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吵囔的声音持续不断,中午的时候单简明从床上爬起来默不作声地走进卫生间,吭哧吭哧拎着一个红色的水桶出来。
走到阳台,“喂,看上面。”单简明朝楼下的那些记者吼了一声。
齐齐抬头——“哗……”
有意无意的,几乎全浇在了昨晚砸了他一脑袋的那个扶长枪话筒的男人身上,那男人被冻得朝天彪了个海豚音,吓倒了一片人。
而他配合的那个女记者也是满头满脸的水,她尖叫着:“啊……完了完了,都湿了,白忙了,啊,漏电了。”
倒干净的单简明无奈地摇了摇头,掉个头就走进了房子里面。
张冰愣愣地看着单简明。
单简明扶着墙打了个哈欠:“实在太吵了,我睡不着。”说完把水桶扣在了地上。
张冰咧嘴一笑对他竖了一下大拇指:“干得好!”
不过下面的记者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的,竟然叫骂了起来,尤其是被淋了一身的那个天天的女记者,她披着毯子就坐在花坛边上,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公事俨然已经下降到了私事。
午睡醒来的单简明把耳朵里的棉花拿出来,皱了皱眉头又塞了回去。
到了晚上吃完饭,单简明敲了敲碗,示意一人一狗注意了。
“咳,忘记说了,我有我哥的线索了,他极有可能在丁江。”偷偷瞄了眼张冰的脸色,“所以,我想去那儿。”
“可是”张冰想问工作怎么办,单简明直接给他答了:“我会辞职。”
张冰大惊,滚滚也惊得身子一绷呜呜了起来。单简明见他们一人一狗都神色凄然,有点不好意思:“滚滚可能还要麻烦你照顾了,至于工作,我也是真的做不下去。这事挺吓人的,你说是吧?”可怜楚楚地看着张冰。
那哪只是吓人啊,传单一样漫天在发,电线杆子上都贴了他的照片,随便一个公厕都能看见单简明被印刷的脸。好在他神经不够细,不然早崩溃了。张冰抿着唇皱着眉,半晌无力地摊在桌子上喷了一鼻子气雾:“我帮你,不过你怎么出去啊,下面那女的可是被你气疯了帐篷都运过来了。”
单简明好像也挺愁,他碰了碰脑袋:“一报还一报,是她思想觉悟不高。”
因为移动信号延迟,单简明是昨晚收到的短信,里面交代了游今逸离开的原因,所以单简明虽然慌但不乱。他想了想,觉得这事自己一定要回避不然会越发不可收拾,人多口杂,难听的话他也不愿意去听。
不过午睡的时候人总是特别容易暴躁的,没忍住就泼了桶水下去,大冬天的,是狠了点。
“要不,我给她送送温暖,女人总是心软的。”单简明懊恼地捶了自己几棒槌去烧了壶热水。
“哔……哔哔哔”听见水烧开的声音,穿着黑色短羽绒的单简明三两下奔了过去,提起盖子还在哔哔叫的不锈钢热水壶就走到了阳台。他还没开口呢,底下那个气急败坏的女人先发现了他。
“你给我下来,我告诉你说,我跟你没完,别以为你多了不起,你给我下来,滚下来,我弄死你,死小白脸,娘娘腔,变态,狗东西。”
她吊着眼角暴躁地走来走去,说话不带喘地骂完以后单简明把热水拎了出来。
☆、50
那女人不知道是被单简明给吓怕了还是怎么的,接了一个电话就阴着脸走了,其他记者也多少收敛了一些,但似乎是上头施压,都耐着寒没离开。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汽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张冰小区的大门外,室内保安看了眼副驾位上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有些避讳地放了行。
“叩叩叩”,门铃之后,张家大门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张冰从厨房跑出来,和单简明面面相觑。
揭开猫眼看了眼,呼,原来是大舅李青松。张冰招呼着单简明“没事,是我大舅”就开了门。
李青松对身后的一个男人示意了一下,让他先走了进去。
“大舅,你怎么,变、了个人?”
李青松大概心情非常不好,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他从莫云身后走出来就使劲给了张冰一下:“你要做死了。”
张冰委屈地抱着头蹿到了单简明身边。
单简明看着那个直面向自己的男人愣了愣,推了推张冰。
有点眼熟,但应该没有打过交道,张冰的舅舅应该是警#察吧,他怎么会来,不会是那个记者报警了吧。单简明想着想着就有些慌。
这个人正是游今逸的助理莫云,他长得不算多好看,头发长不过耳,五官平平,但一双眼睛异常得大。气质很沉稳,年龄大概比游今逸还要小上一些,身上穿着很规范的职业西装,体型健硕,有些像体操队员。
他看了眼单简明,指了指李青松:“李先生是老板介绍的,他是张先生的舅舅,不方便处理这件事,所以等会儿还会来一个警员,请不要担心。至于老板离开的原因,由于某些原因,涉及机密信息,暂时还不方便透露,希望你谅解。”他声音很冷清,但奇异地让人心安。
李青松见莫云解释完了,依旧皱着眉头,警帽下的脸非常严肃:“你们,外面的报纸传得沸沸扬扬的,究竟怎么回事?”投到单简明脸上的表情带着非常明显的厌恶。
没想到会被长辈质问,张冰愣了愣看向单简明。单简明被看得惭愧,张着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毕竟这事换谁都不光彩,说得严重点,简直是让祖宗蒙羞。
气氛一瞬间陷入了胶着状态,莫云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坐下说。“恺达集团前阵子换了新的领导人,也就是我的老板游今逸游先生。关海不服,所以在移民前惹出了这样的事,不过是为了损坏恺达的名声罢了。”,“但是恺达是海外游氏控股的公司,股市不会这么轻易就受到动荡,单先生大可放心。”
单简明的表情说不清,他对着莫云点点头,没有说出自己要辞职的想法。
对坐十分钟后,莫云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似乎是需要他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看下面的记者都被请走了,他客气了几句让单简明明天正常上班,便匆匆离开了。
他走后李青松就把张冰扯到了阳台上。
“赶紧让他滚,那种事是会传染的,性格传染。你听舅的话,你妈就你一个儿子,还巴巴盼着你把月月娶了,这事闹得大了,绝对没有那个莫什么说的那么简单,真是,你家小区门口喝茶的大爷都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传下来你让你爸妈怎么想。到时候传到蓝家小区里,你还让不让她做人了,还有那车,赶紧给人还回去,那样的人咱老百姓是惹不起的。哼长那逼样,我当初就怀疑了。”
张冰的脸被他舅舅说得黑进了肉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青松:“大舅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李青松不耐烦地把警帽摘下来挥了挥:“我不管你怎么说,你让里面那个鸭给我滚。这是原则问题,你想想你妈,她身体不好,你忍心吗。”
“舅舅!”张冰一声厉喝,那个字真是太不堪了,“你听我说,不会这么严重的,妈也见过简明的,还想收他当干儿子呢。”
李青松一声嗤笑:“那是因为她那时候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这事儿太恶心了,我是绝对不会忍受的。一个孩子长得出众本来应该是父母的骄傲,但他这种不要脸的人竟然跟另一个男人身子底下钻着,那就是恶心,基因里就是病。我想起来进过他的房间就恶心地受不了。我知道了,变态吸引变态,难怪那个吕丽萍治好了几年的分裂人格都被他勾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的舅舅,一个高级的知识分子,竟然是这样偏执不讲理的人,张冰陷入了沉默。
伴着时不时的暴喝,无意识的专注,单简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听着阳台传来的争吵声,脑子里“轰”一声炸开全身都涨得发晕——同性恋原来这么不堪吗?
李青松走前还想打单简明,大概忌惮游氏的势力又松了手,他指着单简明的鼻子:“我也不来这些虚的,你马上从我外甥家滚出去。”
单简明挥开他的手退了一步,嘴角露了一个冷笑。
“张冰,你不赶他走,我就告诉你爸。”
李青松撂下狠话就气急败坏地走了,单简明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张冰的脸色还是很阴沉,他有些羞愧地看了眼单简明,苦笑:“没想到,你没被外人的口水喷死,先在哥们手里遭了罪。”
单简明脸上冰冷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褪下,他扫了张冰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是相对无言。
至于消失的游先生,他元旦那天和单简明通电话时,提到想换一辆车,很谨慎地问了单简明的意见。对此一窍不通的单简明只能建议他去海滨区的一家私车店看看。
那家是卫尉的店,主营高档进口车。
游今逸看中了一辆全尺寸的SUV——悍马H2,游今逸似乎买什么都喜欢付全款,被游致恺教训过几次都无效。
老板卫尉最近焦头烂额,库利担保公司的老总被关了,连带了银行为保险起见开始催还贷款,有将近一亿啊。他的店规模很大,都是一线进口车,存有近百辆豪车。像游今逸看中的这款就有十辆,一字排开的时候那不仅仅只是霸气侧漏。
虽然因为前期信誉好,银行给宽限了半年,但是这是卖车不是卖白菜啊,半年,起码需要两年才能周转过来。他又没有合伙人,这下担子全压在他肩上,心里沉重地喘不过气来,如果连钱都没有了,他卫尉就——什么都没有了。
急急忙忙赶到店里见到游今逸的时候,卫尉愣了愣,继而有些心虚,在某本排行杂志上见过的侧脸,拿着打过一次手枪。
“黑色。”他买车前后只用了十分钟,有五分钟还是为了等卫尉赶过来。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们这种小人物一般很难能搭上这种大鱼的。所以卫尉把给他打的八折记到了自己的账上:“游先生怎么从美国来国内了?”
游今逸脾气不错,知道卫尉在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