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一刻甚至有点嫉妒曾经的自己,嫉妒他轻易地就陪着你度过了一生里唯一的一去不再回来的葱茏岁月,嫉妒他轻描淡写的就和你站在海边的阳光里,于快门按动的刹那告别了年少的时光,嫉妒他随随便便的就待在你的旁边看着你发呆走神或者安静的睡觉,嫉妒他曾经和你在音乐教室里看过天光暗淡时的大雨,听过暮色四合时的落雪。
你知道吗,我在这一刻无比欣喜,甚至喜悦得胸腔深处微微的发酸。……
漫长的寂静过后,白宇泽的声音尤挂着哽咽兀自轻颤,却还努力绷起脸开口:“……喂,抱得太紧了。”
冷杉稍微松了松手臂,但仍旧圈着他不放。“回答呢?”
“你不松手我不说。”
“你敢拒绝我就不松手。”
唇角被光线勾勒出分明的弧度,白宇泽慢慢抬手抱住他单薄却挺拔的背,妥协般在他耳侧轻喃。
“……我愿意。我愿意。”
黄昏是一天中最好的时间。它是幸福的一条分野,夜幕之下,有家的人各自回家,无家的人则继续飘荡。
红云如火烧一般堆积在暮色四合的苍穹,夕色一路洒遍前行的道路。
回程的列车缓缓开动起来,冷杉坐在白宇泽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我和你讲讲我们以前的事吧。”
“不听不听。”白宇泽佯装不悦的将头扭向车窗,差点扯掉了冷杉那边的耳机线。“你们以前的事和我没关系,我知道了也是自己生闷气。”
无奈应着“是是好好”,冷杉只得叹口气由他去。而列车颠簸了没一会儿,身边的人竟就靠在他肩头睡熟了。
低头看着少年呼吸均匀的白皙侧脸,冷杉忍不住凑上前在他唇畔印下一个轻吻。
你知道什么能让时间凝固么?
一种是琥珀。
一种是你在我怀中沉睡,而我醒着。
夜幕低垂,谢赭刚从教学楼走出来手机就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面瘫混蛋”。
他轻呼出一口气,像如释重负,又似是心有不甘的扬手接起。
“喂?”
“……谢赭。”电话那边的人叫完他的名字后短暂停顿一下,才接着低声道:“我找到他了。现在正在从海城回去的路上。”
“……哦。”
“白他……已经没事了。我们两个……”他迟疑着似乎在斟酌用辞,不过后来也就放弃了。
“……对不起。”他最终如是说。
“什么啊,你这莫名其妙的道歉。”明明是戏谑的语气,谢赭发现自己竟怎么都笑不起来。沉默几秒,他仰起头来凝望夜空中闪着银芒的星辰,嗓音意外的平和。
“真正重要的东西,总是没有的人比拥有的人要清楚。所以你这家伙,可要给老子好好珍惜啊。”
车厢里的温度有些低,冷杉将披在白宇泽身上的外衣向上拽了拽,然后擎着手机轻微阖眼。“……嗯。我知道。”
忽然就想起昨天陈曳发给他的那条简讯。
如果你们俩最终没有在一起,谢子才会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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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在凌晨三点抵达了站口。
白宇泽睡眼惺忪的被冷杉架下了车,步伐凌乱虚浮,抬头茫然望着浓黑的夜幕。“……我们这是去哪儿?”
“送你回家。”冷杉说着,又紧了紧扶着他的手臂。
“回家?”白宇泽闻言一个激灵挺直身子,脚步也不自觉停住。
冷杉有所察觉的侧首看他,语气迟疑。“……你不愿意?”
白宇泽心虚避开他探询的目光,尴尬轻咳。“想也该知道吧。现在这样子……我还怎么回去啊。”
“那……去我家?”
两人同时试探着将视线向对方投去,四目相对,脸上均是一阵发热。
糟糕。这小两口初次约炮般的忸怩是闹哪样!……
“咳。”几秒后冷杉首先微红着脸别开了头,随即沉默片刻。“不然我还是送你回宿舍吧。明天就待在屋里睡一觉,我去跟老师编个理由。”
“都这个时间了,等送我回去你还有得睡么。我自己打车走就行了,你快回家吧。”白宇泽边说边向他驱赶般挥挥胳膊,却立刻就被强制性的攥住了。
看他还不死心的想张口说什么,冷杉唇角忽然弯起有点坏心眼的弧。“街上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再抵抗的话,今晚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等等。你刚刚这话是不是有歧义?我就不信你在大街上还敢用强……等、魂淡你手在往哪摸啊啊啊!!!”
站在宿舍楼下,白宇泽打着哈欠从钱包里掏门卡。甫一刷开,冷杉就按着他的背往里走。白宇泽警惕回过头,“你跟进来是做什么?”
冷杉见他立在原地不动,冲里面淡然抬抬下巴。“送佛送到西。放心,在学校里我不会乱来。”
“谁管你啊!被人撞见更好,不如就比比谁更丢脸。”白宇泽绷着脸跨进门槛,显然还对他一路调戏自己的行为耿耿于怀。真没想到这家伙看上去一本正经结果是个蔫巴坏,遇人不淑啊妈蛋。
一前一后默不作声的上了五楼,白宇泽在唤醒走廊里迟钝的感应灯后下意识探手去摸钥匙,却掏了个空。艰难回想了下自己走之前收拾行李的情景,下一秒前额便无力抵在门板上,表情苦逼。“这下完了,没拿钥匙。如果我敲门,姚绿一准儿蹦高劈死我。”
“我就站你身后,看他还敢不敢碰你。”
“……第一,他要不敢就不叫姚绿了。第二,你这家伙为毛不站我前面?!等他看见你我早被轮了百来遍了好吗!”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身前的门微弱地“吱呀”一声开了。气氛一瞬间诡异起来,白宇泽挂着一头冷汗缓缓转过脸,只见门缝里一道属于眼珠子的冷光闪过,随后他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扯了进去。
“妈呀!……”
听见白宇泽一声惨叫,冷杉马上从短暂的发愣中缓过神,刚要破门而入缝隙却瞬间大开,一双手迅速伸出来死死攥着他的领子把他也拖了进去,随后不等他反抗又突然松开了。
屋内因为断电的缘故光线很暗,阴森森的有点渗人。大门伴随着闷响在身后合上,冷杉在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四下一望,就见白宇泽满面阴云躺在他脚边,脑袋上还趴着个白色肉球。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只把迎面我扑倒的肥猫到、底、是、哪、来、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但还不等有人回答他便被三两下剥光了上衣粗暴撂到一边的床上。条件反射般弹起来却狠狠磕到一个人的下巴,白宇泽捂着头惊恐抬眼,看见谢赭居高临下骑在他身上,唇边生生拧出一个鬼畜的笑。
“喂,你!!”冷杉看了眼前这经典GV开场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姚绿从后面使劲勒住了脖子,作凶神恶煞状:“大胆奸夫淫夫,私奔未遂竟还敢抵抗!来人,上了他们!!”
“这边已经在上了。”谢赭不紧不慢的应,虽然已经被踹了好几脚但只要没命中要害他还是可以继续的。随手从床头扯了条毛巾去缠白宇泽的手,结果却遭到了更激烈的反抗,差点没把他掀下床去。“混蛋!流氓!我要废了你!真的会废了你!!……”
那边在声嘶力竭,这边冷杉和姚绿已在墙边扭成一团,斗得难舍难分。过了半天宁子樾实在看不下去,从床上爬起来弯腰拾起了肉球,幽幽叹口气出了门。屋里的场面实在太吓人了,简直和逼良为娼没什么分别。
等宁子樾领白猫兜了一圈风回来,就见床上和床下各挺着一对尸,都满头大汗、苟延残喘着不肯将手从对方的要害处松开。他冷静的在门口站了半分钟,随即又毅然转身走了。
再次回来时情况稍微好了一些,起码每个人的表情都没之前那么狰狞了。冷杉艰难爬上床将谢赭扒拉到地上,关切凑上去结果发现白宇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毫无危机意识的呼呼睡着了。而谢赭在地上滚了两圈脑子正摔得有点七荤八素,姚绿就在旁边摊开手脚,一翻身枕在他腿上。“混蛋……都怨你们扰了老子的清梦。明早谁敢吵我我就敲断谁的狗腿。”
言语还是一贯充斥着暴力威胁,不过已经没人出声反驳了。
宁子樾盯着面前一屋子形同阵亡的人,半晌肉球才在怀里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任命的将地上那两个拽起来扛回床上,又给这群没心没肺的盖好被子,宁子樾估摸着再过会儿天也差不多该亮了。
室内除了此起彼伏的均匀呼吸是一片静寂,他立在窗边眼看着屋子被曦光一寸寸打量,蓦然回首,就清楚看见墙边姚绿用鲜艳颜料涂抹得率性夸张的一行大字:
Wele you bastards back。
第二天他们几个谁也没去教室上课。
冷杉醒过来时余人基本还在熟睡,而窗外已是日薄西山。
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又看了看白宇泽近在咫尺的安静侧脸,他缓慢下了床后径直推开通往阳台的小门。
栏杆边已经倚了一个正望着斜阳吞云吐雾的人,察觉到他在身后却没有回头。
“……这下终于不用陪你们折腾了。”良久,谢赭背对他叼着烟低笑,一只手漫不经心抓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虽然心里十分不爽——怎么白就执意要跟你这样的人。每年被你那模样祸害的人数都能排个斐波那契了。”
冷杉哼一声,缓步走到他旁边。“那也比你强。看你那吊儿郎当的样,拉格朗日恒等式都换不出你光明的前程来。”
沉默持续了没几秒,两人同时别开头勾起了唇。
真是久违了啊。这熟悉又晦涩的互呛。
“……不过说真的,靳轲最近怎么都没动静。是愿赌服输了么?”谢赭将烟头捻灭在手边的栏杆上,语气带着三分嘲讽七分调侃问。
“别做梦了,才不是因为你。不过我想……他大约暂时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冷杉也从衣兜里摸出根烟点上,其实对于自己的推断还真没太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