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岳青惨然一笑,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黄泉路上,他们真的能够互相安慰吗?”“也许会的,他们在世界上所得不到的东西,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他们是应该会得到的,否则,他们也就太不幸运了。”
悲惨的情绪,默默的哀语,闻后叫人黯然寸肠欲断。
于是,在场的人,又是一阵默默无语,只是他们用极为痛苦沉重又诚恳的心,凭吊这一对不幸的恋人。
阳光把他们这五个人的影子,拖得修长的,不动地……,久久,钟振文才移动了一下脚步,向前走去。
于是,所有的人也开始走了。
唯一个人,她没有移动一下,她仍然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钟振文回头望去,心中一愣,开口道:“许姑娘,我们走吧。”
许月霞满脸垂泪,对钟振文所说,她象根本没有听到。
是的,她在这几个凭吊胡台章与马秀君之人中,要算她最痛苦了。
她难过的是,她看不起她母亲,骂她母亲,当她知道“情”所用憾着她母亲时,她体会到,她母亲多么痛苦。
她希望母爱。
在童年的记忆中,她痛恨母亲,她没有得到她母亲的温暖。
她在经年累月的思潮中,使她对自己的母亲恨之入骨。
如今,她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并不坏,而是“情”害了她。
只是,她对母亲的辱骂,再也没有机会悔恨,她爱母亲,也希望母爱,但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得到了。
钟振文缓缓走到许月霞旁边,说道:“许姑娘,死的已经长眠,你不必太悲伤了!”
她的眼睛呆呆的看在木牌上,仍然没有听见钟振文的话。
钟振文提高声音,说道:“许姑娘,我们应该走了!”
许月霞终于惊醒过来,她看着钟振文,道:“上那里?我不走呀……”
钟振文一愣,急道:“你不走?”“你要在这里?”
“不错,我要在这里,我对不起母亲,她死了,她也没有机会恨我,从今之后,我也只有陪在她的身边。”
“不,你不应该这样。”
许月霞苦笑道:“应该的,我爱母亲,如果我不在这里住下,我会没有勇气活下去的,痛苦而死,我对不起母亲。”
钟振文还不知道她的心情,可是,他能让她留下?不,他不忍心……
当下开口道:“许姑娘,你只要在心中永远爱她,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谢你的,你又何必住在这里?”
许月霞道:“不,我不能安心,我对母亲做下了一件永远无法宽恕的事情,如果我不在这里陪伴她,我的心中永远无法平静,钟哥哥,你不要说了,你走吧。”
钟振文说道:“不能,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许月霞幽幽苦笑,说道:“那么,你要在这里陪我?”
这话问得钟振文一愣,一叹道:“我还有事待办,无法在这里陪你,你也不要在这里,我相信你母亲会原谅你的。”
许月霞苦笑一声,突然问道:“钟哥哥,你曾经吻过我是吗?”
钟振文的心中又是一震,脱口答道:“是的。”
“为什么吻我?”
这超过常理的话,使钟振文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半晌方道:“我爱你。”
“是吗?”
“是的,我爱你。”
“心中之言?还是安慰我?”
钟振文急道:“难道你不相信?”
“是的,不,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爱我,只是这爱中是否包括了你的心?你的真正的‘爱’,与‘情’?”
“你以为我欺骗你?”
“不,我要你说告诉我!”
“是的。”钟振文黯然道:“我爱你,虽然,我的生活中曾经进去几个女人可是,她们都已经离我而去!”
钟振文说到这里,一阵黯然悲惨情绪,当下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悲伤情绪,又道:“如今,我只有你了。”
许月霞苦笑说道:“我在你的心目之中,能占一席之地?象夏玉漫,庐玉莲在你的心中?”
“现在你已经代替了她们,因这几个女人已经从我心中去掉。”
“不!”许月霞道:“你并没有忘记她们的影子,也永远不会忘记,就象胡台章忘不了我母亲的影子一样,你说过的,一个人要想忘记一个他爱的女人是容易的吗?”
“这是一个困难的事。”
“那么,你能忘记她们吗?”
钟振文心中大惊,他呆呆的看着许月霞,不知如何回答。
许月霞一笑,幽幽说道:“我知道你忘不了,暗地里,你为她们支付着感情,象胡台章对我母亲支付一样,经年累月,永不停止,直到你生命感情枯于,才能停止……”
钟振文惨然笑道:“时间,会冲淡一个人对一个人的记忆。”
许月霞接道:“这是欺人之谈,当一个人进入你的心中之后,那是永远无法忘记,时间会冲淡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怀念,这根本也不是慰人之语,你想,我的母亲与胡台章在这十九年之中,他们互相忘记没有?”
钟振文道:“这也许是真的,爱的欲望,拥有无穷的力量,那是令人抛弃一切,走人死亡——就是胡台章和你母亲一样,可是我不想把自己失去的再找回来。”
“你遗失什么?”
“爱情!”
“庐玉莲与夏玉漫?”
“是的。”
“你并没有失去。”许月霞苦笑道:“庐玉莲虽失身在吴智身上,但她也不能忘记你,一个女人,有几次初恋,庐玉莲对你是第一次初恋,也许,你已经失去了她的身体,但是,还有夏玉漫,你并没有失去。”
“可她走了。”
许月霞道:“你再找她回来,她深深爱你,就象毒琵琶一样。”
“毒琵琶!”
“是的,夏玉漫与毒琵琶都深爱你,你应该找她们,好好爱他们!”
“你呢?”
“我?”许月霞苦笑道:“我们之间,应该结束了。”
钟振文大惊,脱口道:“结束了?你……你不爱我?”
“不!”许月霞惨然笑笑道:“我对你象庐玉莲一样,那是我的第一次初恋,我在一生中也不会忘记你……”
“那我们为什么该结束?”
钟振文此时的脸色,开始变的苍白,额角冒着冷汗许月霞问道:“那么,毒琵琶、夏玉漫和我之间,你选择谁?”
钟振文被问的无话可说。
许月霞苦苦一笑,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是不是?或许你有三四个女人在爱你,也许三个女人都不爱。”
钟振文这时急忙说道:“不,不……我爱她们……”
许月霞说道:“那么,这三个人之间,你选择谁?当然,我相信你在这三个女人之间,有比较喜欢的一个。”
钟振文说道:“对于这一点,我还从来没有幻想过。”
“我替你想过了,夏玉漫与毒琵琶,都对你有过救命之恩,恩重如山,情爱似海,你不能不爱他们,你能在这两个人之间。抛弃任何一个?是的,你不能够,你不能不爱她们,只有我对你既没有什么恩,也没有爱……”
“没有爱……?”
“是的,没有爱,这不是指我没有爱你,而是你没有爱我,你会对我这样,是因为我的美丽,是确,这不是我在夸口,因为我长得比她们都漂亮,这‘美’使你着迷,但是,你的心里也清楚,你为什么爱我?”
钟振文惊望着她,他的心中泛掀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他默默的想道:“我是为了他的美色才爱她的吗?”
——他茫然了。
他没有办法答这个问题,人为什么会爱一个人,他不知道。
也许这是真的,钟振文被许月霞的美丽而所着迷。
难道说,人与人之间的爱,也有条件?或者只是某种条件才能相爱?
他茫然的问道:“难道一个人爱一个人也有条件?”
“是的,一个人爱一个人必须有条件,这条件就是你心目中必须清楚,你为了什么爱我?为了爱美,这并不是爱……不是发自内心的爱。”许月霞苦笑一下,又道:“所以,我曾经为你想过,你必须去找夏玉漫和毒琵琶,忘记我!”
钟振文象是一个被判了罪的犯人,他惊奇的浑身发抖,他做梦也想不到,许月霞今日会对他说这种话。
钟振文吃惊的说道:“许姑娘,我们真的结束了?”
“是的,该结束了。”
“你不爱我?”
“不,我已经说过我爱你,因为你是我一生中的第一个恋人,但是,我也深深体会到了,我也不能做一个罪人,使你失去她们、既然没有结果的爱情,何不乘早结束?”
“可是,我不能忘记你呀!”
“也许你忘不了,不过,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你可以的,现在你应该走了。”
“你真的留下?”
许月霞道:“不错,如果你以后还不能忘记我,你可以带着她们来这里看看我,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言下不胜凄凉。
钟振文幽幽的说道:“许姑娘,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知道吗?当我失去你的时候,我将如何痛苦……”他象是被一件什么东西塞堵住,之后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男人的眼泪,在钟振文的眼睛里滚动着,终于滚落下来。
许月霞苦笑道:“钟振文,你伤心什么?当我们相逢,你并不是哭丧着脸,如今,我们又即将分别,我们又何必再增加别人的痛苦?流眼泪是弱者的行为……”
钟振文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的对待我?”
“这不是突然的,我很早就想过了,只是我没有办法开口,现在我要陪伴在我母亲的身边,不得不说,你也不要难过,你以后还可以来看我,我要在这里搭一小茅屋!永远往下去,对我母亲悔悟,也对你怀念。”
钟振文喃喃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
许月霞苦笑道:“这并不可怕,如发生了悲剧,才是可怕的呀!钟振文,我也不愿再多开口,你可以走了。”
许月霞声音落后,便缓缓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