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还加上了他那个奇葩的……侄子。
他侄子叫郑敖。
“不是大鳌的鳌,也不是桀骜的骜,就是敖。”他这样给我解释。
“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不问一下总归是不礼貌的。
“我小名就叫小敖,不过是桀骜的意思。”他坐在满地木屑里,给我解释:“是我妈取的。”
这几家里,只有郑家是女人在当家。
李貅和郑敖在一边打架,你一拳我一脚,木剑没用上。
“不用管他们,当年我和小哲也是这么打过来的。”郑野狐笑着。
难得看见他正常的样子,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我这次本来准备从成都飞北京,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一下你和小哲。”郑野狐站了起来:“以前我和小哲做的那些混账事,许老师就别记恨了……”
他这种人正经起来,说的话都是无懈可击的。他要是遮遮掩掩还好,这样坦荡荡直说,倒显得我还记恨就是小气一样。
我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好了,儿子,跟我下去看看你爸到了没有。”郑野狐朝郑敖招手,那漂亮得像女孩的小男孩挨了李貅一脚,给了李貅一拳,飞快地朝他跑了过去。
郑野狐抱着小孩,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
“对了,许老师,忘了告诉你。”他脸上笑容意味深长:“小哲的哲,是蛰伏的意思。”
…
吃午饭的时候,林尉跟着郑野狐的其它警卫一起到了。
下午郑家三个坐着郑野狐的车一起出去了,我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李祝融在喝茶。
“林尉怎么换给郑野狐当警卫了,他以前不是夏知非那里的?”
“狐狸偷鸡窝里藏。”李祝融用勺子搅着红茶:“放在身边自然安心点。”
“林尉愿意?”
“他是军人,跟着上面调度走的。”李祝融翘起唇角:“林尉脾气硬,狐狸给他升职他也不要,混来混去还是一杠三星,靳昀都比他高了。”
“郑野狐要在这里呆多久。”
“他明天回北京,一周之后再回来。”
“为什么?”
李祝融没有回答。
“不要告诉我他是来看我做手术的。”我有点意外:“他担心我手术失败?”
“他担心我失控。”李祝融平静回答。
我看着他。
雕塑一样的面孔,抿着唇,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事能让他动容。
“要是手术失败,你会失控吗?”
他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
“你做的是右肺局部切除手术,不会失败的。”
“那如果转移了呢?”我毫不避讳地问。
“那我就带你回北京。”他平静说道:“癌症不是治不好的。”
癌症不是治不好的。
只是,我未必是被治好的那一个。
…
对于为什么要担心李祝融,郑野狐是这样解释的。
“我在他公司里有股份的啊!许老师!”穿着破破烂烂T恤露半个肩膀的青年用夸张的肢体语言给我解释:“小哲要是发疯了,我的股份也会跟着贬值的啊……”
我无奈地看着他。
“不管怎么样,到时候你陪在他身边总好一点。”
“其实谁都不用陪在他身边,”郑野狐拍了拍我肩膀:“只要你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54、第 54 章
李祝融弄了一个体重秤过来。
他晚上给我量了一遍;第二天又给我量了一遍;然后皱着眉一脸严肃地看着那个电子秤。
如果那个电子秤有感觉的话;估计已经被他看得羞愧而死了。
“你瘦了100克。”他审视地看着我:“才一晚上时间而已。”
我不自觉地往后缩。
“是衣服的问题。”
“你没换衣服。”他把我放了下来:“在试一次。”
仍然是56。5KG。
我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他抿了抿唇;揽着我腰;把我从电子秤上弄了下来。
“其实是昨晚吃的晚饭消化了……”我努力解释:“晚上要消耗热量;能量守恒,所以轻了一点。”
他审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我放了回去。
“穿好衣服;下去吃早饭,吃完再称一次。”
我松了一口气;把睡衣脱了;往头上套着T恤。
“对了;你现在多重啊?小哲。”我好奇地看着他。
“一百七十磅。”
那就是77公斤了。
“你上去称一下。”
我穿着棉拖鞋,走到表盘旁边看:“你瘦了三公斤。”
他穿着袜子站在上面,面无表情。
“先别下来,我帮你量量身高。”我把上面量身高的标尺弄了出来,踮着脚给他量。
一九三,比我以为的要矮一点。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是一米七。”我笑了起来:“那时候你比我矮……”
他瞟了我一眼。
“我十八岁的时候就一米八了。”他平静地从磅秤下来,补充道:“我现在比你高二十厘米。”
我只想揍他。
…
早餐又喝了一杯蔬菜汁,吃了顿完全西式的早餐,一堆水果,上午没事做,拿了象棋来下,李貅抱着个足球在我旁边转来转去,见我不搭理他,挺着胸膛骄傲地告诉我:“我会玩国际象棋。”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他:“你要不要来下中国象棋。”
他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的骄傲样子,坐了过来。
这小孩确实聪明,规则说了一遍,就记了个大概,玩了一局,就不肯要我让棋了。
玩了两局,林佑栖到了。
他是医学院数一数二的年轻教授,平时比我和和小幺都忙,时不时还被医院借去会诊主刀。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他其实是玩得最少的。
他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跟着管家去了李祝融书房。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商量什么,大概是在交流我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我刚和李貅下完第四局,脸上被人捏了一下:“谢天谢地,总算胖了一点。”
林佑栖大概是刚在医院做完手术,回家洗了个澡,整个人都带着水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
“小安,你先自己玩,我有点事。”
…
“喂,你别关门啊,回头李祝融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他四仰八叉躺在躺椅上,感慨道:“有钱人家的椅子就是舒服啊……我的腰啊……”
我沉着脸,扔了个枕头给他。
楼上这间书房平时没人来,但是里面布置得很舒适,毛茸茸的躺椅,宽阔得很,我有时就在这里睡午觉。
“昨天下午起,连做两台手术,整整十三个小时,腰快断了。”他像个残疾一样扶着腰,破口大骂:“博雅那群混蛋,借来的医生就不当人用。”
我看不下去,上去帮他按摩腰,沈宛宜曾经不止一次地对佑栖二尺一的腰表示过嫉妒。我想,如果她看见佑栖现在这副残疾的样子,应该会很开心的。
“你又不缺钱,就不要出去接手术了。”
“你不懂。”佑栖趴在枕头上,细长眼眯成猫样:“我是要震慑一下博雅那群医师,博雅医院每年收我们那么多学生,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学校的教授好,水平高,教出来的学生也好。什么叫恩师,我这就叫恩师,从教书到就业一条龙服务……啊,你轻点……”
“那你不如干脆去当医生……”
“当医生会短命的啊,一周五六台手术,年纪轻轻就落一身的病……”
……
“佑栖。”
“干嘛?”
“你能不叫得这么……”
“叫得怎么?”
“算了,没什么。”
我认命地继续给他按,他笑得胸腔里都在共振。
“对了,我上次教你的事怎样了?”他转过头来,眼睛发亮地盯着我:“很实用吧?”
你这个骗子,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我咬着牙,手下用足了力气,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是的,很!实!用!”
…
李祝融明显不待见佑栖。
事实上,我的朋友,他谁都不待见。
午餐简直是变本加厉的清淡,完全沦落成江浙口味,一堆的煮、炖、焖,十个菜里面五个有那种像竹子一样的芦笋,我问李祝融:“你喜欢吃这些菜吗?”他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听不懂,面无表情地说:“还好。”
佑栖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心平气和地和李祝融商量:“算了,晚饭我自己做吧。”
“不行,你不能闻油烟。”佑栖行使了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
“我自己弄点泡菜行吗,不放辣椒……”
“泡菜不能吃,致癌。”李祝融简短说完,不等我回话,又补充道:“卤味也不能吃,腊味也不行。”
“还有什么,你一次说完吧。”
“不能吃油腻的,辛辣的,腌制的,熏制的,不能吃油炸的。不能喝酒。不能吃肥肉,不能吃牛肉狗肉,不能吃辣椒。”李祝融背书一样说完。
佑栖在忍笑。
“那我还有什么能吃的?”我真心诚意求问他。
“新鲜水果,蔬菜,鱼肉和鸡肉。”他勾着唇角补充:“对了,老师还应该多吃芦笋。要不要我把营养师叫过来?”
佑栖趴在那里,笑得肩膀发抖。
…
被盯着添了一碗饭,被盯着吃完。
吃完饭又被盯着吃了维生素片。
我和佑栖在下象棋,李祝融忙完了公司的事,也到沙发旁边坐着。他看棋不说话。但是,我一走错了,他就皱眉,生怕我看不到一样的。
我连悔了三步棋,佑栖不干了:“合着你们两个斗我一个是吧?别当我看不见你们在打暗号。”
“老师象棋下得太差了。”李祝融坐在沙发上,翘着唇角笑我:“象棋有时候是要弃卒保车的,老师总是舍不得。下象棋,就是要下成残局才好打。”
“算了,许煦你来我这边,我们两个斗他一个算了。”佑栖提议。
我就知道佑栖没安好心。
当年他弟弟林佐栖是中国象棋少年组的全国冠军,差点进了国家队,佑栖的棋是他教的,总不会差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