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说:“那我等今年招生就报名,辉子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眼前的事就够让他头疼了,顾国泰一副不跟林溪拼个你死我活就不算完的架式,唐路声的死成了他心底无法抹去的阴影,林溪心里这么多年堆积的痛苦需要一个放下的理由,李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想到这些,许辉说:“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跟你说。”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陈河门口,林春按门铃,陈河穿着家居服围着围裙站在门口,他正剁葱花呢,手里还拎着把菜刀。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河的目光就一直停在许辉身上。许辉抬脚进门,陈河手里的菜刀‘啪’一声掉到地上,俩人紧紧抱在一起。陈河拍打着许辉的背,既高兴又难过:“死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啊?知道你出事我都快难过死了!”
许辉笑的很开心,说:“我这不回来了吗,乖啊,晚上一定满足你!”
陈河一把搡开了许辉,捡起菜刀回厨房,边走边说:“浑小子,回来就知道跟我瞎扯。”
林春忙去给许辉倒了杯热水,然后去厨房帮陈河整鱼。陈河一边把新买的虾仁化冻,一边调着水饺馅。见许辉站在他以前住的房间门口,便冲了冲手走过去。“怎么不进去看看?”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正在发呆的许辉一跳,陈河转动门把,由于天色太暗,他按开房间里的灯。那几个大箱子已经被顾国泰搬走了,只剩下一些他常用的没打包的东西。陈河按了按他的肩膀,想了想还是把那件事给许辉说了:“是顾国泰求我把东西给他的,都跪下了,说对不起你。”
房间里干净整洁,能看得出陈河经常打扫。许辉握了握陈河搁在他肩膀上的手,转头看他:“还记得吗,我以前跟你说过,如果拿不起就潇洒地走开,可是我都没做到。”
陈河笑着拍拍他的手背,道:“如果人什么事都做到了,那活着岂不是很没劲?能一眼看到头的路,你还会走吗?这生活嘛,就是给你很多很多不开心,但偶尔也会让你开心一下。辉子,你太较真太偏激了,不是所有事都非黑即白非对即错,还有中间的灰色地带。”
许辉也笑了,自我调侃道:“傻逼嘛,傻逼的逻辑。”
陈河盯着他那个笑容,说:“对自己渴望的事很执着的人,都在傻逼着。但可贵的是,人能傻逼的相信流汗就有回报,相信付出就能得到对等的感情,相信不如意的境遇会随努力改变……也是件幸福的事,起码这些令你不安的情绪能让你感受到自己在活着。”陈河说:“既然回来了,就多待些时间吧。”
许辉说:“我有时候很羡慕春儿,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都能感受到他周围散发的热量。你看,懂太多也不是好事。因为,你懂的那些压根没人彻底的弄懂过,没有答案的问题总是十年如一日般驴人啊。”
陈河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就像爱情啊,既能相互扶持又能给对方带来不安。你喜欢一种饮料的味道,会嫌弃它的包装盒丑吗?既然知道它丑,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想喝?”
许辉回答:“本能,本能的喜欢和本能的厌恶。”
陈河点点头:“对,本能能让你喜欢,也能让你厌恶,根本就没有正解,只有自己去试。关键就在于:有的事你明知道结果,但要不要去做?就像你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人群里的一个普通人,但你有没有努力让自己变得不普通?”
许辉绷紧的肩放松下来,他走到窗前拉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你很久没跟我聊过这些,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挺直腰板,这才是你认识的许辉。”
陈河走过去把窗户关上,说:“你一直都挺的很直。”
两人的谈话到此戛然而止,陈河回到厨房把林春切好的鸡鱼炖到砂锅里,从冰箱拿出水饺粉活面。一个小时后,三人围着餐厅里的桌子坐下,开始包水饺。林春的手比较笨,他包的很慢。心里却莫名地泛起阵酸意,说不清道不明那是什么。许辉包的饺子傻不愣登地站着,边捏的直挺挺的。陈河包的饺子肚皮圆滚滚,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不消多久,厨房内便传来阵阵香气,离的近了能听见鸡汤咕噜噜冒泡的声音。饺子包的差不多了,门铃在这时响起来。林春跑去开门,陈河猜很可能是江成越,就没多说。
林春打开门的一瞬间真想把煮的滚烫的鸡汤泼对方一身啊,他二话不说就要关门,顾国泰一只脚已经踏进门来,见林春连吃奶的劲都卯上了,忙朝林春身后低声喊:“辉子。”
林春一愣回头去看,结果顾国泰看准时机挤了进去。他在楼下等了很久才等到有人下楼,去酒店没找到许辉就猜他来找陈河了。看林春的表现,还真给他猜中了。
顾国泰拎着很多东西进门,在地板上留下两个湿湿的脚印。他把大衣脱了,边挽着衬衣袖子边朝厨房走去。陈河刚才听到了顾国泰的声音,这时见到人,忙去看许辉的表情。只见许辉把刚捏好的饺子往桌子上一放,问顾国泰:“买东西了吗?就准备了三个人的饭。”
顾国泰忙说:“你们吃我看着!阿嚏——”
林春从洗手间拿出来拖把,拉住顾国泰的胳膊就往外撵:“滚滚滚!这里不欢迎你听见了吗?!”
‘刷刷刷’几拖把杆抽到顾国泰腿上,顾国泰为了征求留下吃饭的权利直挺挺地站在那任林春打。林春见他不还手,虽然很生气但人家不还手他还打像什么话?于是转身将拖把送回洗手间,拉着人胳膊往外搡。
顾国泰哪有工夫理林春,这都进来了再让人撵出去实在太丢人。他伸手搭在许辉胳膊上,眉头都快皱出苦水来了:“辉子,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许辉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我拒绝,你是不是准备把人家房顶掀了?”
“这哪能啊,不能。”顾国泰说着便朝厨房走:“菜我炒,都去客厅坐着等吧。对了,我还买了不少熟食,陈河你帮忙弄一下。”
林春看看陈河,陈河看看林春,最后俩人目光全看向许辉。许辉拍拍手上的面粉,说:“他爱做就让他做,我们去连机打会游戏?”
只听厨房传来‘滋滋’的滚油声,顾国泰将切好的茄子过油准备红烧。可能油溅到手背上了,他皱了皱眉头,将火关小点。炒辣椒肉丝时呛的他眼圈都红了,但闻着菜的香气,心底还是觉得暖暖的。他想早晚要让许辉跟他回家,再不把家里的厨房当摆设了。
江成越有事没过来吃饭,四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吃的很沉默。顾国泰锲而不舍地给许辉夹菜,让他尝这个又让他试那个。许辉吃的很慢,唇齿间是食物暖暖的香气。他很久没好好的吃一顿家常便饭了,这种感觉把心撑得满满的。
吃完饭顾国泰抢着去洗碗,陈河莫名其妙满脸疑惑:“他的身体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
许辉:“你小说看多了,是不是有种重生再世为人的感觉?”
陈河嘴角抽搐:“你小说看得也不少啊,我说,你不想再考虑下?”
许辉朝厨房看了几眼,说:“他突然这样,我有点不习惯。不过菜做的比之前强了,算进步了。”
许辉走到阳台抽烟,窗外雪还在下着,小区里面很安静,铅灰色的云朵压在天边,像阴天时的大海掀起的浪潮。远了,又近了。
68、第六十八章 细沙
与陈河家的热闹相比,林溪的处境就显得格外冷清了。病房每天早晨要例行打扫,消毒水的味道浮在空气里,随着呼吸渗进身体。林溪下床,揉揉依然抽痛着的小腿,慢慢走到窗前。他打开窗户,雪花打着旋撒欢似的吹进来,落在他头发上、宽大的病服上,留下肉眼难以注意到的湿痕。
——有多少事,短暂的或漫长的,眨眼间就过来了。
林溪换下病服,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溜出病房。医院里覆满还未来得及打扫的雪,他走的很慢,走到医院门口招了辆出租车。车窗外风雪交织,车载广播放着路段状况,‘滋滋’的电流声夹杂着车内暖气形成一股无法形容的热流,轻轻划过耳边,像稍纵即逝的镜头。一个半小时以后,林溪付钱下车。出租车绝尘而去,整条路上就他一个人,远处是灰沉沉的一片暗哑。
雪已经没过他的脚背,但他却丝毫不在意,一步一步走到唐路声墓碑前。林溪笔直地站在那里,胳膊上还打着石膏。雪无声地落在他肩上,仿佛情人间最温柔的抚摸。他微微扬眉,望向墓碑的眼神复杂深沉。他慢慢抬手将墓碑上的雪拂去,低声自言自语道:“告诉我该怎么做,嗯?”
时间仿佛鸽子拍打翅羽的声音,惊醒远处低垂的天幕。林溪低声问:“你还记得白桐吗?他现在在法国过的很好。其实,我过的也不错。”
低矮的松树随风左右摇摆,雪跟着簌簌往下落。林溪吸吸鼻子,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完又呆呆地看了会墓碑,然后转身离开。风雪在身后肆虐,墓碑前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林溪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很多事由于隔的太远都渐渐记不得了,像年少摘抄本上留下的墨水印,旧旧的。
——我总以为选择很多,但渐渐发现不能选择的更多。
因为地处偏僻打不到车,林溪一个人在雪里走了很久。等他终于打到车回去,林老爷子早已等在了病房里。林溪刚推开病房门,林老爷子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去哪了?”
老人坐得笔直,虽然脸上布满皱纹但依然不减那分刚毅。林溪恭敬地叫了声‘爸爸’,他将披着的大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