静的摸著盒子。
“你别怪他,他虽然不争气老让我生气,可让他跟那个女人结婚是我的意思。”老爷子用著怀旧的语气说,“那时候,你导师来我们家说你不愿意去维纳斯深造,我就知道是你舍不得他。我们都希望你能出息,阿程也想,所以才要断了你的念想。”
“我知道。”许莫低声说,“我没怪过他。”
“你把他儿子养得很好,所以他也不会怪你的。”老爷子说。
“嗯。”
“里面的东西,你自己看看,我们都没看过。”老爷子摸了摸许莫的头,“转眼你们都长这麽大了呀,想当年都还是小孩子来著。”
许莫拿著盒子嗯了一声说,“老师,那我去睡了。”
老爷子拍了拍许莫的肩膀,“去吧,早点睡。”
里面的东西,很熟悉,在记忆里它们都不曾褪色过。那辆脱了漆的自行车,那辆能放音乐的白色摩托,还有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