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牌匣里的扑克牌所剩无几,这应该是一局的最後一盘,江扬再次拿到好牌,明牌是可遇不可求的“小王”──按照这家赌场的规矩,庄家拿到大小王必须当做废牌扔掉,而闲家则可以用它来代表1至11的任何一个点数,如果底牌是10或者A的话,就是一副可以赢得1倍半赌注的“天成”,江扬亲吻他手指上的戒指,翻开底牌的一角看过去,这回他甚至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喜──呀,又是一张红桃J!
每一局使用4副扑克牌,红桃J出现的概率是4/216,自江扬中途加入到现在,它居然出现了三次,而且每一次都为江扬带来完全的、奇迹般胜利,连周星这样绝对客观、唯物的人都不得不相信幸运女神真的站在了江扬身後。数出9万推给江扬的美女荷官笑容已经有些刻板和不自然,连江扬慷慨地拿两枚深绿色筹码当小费都不能令她恢复那种甜蜜的职业化笑容。1号座位的中年商人也坐不住了,趁美女荷官拆开4副新牌并且开始洗的空隙,起身离开,3号的女白领把仅剩的不到1万的筹码翻来覆去数了好几次,手指都在哆嗦,只有2号座位的少年从容不迫,他拦住一个路过的侍者,要了一大杯“热热浓浓”的纯可可,并且竖起巴掌认真地说:“加五块糖。”
新的一局正式开始前,江扬把赢来的筹码几乎都交给周星,自己只留两枚深绿色的500筹码,一枚下注,另一枚则拿在手里把玩,目前形势一片大好,他只需要谨慎下注,赢到5万就可以收手──如果足够快的话,甚至可以赶回去跟苏朝宇一起吃夜宵,江扬想著,略略有点走神,可是他的运气真的非常好,心不在焉仍然赢一局平一局,赌注反倒有所增加。旁边那位女白领却输光了最後的一万块,趔趄离去。
隔了没几盘,牌桌上又坐满了人,这回1号位来了一位身材保持得极好的老人,大概有70多岁了,鹤发童颜,戴著一副玳瑁边的老花眼镜,动作沈稳神情专注,而3号位则坐了一个极美的少女,素颜,扎马尾,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一直在要小瓶的啤酒,那双黑眼睛却始终清澈明亮,酒量真是惊人的好。
因为是一局初始,扑克的随机性强,江扬赌得非常谨慎,每盘都只留500筹码,输了并不在意,赢了一定立刻交给周星。同桌的少年还是输得非常随意,老爷爷则跟江扬一样走谨慎路线,甚至每次放下筹码以後还要数一遍,有时候还会捻著胡子想半天,美女荷官还真不敢催这位祖父级别的客人,可是那位3号少女就没这麽客气了,她总是皱眉,不耐烦地把酒瓶重重地放在台面上,咚咚有声。
大家都是输多赢少,江扬也一样,很快输掉了一万多,但是他一点也不著急,能看一遍就从400张以上图片里挑出彼此矛盾的两张的指挥官可以相当轻松地记住所有已经出现的扑克牌,同时,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计算,到牌局过半的时候,10以上的大牌还没出几张,对於庄家而言,十分不利,所以江扬瞅准机会,决定像上一局那样,强注出击──最好这局结束时,就能完美地完成任务。
新的一盘开始时,江扬放了两枚5000的海蓝色筹码,然後等待发牌,暗牌是5,明牌是7,一共12点,算是相当不错,江扬毫不犹豫地要牌,1号的老爷爷考虑了半天,终於投降,2号少年决定在刚拿来的可乐里加一大勺糖,忙著找侍者,随意地放弃了这局,3号少女的明牌是A,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拒绝要牌,所以庄家给自己补了一张以後,就把後一张牌推给了江扬。
如果是9,那麽就赢定了,如果是8,那麽20点的赢面也很大,只要不是10点牌,都有一线机会。江扬很快翻开那张牌,随即眸子一闪,翻牌认输,站在他身後的周星目光如炬,清楚地看见,那张让江扬输了这一局的牌,正是红桃J。
曾经带来幸运的红桃J转向了敌人的阵营,幸运女神仿佛也开始青睐别人,这以後,江扬连续输了十三盘,有几局他拿到的都是赢面极大的20点,可是美女荷官却恰好凑出21点来。由於赌注下得很大,不仅仅之前赢来的9万全部离他而去,手里的赌注也锐减到不足60万。这时候正是本局的最後一盘,发牌之後,红木的牌匣里只剩十来张牌,江扬手里的牌达到了20点,他记得这一局所有的A都已经出尽,庄家的明牌是7,美女荷官的目光游移,仿佛十分怕大家加注,2号少年笑嘻嘻地加倍了赌注,老爷爷和少女则选择投降,江扬这一局的赌注是5万,赢面不算小,他想了想,终於选择翻倍。
美女荷官选择继续要牌,这次她拿到一张3,江扬相当放心──按照这家赌场的规矩,16点以下必须要牌,她的点数应该不超过20才对,应该是赢了吧?
美女荷官确认大家都不投降也不要牌以後,就先翻开了自己的牌──扣住的那张,竟然是一张黑桃A!
江扬的脑子嗡了一声,他几乎可以回忆起16张A一一出现的情形,怎麽会?!虽然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不过江扬十分了解,在这样大型的赌场里,无论赌客或者荷官都不可能出千作假,也许他真的记错了?毕竟“神一样的指挥官”也只是有血有肉的人,就像当年在海神殿的时候,他差点因为记忆出现偏差而输掉一只右手,此刻……或许是记混了吧……
美女微笑著收走了江扬的10万筹码,然後重新拆牌、洗牌,本局小赢几万的3号美女借著醉意想拍江扬的肩膀安慰他,手才伸了一半就被突然插在他们俩之间的周星不露声色地托住了,细腰长腿的俊美少校把女孩子的手放回她的膝盖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小姐,您醉了。”
少女嗤笑,用手里的三四块筹码摆了个箭头指著江扬,眨巴著眼睛问周星:“你是他的‘忠犬’,对吗?谁攻谁受啊?”
在枪械、搏击、化学等方面相当渊博的周星没听懂,他只能客客气气地笑笑,转过头去观察江扬。
琥珀色眸子的长官绝对不会被眼前的失败所打倒,不用说过往的辉煌战绩,就在一个多月以前,迪卡斯那样的战局下他尚能绝地反击,何况现在,只是在一个“游戏的”、“小儿科”的牌局上罢了!
周星抬起左手敲敲跟礼服配套的超薄机械表:“十二点过三十七分,您要不要吃点夜宵再继续?”
江扬摇头,他十分了解此刻吃东西的後果就是让他不可抑制地变得更困、脑子更混乱:“一杯红茶就好,不要奶和糖。”
周星点头遵命,做手势叫远处盯著的两个队员过来保护江扬,自己沿大厅尽头的金色旋梯跑上二楼,去江元帅休息室为江扬倒茶。
美女荷官已经洗好了牌,3号少女无聊在台面上搭起来筹码塔轰然倒塌,她瞧著周星的背影,笑嘻嘻地评论:“嗯,忠犬受!”
江扬是听得懂的,不过他完全没有心思反驳,只是静静地盯著美女荷官发牌的手。
跟红茶一起来的还有元帅的一张字条,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行楷简简单单写:“加油,儿子,你不会也不能失败”,江扬沈吟,“不能”?难道这真的不仅仅是一个游戏?他把它和口袋里那枚海蓝色筹码放在一起,然後开始了新的一局。
爸爸完全没有送来好运气,这一局江扬赌得万分谨慎,只可惜俗话说得好──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塞牙,躺地上中枪。这一局江扬始终和胜利失之交臂,哪怕是算定了牌,哪怕是拿到了极好的牌,都差那麽一点点,连周星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都有些担心,甚至在一次递送筹码的时候低声问:“要不要缓一缓或者换一桌……?”
的确,这一桌上,1号的老爷爷赌得太差,总是在不该要牌的时候乱要──好几次他明明已经18或者19,却还强行要牌──多了他的一张以後,本应该发到江扬手里的牌就顺延发给了3号少女,说来也巧,这往往让他的赢局变成败局,实在是让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
可是江扬却没有考虑周星的建议,指挥官该死的直觉告诉他,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有一种不能言说的绝望和犹疑正像传染病那样在心里蔓延开来,仿佛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正收紧陷阱,将他逼上绝路。
事实证明,执拗的孤军深入必将遭致敌人的疯狂围堵攻击,数小时之後,江扬的赌注已经所剩无几,他的神情也远比刚刚坐下的时候憔悴黯然,这绝对不是因为熬夜──基地的高级军官们都可以作证,他们的指挥官就算是48小时不眠不休也仍然精神抖擞思路清晰,绝不会让部下们看出一丝一毫的疲惫。
江扬把最後一块500的筹码押上赌桌,就像他们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样,2号少年不知道换了多少根棒糖,他从头发後面窥视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有那麽一点点同情,不得不说,他是这张桌子上最会赌的,代表10万的红色筹码摞了一叠,其中甚至包含了江扬输给庄家的那块。
美女荷官已经下班,现在庄家是一位留著小胡子的冰山大叔,好像不会笑也不会说五个字以上的句子,每局都沈默地发牌,沈默地赔进赔出,就像是一台精密的赌博机器,3号少女无论怎麽借酒调戏,他都不为所动。
这一局江扬拿到方块4和梅花8,又是12点,再次要牌只要不是10就不会输,如果拿到8或者9,赢面还很大。1号老爷爷照例又捻著胡子想了半天,最後终於决定再要一张,结果拿到一张黑桃9,估计又爆点了,赶快从随身的药盒里拿了一片,和著茶灌下去;2号明牌是黑桃A,胸有成竹地摇摇手指表示不再要牌,3号少女痛快地表示再来一张,这次她幸运地抓到可以代替任何点数的大王,差点兴奋地跳起来,一个劲敲著桌子要侍者再拿酒来。
轮到江扬这里,他一根手指按住冰山大叔用细棍推到他面前的扑克牌,几乎抑制不住狂乱的心跳──这几乎是最後的机会,如果败了,只怕再也不能翻身。他深深吸了口气,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