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个子矮矮的,瘦瘦小小的,鼻梁上架了副大墨镜,镜片由上至下的由深到浅,款式新潮却不适合他,看着并不属于他。因为光线不足,他此刻稍稍将眼镜下塌至鼻翼,抬眼看上方,脸上笑意浓烈,身姿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对里面的人说了句:“老板,要服务吗?”
朝阳看了他三秒钟,没关门,自己转身往里走,小个子也不客气,自己摇头晃脑的也进了屋,待到站在屋中央时,他环视一周,把手里的大包扔上墙边的桌子。
“从今天起我就住你这里。“他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我能满足你的一定不推。”
“……”朝阳背对着他理床铺。床是一人宽的小床,他一个人睡还算凑合,可是再塞不下其他人了,他其实很不乐意他来,觉得莫名其妙,这小个子总是有事没事的找上他,找上他就没好事,不是替他打架就是替他挨打,所幸自己皮肉结实,又是个练家子,所以受得住——
“你是不是不乐意啊?”小个子在他身后凶巴巴地叫,他心想不乐意能怎么办?
“不乐意你也没办法,我已经跟老大说过了,你不乐意也要让我住。”他摘下大墨镜,脚下一转就坐上了朝阳刚整理好的床铺,然后踢掉脚丫子上的鞋子,曲折膝盖往里蹭:“你这里怎么那么小?还那么冷……”他评价道。
朝阳低头看他,随后沉着声音说了句:“就是这样,你不顺心可以不来。”
这句话令小个子坐在床上抬眼看他,表情瞬间变得森冷,可是因为他脸蛋鼓鼓的很有肉感,眼睛大而深窝,鼻子又小而翘挺,配上这气咻咻的表情,反而是种孩子将要撒泼前的可爱模样,让人觉得一点也不可怕,更何况他面前站着的是个高高大大,一身肌肉突出的朝阳——朝阳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抖两下,所以根本就无视他的神情,转而跑去旁边的厕所里刷牙洗脸。
他刷着刷着,小个子也挤挤蹭蹭地进来了,自顾自的翻起马桶盖子,他当着朝阳的面就撒起尿来……朝阳在镜中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拿过旁处挂着的毛巾,满头满脸的擦着往外走。
他一踏出厕所,就听见身后的门“咚”的一声被关上,他没脾气地坐上小床,继续拿毛巾擦脸,却听得门内叫开了声:“怎么那么冷?连热水都没有!我要洗澡!”
朝阳重叹一气,起身走去小厨房,抬手拨弄起热水器,东西是相当成就的型号,他为了省电和煤气,所以只在用时才开,以至于一时打不上火……他拨弄的心急,厕所里的人儿又在哇哇叫,令他烦躁的一拍机身,却让机子适时的听起话来,他松了口气,转身再回房,刚坐下没多久又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叫。
他心中一惊,忙大步一跨的去向厕所,也不叫门,直接冲了进去。
莲蓬洒着热水花,而小个子则蹲趴在地上,可能是滑倒了,或是烫伤了?他不明就里地走近,并俯下身想拉他详看。
可他刚伸手把对方拽过来,小个子就一抬头,冲他咧嘴一笑后便一纵身,四脚贴抱上他身躯,口中坏笑道:“大狗熊,跟我一起洗澡——”
他被他冲抱得撞在后方瓷砖上,两个人一时都被浇上了花洒喷出的热水,这让朝阳穿着衣服就从头湿遍全身。他皱紧眉头,抬手撕扯身上的人,可对方贴得紧,双手双脚都快搭在了一起,就那样牢牢地抓住他。
“你下来!”他命道,语调不善。
“我不!”对方却回得轻飘又决断,像是一点也不怕他,于是他也不多说,关上龙头就直接挂着那人离开厕所。
来到床边,他猛地下压身体,将怀中之人重重撞在床上,床是木板的,也没铺多少垫子,所以小个子“啊”的一声放了手脚。随后他就看准时机,用床单裹上那*的小身躯,劈劈啪啪就是一顿揍!他是个练家子,知道什么地方挨打又疼又不碍事,所以打得身下那个小人儿哇哇乱叫又无力还手。
直到气消了,出了一身热汗后,门铃也再次响起——他没及时回应,反而对着床单里那憋红的脑袋伸食指一指,意思是不准他吭声,否则再揍一顿!见那人怨念地抿嘴看他,果真收了声响后他才直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楼下早点摊的小贩,每天定时给他送吃的,方才在屋外听见声响,此时又见朝阳湿着身子站在屋前,便好奇地偷眼望向屋内。朝阳堵在门口,从鼻处缓缓吐出一声响的气息,小贩听了一激灵,塞上早点就跑——反正不收钱,钱都是每周一付的。
朝阳关门转身,把早点放桌上后去厕所洗手出来,打开塑装袋,里面有一根油条,一个大饼和一杯豆浆,他转脸对床上的人说:“起来吃东西。”
小个子还红着脸,眼泪汪汪的倒是没哭,此时就一缩脑袋道:“我疼。”
朝阳没理他,用脚拖拉了旁处的椅子到桌边,自己坐下,撕开油条吃了起来,小个子见他如此,又伸脑袋气咻咻地对他喊:“我饿!”
“……”朝阳把咬过的半根油条直接塞嘴里,鼓着腮帮站起身,手里拿着另外半根,他坐去床沿,掰了一段送去那人的嘴边。
小人儿瞟了他一眼,张嘴接过,嚼过咽下后又接了一段,再吃再接,直到最后一口,他吃得满嘴流油,顺手就想用床单擦脸。
“你敢弄脏试试——”
听到朝阳沉着嗓子威胁,小人儿不屑地哼声道:“一块破布有什么了不起,我今天就给你买条新的!”
朝阳斜眼看他,起身去擦手,“穿衣服。”他边下令边掰开大饼,给自己吃了一半。
小身躯从床单里钻出来,不怕冷不害臊,光着身子慢慢悠悠地走到桌边翻自己带来的包。
朝阳低头闷吃不看他,不愿意看——那人皮肤白洁又泛着红晕,一副太好看的模样,所以他不愿看……
小个子则不在乎,知道自己好看,所以大方得很,反而在旁边缓缓套上内裤,穿上衣物,待到一切妥当后他坐上床沿,抬头张嘴一“啊——”
朝阳见他皮厚不记打,白出一眼后,把半个大饼塞他手里道:“自己吃。”又拿过旁边的豆浆放他面前,自己则离开桌子去洗手,随即将半湿的衣物换下穿好,拿着外套就出门去了——他没吃饱,要再去找点吃的垫饥。
☆、2。别打我,别嫌我
朝阳走在街上,一边看街道旁的早点摊,一边摸自己的口袋,裤袋里的钱不多了,他想日后真该去找份工作不可……
他在大半年前犯了件事,打伤过人。但其实伤不重,他注意着分寸没下重手没打要害,只是那人打后不巧,撞伤了自己——所以他就在“里面”蹲了半年。
他自己挺后悔那次的失手,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一个女人。他在不锈钢的栏笼后,看着那女人扶着墙,捂着胸口渐渐下滑,身边只有一个女孩无力地拖她叫她,而自己这样一个高大的人却只能在旁冷观,就在一臂之外却伸手不可及——
他走到一家包子铺前,买了两只花卷大口地吃,然后他又沿途去看各家门店的玻璃橱窗,橱窗上通常会贴一些招聘启示,可是没有一份工作是适合他的。
他没有什么好学历,好技能,也不会耍嘴皮,他有的只是一副高高大大的身躯,而这身躯又太壮实,所以看着慎人,更何况他如今又犯了事,以至于他好工作找不到,普通工作不要他,卖力气干活的地方又是鱼龙混杂,他再也不想混于其中。久而久之他就无所事事地挨到了今天,是怎么挨过来的?在他的记忆里只存着“借”与“欠”两个字——
他有个从小长大的,知根知底的……朋友?发小?同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那人)总之那人和他一样无父无母,同样在一处院内长大,却和他有着天酿之别的现状……他看见他,就会想到旁人在他耳边嘀咕的一些事,他本不想在意那些事,可是旁人一遍遍的说,说得多了,他就不自觉地记在心里,成了芥蒂,于是两人见面就尴尬……
而那人在尴尬之余却处处帮他:帮他解围,帮他脱困,帮他善后。
这一次他犯了事,那人急急从国外回来,替他赔了医药费,付了罚款,日日夜夜在病床前照顾那个被他气出病来的女人。待到他出去后,没钱付房租,那人一出手便帮他垫付了半年的租金,还塞给他一笔生活费。他看着钱,心里没有感激,只有自责与丧气——
他吃完花卷,填饱了肚子,反而心情有些沉重。他还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家里突然来了个人,小孩子本身也没钱,可能境况比他还糟,所以他自发的就升起一些责任感和保护欲,认为对方就算同自己再没关系和交情,毕竟也是个该得到照顾的孩子,不能跟着他受冻挨饿。
他想着一些现实问题,脚下则已踏进了自己的住所大楼,两阶并一阶地登上楼梯,打开家门,看见小个子坐在桌前扭头看他,眼神中带着某种期盼,所以他身形一愣——还没适应家里多了个人,他不知道进门时该如何应对。
闷声不吭地低头走进屋内,他一眼看见桌上摆放的东西,使他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从心底泛出抵触。
而小个子则不以为然,见身前站立的人已然看见了东西,他自个儿就弯眼抿嘴,有点自傲的在脸上咧开个大大的笑。他生的可爱,从头到脚都可爱,头发微卷,是天生的灰褐色,皮肤嫩白透红,大眼深窝又长睫,鼻子挺而翘立,看得出,他体内有一股子边疆男子的血统。
此刻,他抬着头,兴致勃勃地敲打起桌面,对朝阳说:“我不白来你这里,我是带着生活费来的,等哪天有空了我就去转个手,有的你好点钱了!”
朝阳将这话听在耳里,脸色急转阴云,*桌上一物,伸去对方面前问:“从哪来的?”
对方见他这样便收了笑脸嘟起嘴,眨巴着眼睛向上翻看他。
“从哪来的?”他又问一遍,对方还是那样闭紧嘴巴就是不回答。于是他手一松,将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