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拖着顾明烨穿过狭窄的过道,只见戚老板在吧台后边调酒边入迷的侧耳倾听着,不经意间抬眼看见他们两人走来,忙喜滋滋的招起手。
“看你乐的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比娶到媳妇儿还高兴。”姚绿冷嘲着坐到台前,不忘把顾明烨按到自己身边。“你正调着的那玩意儿,先给我们一人一杯。今天不白喝,给钱。”
“好嘞——”戚老板说着就利落的推了两杯黄澄澄的鸡尾酒过来,对顾明烨翘班的事也没怎么介意,只念叨了几句就作罢了。反倒是顾明烨一脸为难,尴尬的压低声音:“可是……我不会喝酒……”
“啥?!”姚绿已经一口把那味道火辣辣的酒干掉了,闻言不可思议的侧过脸来看他。“小哥你今年都过了二十一了吧?”
顾明烨窘的说不出话来,心里自觉逊毙了。身为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连喝酒都不会是不是很丢人?
戚老板这时看不过去了,皱着眉敲了下口无遮拦的姚绿的脑袋,“别欺负人家,小顾这孩子可不比你,单纯得很。”
“是是是,抱歉抱歉——”姚绿也懂得见好就收,不再让顾明烨继续难堪,只托过他面前那杯酒喝了一半,又施施然递给他,眼里有明亮放肆的笑意。“那就只喝半杯吧。放心,要是喝醉了我就带你回我家睡。”
浑身触电一样猛然睁大眼睛愣愣盯住身旁人勾魂摄魄的侧脸,顾明烨的心控制不住的砰砰跳起来,接过酒杯的手微微发着抖,脑中天真的纠结起他那句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仅仅一个玩笑而已。——不,就算是认真的也不能就这么随便的跟他走吧!
顾明烨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那杯在他眼里如特效敌敌畏般能要了他小命的液体激烈斗争着,那边姚绿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向戚老板要求续杯了。看着他娴熟调着酒,姚绿忽然想起了什么,随意开口道:“对了,当年我落在店里的合成器,你还留着吗?”
戚老板想了想,就作恍然状“哦”了一声。“那个啊。你走了以后我为留个纪念就好好收到仓库里了,听懂行的人说值好几万呢。”
姚绿颇为得意,“那必须的。当初为了那玩意儿,我可是——”及时刹住话头,姚绿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那些破碎的过去,他不想再提,也不想让任何人替他唏嘘。
戚老板眼看着他唇边勾起自嘲的弧度,也沉默了。这时候忽然自两人当中颤巍巍伸出一只空杯子,顾明烨在一旁边咳嗽着边呛红了脸痛苦出声:“给我……杯水……”
被他的样子吓到,两人赶忙一个转身倒水一个给他顺背。“我去……你要真不能喝就别逞强啊!就这么想跟我回家住?”姚绿又好笑又可气,坏心眼的恐吓:“事先通知你,我七岁就已深谙S【嗯哼】M的奥义。”
闻言顾明烨咳的更加厉害,看神情已经醉的不轻,软软趴在吧台上就要不省人事。戚老板见状又狠狠揉了两把姚绿的脑袋,“看吧,你小子一来准给我惹祸!这下怎么办?今晚你还真能把他领走?反正我不负责。”
姚绿扁扁嘴慢条斯理:“那可不成。伦家的第一次是要留给恋爱对象的。”立时又遭到一顿好捶。眼见气出的差不多了,戚老板才报臂悠悠道:“想提屁股就走也行,但是你得答应帮我个忙。”这明显蓄谋已久的架势是肿么回事。
“除了做变态中年大叔用以泄欲的苦逼性【嗯哼】奴,其他我可以考虑看看。”姚绿故作严肃的点点头,样子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戚老板却没理会他,不容置疑的竖起一根手指点着他的鼻子,“你,以后要固定来我这儿教台上那个小子弹琴,还要指导他唱歌。”
“操!!凭什么!!!”果然,姚绿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立马就暴怒了。
话题怎么会绕到那上面去的?!
“凭我是你当年的伯乐,而就在刚刚你还骂你的伯乐是变态。”戚老板毫不动摇。
“我反对!又没有钱拿!”姚绿做着歇斯底里的垂死挣扎,“你当我是那么便宜的?让他跪下来求我,再磕头拜师!”
“……开什么玩笑。”正说着,冷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语气很不屑。“不情愿的又不止你一个。”
“什么?!”姚绿目眦欲裂的猛然扭头,“你再说一遍??我去了,能跟在绿爷我屁股后面涨姿势那是你的福分,多少人修了八辈子德就冲我来的!你懂了吗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那就这么定了,”听到这,戚老板准确抓住时机一锤定音。“不如就从今晚开始好了。正巧小冷今天来得晚,离结束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你们先去后面切磋切磋。”
“切磋你妹。”姚绿扭头就要走人,“老子不干。”
然而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一个人从后面软绵绵搂住了腰。面若死灰回过头,却见顾明烨用一种酒醉后特有的委屈迷茫又可怜巴巴的眼神正冲他blingbling,“带我回家……”
……姚绿彻底崩溃了。
酒吧后台的储物室内。
“错了错了,第七小节有个音不对!靠,这都几回了?重来。”
“你耳朵和手不能同时作用吗?中枢神经摔叉劈了?我唱的节奏和你那拍子明显合不上吧?”
“……大哥你以前真的弹过十年的钢琴吗?功底,基础功底在哪里??”
“算了,你闪一边去,我再给你演示一遍……最后一遍!”
“……冷杉,冷同学,冷大爷!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把弹琴这项神圣事业荒废了多久?”最后姚绿终于扶额摊在合成器前,发狠的拍了两下键盘。“当年你老师没告诉过你三天不弹——不,一天不弹都会手生吗?”
冷杉看上去则淡定的很,略微思索后抬眼给出答案:“……一年多。”
姚绿绝望的看着他,半晌才缓缓点了两下头。“很好。你果然是上帝派来折磨我的小天使。”
“……如果觉得没希望了,也不用勉强。”
“你也知道我是在勉强?!老子就没见过忘性这么快的人!要不你还是干唱得了,啊?”
“既然你要教,”冷杉指尖不紧不慢的依次划过光滑的键盘,“就得保证我将来会比你唱得更好。如果做不到,那至少让我弹出和以前相同的水平来。两个选择。”
姚绿气的哆嗦,却又无话反驳。难道面瘫的人本质都是这么可恶吗?!
冷静,冷静——深吸了两口气,姚绿勉强控制住情绪开口道:“我就拉下脸说实话吧,其实你已经唱得很好了。”
“还不及你。”
“不,你已经超越我了——就情歌而言。”姚绿轻抚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琴键,眼里的怒气正逐渐被柔缓流淌的怀念所取代。许多往事泅过时间的长河,却只能回忆,一去不返。
“我没真正爱过什么人,所以那种类型的歌总是唱不好。时间一长,自暴自弃过后,我就再也没唱过情歌。但是你不一样……你心里有喜欢的人。”
冷杉动作一顿,沉默不语。
姚绿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略得意的眯眼。“——我看得出来。不仅仅是喜欢……而是要更为深刻、更寂寞些的感情。那个成语叫什么,刻骨铭心?……全藏在你的歌里,被唱出来了。”
他沉思了片刻后,又仰起脸来勾唇轻笑:“你喜欢的,是个男人吧。……”
冷杉迅速转头望着他笃定的双眼,脸上写满了警惕和敌意——哪怕仅仅一瞬间,可姚绿却看的清清楚楚。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觉从不会出错。
“因为……”头顶昏黄的灯光将姚绿精致的眉眼氤氲出失真的轮廓,柔和的不真实。
“……如果只是单纯的暗恋,你的歌声不会那么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积攒了一周以来考试的疲惫和失落的打击,白宇泽这晚睡得很实,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翘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茫然四顾,他一眼就望见谢赭衣冠整洁的靠在沙发上看报纸,手里还攥着根铅笔在上面不停勾画着什么。被激起了一点好奇心,白宇泽悄声走到他身后探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他正津津有味的在做报纸后面的数独游戏。
白宇泽以前从没注意过报纸后面还有这种益智游戏,一直以来都是随便翻翻了事。又站在那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眼见着谢赭把这周攒的报纸上的数独都做完后满意的舒了口气,挂着愉悦的笑准备起身——然后就被余光里如幽灵般直勾勾盯着他的白宇泽给吓抽了。
“你……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他一手捂着心脏连退两步,表情都因惊恐而扭曲了。“这么悄无声息的贴在我身后是想吓死人啊大哥!”
白宇泽看他那惊魂未定的傻样只在原地“嘿嘿”一笑,“抱歉抱歉——其实我就想看看你到底一个人干嘛呢。”
“……在玩啊。”谢赭好像有点缓过来了,边答话边弯下腰去拣方才散落一地的报纸。“周末总要放松放松嘛……要不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主动弯下腰去帮他拣,白宇泽拾起一份仔细瞧了瞧。“虽然我看不懂,不过看你填的那么轻松,好像真的很有意思。”
“是么。”谢赭站起身勾唇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记得以前,我们都是三个人一起做着比谁更快,每次赢的人都不一样。
我是单纯的喜欢数字,你是“觉得玩这个很有意思”,而那个人则始终顶着一张面瘫脸,不过是因为不费力气所以才去做罢了。
一直如此。
他无论做什么起事来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明明内心并无丝毫热爱,偏偏还能做的比所有人都强。明明根本不曾付出,却能得到旁人可望不可即的一切。优异的成绩,不间断的追求,甚至一颗只为他而悸动的心……
……真不公的太可笑不是吗。
我分明追逐了那么久,那么久,至今却依然抓不住的那个人。
仅是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