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转睛地瞪著那个狗仔,下颌因为咬紧的牙关而微微凸起。
被他抓住的狗仔好像在解释什麽,可他根本就听不见,放任身体被怒意所控制,用力挥出了第一拳。
一小时後,闻讯赶来的丁宁和小艾,在幼儿园附近的派出所找到郎斐。哭累了的郎笑则靠在他的怀里沈沈入睡。
被打的狗仔已去验伤,根据转述,那家夥大约捱了郎斐四、五拳,其中最狠的一下打掉了他的侧切牙。这当然对郎斐非常不利,甚至有可能背上刑事官司。
事情闹大了。
小艾迅速将情况通报给谢晖,谢晖也立刻做出决定:他首先命令丁宁尽快离开派出所,避免惹上麻烦;随後让小艾为郎斐办理取保;考虑到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家里多半不会太平,郎斐也只能将郎笑交给丁宁,让他带著一起离开。
取保候审的手续办得很快,当晚九点,郎斐就在小艾的陪同下走出了派出所。但这时,已经有消息灵通的记者在外面等候。而根据事先得到的消息:公寓外也有人蹲点,因此在征得了谢晖同意後,小艾还是将郎斐直接带回了公司。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新科词人暴打娱乐记者”的新闻出街,顿时再次“荣登”当日各大网站的娱乐头条。几乎所有新闻内容都大肆宣扬了郎斐暴打记者的经过,刊登了被打者淤青的脸部特写,甚至还放出了郎笑的正面照片,却对郎斐打人的原因含糊其辞。
“恭喜你红得发黑,不过再红也要吃饭。”
同样在公司里陪了一夜的小艾,将从楼下餐馆里买来的早点放在了郎斐面前。
“对不起,让你们替我操心劳累。”
郎斐叹了一口气,内疚地看著他的黑眼圈。
“这算什麽。要是以後谁敢对我儿子说那种话,我一定揍得比你还狠!”
说到这里,小艾又反问:“倒是你。万一那狗仔坚持要告你,该怎麽办?”
“事已至此,还能怎麽办。”郎斐自嘲一笑:“看来,我还是不能习惯这个被人消费的职业。”
听他叹气,小艾对著窗外比了一个中指。
“所以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我才不羡慕那些什麽歌星影星。干我们这一行的,看得还不够多?以前的老前辈不提,现在多少个星儿旦儿,不都是从孙子做起?”
正说到这里,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一阵狂响。
电话是谢晖亲自打来的,他向小艾下达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指令。
“现在,你立刻带著郎斐从後门下楼,有一辆黑色的奥迪在等著他,牌照是……”
五分锺後。
城寨大楼後门。
就连整日在这里上班的人,也很少知道,这座老旧大楼的一层还连著个不大的後院。
这里没有绿化,水泥地面上靠墙摆著几个垃圾桶,再往前就是灰色的铁皮後门,通往一条基本被废弃了的小巷子。
小艾首先从铁皮门里探出头去,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谢晖并没有说明这是哪儿来的车辆,也没有告知目的地。但直觉却告诉小艾,郎斐的心里是清楚明白的。
坦白说,郎斐并不想上车,更不想去面对这辆车的主人。但是当他回头准备拒绝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小艾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辛苦你了,快回去补眠。”
他拍了拍小艾的肩膀。
“不用为我担心。”
车辆随即悄无声息地启动,驶离了小巷。
大路上虽然有几个娱记在蹲点,但是镀了膜的车窗让他们根本无法看清任何内部情况。
黑色的奥迪很快离开了老城区,并且在一路上绕了几个圈子,以确定没有被人尾随。随後便再次驶上了出城的道路。
在常青珊瑚树的掩映下,那座豪宅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前几日未化的积雪中,屋檐下逐渐融化的冰凌,也在反射著阳光。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郎斐在白天走近这里。
车辆照例停在了入室车库内。郎斐下了车,沿著走廊一直向北走,还没到前厅,便看见那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著一张报纸。
他又走近一些,看清了那张报纸的头版,上面印著带有自己名字的一行导读。
不仅如此,就在沙发旁的茶几上,还叠著一份大小不一的报刊,不用看也能知道里面有些什麽样的内容。
郎斐冷笑。
“准备收藏自己的杰作?真想不到你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不是我。”
将报纸放下,谈将臣转头,认真道:“至少我检查过你的腿,知道它做不出照片里的那种动作。”
“我不信。”
郎斐毫无保留地释放著怀疑:“你就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也许现在更加丧心病狂。”
谈将臣因为他的评判而阴沈了脸色,但还没到翻脸发火的地步。
“但你至少应该相信我的智商;还有,我对俪天名誉的爱惜。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让人对那只卷毛小怪物下手。”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虽然依旧半信半疑,但是郎斐的确冷静下来。
“居然还会有人,比你更见不得我好?”
“我知道那人是谁。”
从沙发上起身,谈将臣走到郎斐面前,伸出的手心里是一串钥匙。
“我让谢晖继续放你大假,打人的事不必管。但在我说可以离开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减少或避免出入的次数,以免再引发不必要的枝节。”
郎斐著实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谈将臣竟是在为自己考虑。
“为什麽?”
他低头看著那串钥匙。
“就这样看著我被娱乐消费,身败名裂,不就证明了你的胜利?”
“除了我,谁都没有消费你的资格。”
谈将臣抓起他的手,将那串钥匙塞进了他的手心。
作家的话:
新的一个月又开始了,本月《宝石花与带子狼》将结束,《谁为梅花醉几场》和《殇竹韵》将陆续完结。新的古文将开始,因此希望大家能为我的专栏多多投票支持。谢谢
宝石花与带子狼 37
摆在茶几上的那叠报纸,被丢进了垃圾桶。
这之後,大宅中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与这次打人事件有关系的新闻报道。郎斐首先给丁宁打了电话,确认小狼的情绪已经稳定,一宿没合眼的他这才感觉到了疲惫。
谈将臣似乎已经外出,当然也不会报备去向。郎斐便独自上楼准备找个房间休息。
那串钥匙,似乎可以开启大宅内的每一个房间,看起来谈将臣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与自由。
郎斐并没有兴趣窥探他人的隐私,只是想要找个除了谈将臣卧室之外的其他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他首先打开了楼梯右侧的第一个房间,发现这里是谈将臣的书房。
对於生意人来说,书房也许是最敏感的地方。郎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尽快离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正要转身,却感觉到屋内有一道视线正凝视著自己。
他很快发现视线来自於挂在西侧墙上,镜框内的一张放大照片。
非常熟悉的画面,记忆的回闪令郎斐打了一个寒噤。
这是他与谈玉节的大学毕业合影。两个身穿宽大学士服,披著粉色绶带的年轻人。站在大学最茂盛的那株核桃树下,身後则是前来观礼的谈将臣和谈晓生。金色的晨光洒落在四张青春洋溢的侧脸上。
他甚至回想起了蓝天绿叶下的清爽空气。
十年前,郎斐也拥有过同样的照片,放大後挂在自己卧室里。只是车祸後,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留在了谈家。也许早已被丢弃,或是摆放在某个储藏室的角落里。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突,紧走几步到了墙边,伸手将镜框摘下,取出照片去看背面。
“2001年7月14日毕业留念”──自己的笔迹。
郎斐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将镜框重新装好,这才有意识地去观察这间书房的其他地方。
很快,在与镜框相邻的暑假上,他看见了一大叠音乐CD,包装不同,花花绿绿,但显然都很有一些年头。
郎斐伸手轻轻在这排CD上划过,以非常熟练的动作抽出了一张。专辑的名字果然与记忆中的完全一样。
这些都是大学时他所收藏的音乐和歌曲,还很有一些是绝版收藏。郎斐曾经像爱惜自己的眼睛那样宝贝著它们,以至於日後偶尔回想起来,都会心痛不已。
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这一天。失而复得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温暖。
而谈将臣,又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将这些东西封存。
书房的隔壁有一间客房。或者说,那只是谈将臣工作疲累临时休息的地方,有一张宽大而舒适的沙发榻沐浴著暖阳,一侧还摆放著厚毯。郎斐就在榻上躺下,出神地想著书房里的发现,很快就昏沈沈地入睡。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开始感觉到晒在身上的阳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浓浓的烟味。
他睁眼,看见谈将臣沈默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窗外的光线已经昏暗。
“几点?”郎斐惺忪问道,“什麽时候回来的。”
“刚到。”谈将臣回答。“五点,吃晚饭了。”
一楼餐厅,一桌简单的饭菜已经摆放整齐。错过了中饭的郎斐此时早已饥肠辘辘,便也不管谈将臣如何怎样,抓起筷子埋头就吃。等菜过五味,再抬头时,谈将臣还是一副老样子,一口接著一口地抽著烟。
“怎麽?”
“没。”谈将臣摇头,“一些说出来也没用的事。”
为避免郎斐胡思乱想,他又补充:“打人的事已经解决,那个娱记不会起诉,也会承认对郎笑说过些不恰当的话,一周後你再回去工作。”
虽然并不意外,但是郎斐还是忍不住问:“你对他做了什麽?”
“温习职业道德。”
说完这句,谈将臣将烟蒂掐灭,终於拿起了筷子。
知道事情绝对不是这麽简单,不过既然谈将臣不愿开口,谁也无法勉强;郎斐思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