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飞死了,李明森重伤住院。
陈青宇绝望地在他和李明森曾经的家里等,不吃不喝等着警察上门,半个月过去,警察没来,李明森被判过失杀人,陈青
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真正进了监狱。
烟灰掉在床上,陈青宇低头盯了片刻,用手把灰扫下去,床单又被指间夹着的烟烧了个洞。
他现在对李明森到底是什么感觉?肯定是一点好感都没,但其他感情呢?比如厌烦,比如略微的恐慌,比如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易发现的愧疚。
愧疚和恐慌从何而来,陈青宇坐在床边深深地吸了口烟,呼出一口气。
在那个阴暗偏僻的小出租屋里,陈青宇杀红了眼,除了扎扎实实捅在杨锦飞右手掌心的那一刀,他记不清在愤怒中他手里的刀是否还扎到了什么要命的地方。
杨锦飞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陈青宇捅死的,还是陈青宇走后和李明森起了矛盾,奸夫淫夫对砍弄死的。
陈青宇不得而知,虽然他极度想弄清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还是不敢,不敢去直面那件事。
这个问题的答案说重也重,如果人是陈青宇杀的,那就是李明森替他坐了七年牢。
过去的无数个夜晚,陈青宇都曾抱着被子,手抖着在床边抽烟,无止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思考良久而得不出结果后,他安慰自己,就算李明森是替他坐了牢,那也是李明森自己作的,如果不是他出轨,如果不是他找了杨锦飞那个烂人,陈青宇的妈怎么会死。
如此安慰自己,他总算没有精神失常,浑浑噩噩地活到了现在。
手里的烟烧到尽头,陈青宇起身扔了烟头,看看表,凌晨一点,打开电脑上了会网,电脑自动登录MSN,他浏览新闻时,屏幕右下角的一个图标跳动起来。
鼠标移过去,点开对话框。
高瑞:怎么在线,又睡不着?
陈青宇开始打字:尿憋醒了,你怎么也没睡?
高瑞:被媳妇儿踹下床了……你别和我打哈哈,实在睡不着就吃点药,两害相比取其轻。
陈青宇:真没有,我好着呢,你媳妇儿几个月了?
高瑞:六个月,算了我不管你,你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什么事别往深里想,过去就过去了。
陈青宇看了一眼,敷衍地回了句:知道,困了,去睡。打完字鼠标移动到浏览器里,准备找部电影看。
高瑞:别看电影,越看越兴奋。
陈青
宇一看他回复的话,当场就抑郁了,关了网页。
陈青宇:你怎么那么事儿啊,嫂子最好赶紧生,生完你就能结束这种深闺怨夫的状态了。
高瑞:你这什么乌鸦嘴,还有三四个月呢。
陈青宇:行行行,我错了,那干爹还是我的吧?
高瑞:肯定的,现在谁还抢着当干爹啊,你真是……
陈青宇:诶,没办法,想想等我垂垂老矣的时候,身边没人,孤枕难眠,能有一个漂亮闺女陪伴左右,多长脸啊。
高瑞:滚
陈青宇被自己弄乐了:行,那我去睡了,真睡了!
高瑞:嗯。
陈青宇心情稍好的关了电脑,听话地去吃了安眠药,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意识慢慢远离。
第二天起床,精神果然不错,陈青宇喝着水心想高瑞的话有时候还是可以听的。
整个上午都没有什么糟心事,平安度过,陈青宇和小美护一道去食堂吃饭。
小美护去打菜:“你吃什么?”
陈青宇坐在桌边,望着她娇小的身影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小美护拿着餐盘凑到窗口:“红烧排骨,清蒸鲤鱼,还有……大爷,这是什么?”
食堂大爷拿着大勺,往下瞥了一眼,说“红烧月饼。”
小美护转头喊道:“还有红烧月饼嘿。”
陈青宇摆摆手:“各来一份。”
小美护端着俩餐盘到他对面坐下:“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心情这么好。”
陈青宇拿过自己那份,嚼着米饭说:“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云布雨润……”
小美护:“……”她懒得关心某人抽不抽风。
陈青宇今天确实是心情舒畅得不得了,胃口大开,看着被酱油糊得黑漆漆的排骨也觉得色味俱全,正准备开吃,白大褂里的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陈青宇试探地问了句:“喂?”
“晚上出来吃个饭吧,我来接你。”
“什么?”
电话挂了,陈青宇:“……”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到李明森的声音没那么糟心了,但膈应多少还是有点,心里莫名其妙堵了一
块。
下班后,陈青宇换去了白大褂,裹着风衣下电梯到停车场,开车出去。
现在已经是秋天,天又阴得很,医院门口的树上,叶子黄了一半,被秋风扫落几片,陈青宇想着李明森中午的电话,路过医院大门时就多看了几眼。
他是不准备去吃这顿饭的,陈青宇想得很清楚,虽然李明森说要来接他,但陈青宇好歹也是有车的人,不用担心被堵在医院门口。
正想着,目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令陈青宇意外的是,李明森竟然没开车,穿了件皮夹克手插兜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
走与不走,这是个深奥的问题,陈青宇想了一会,还是按了喇叭。
李明森闻声望过来,看到他的车后,直直走过来,开车门,上车,关车门,整套动作形如流水,一气呵成。
陈青宇愣了下,也没说话,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他没问李明森要去哪儿,因为这不关他的事。
车开出一段路,停在路边,李明森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感觉到车停下,有些诧异,朝外看了一眼。
陈青宇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动作,想了一会,开口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李明森透过驾驶座上的汽车软枕的空隙看他,不置一词。
陈青宇说完刚才那句话,脑袋里一片空白,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烦躁半天,开了车窗,冷风霎时涌进来。
风打在脸上让人清醒,陈青宇埋头点烟,风太大,楼下一块钱买的打火机点不起来,他低着头用手护着火苗在那儿弄了半天,烟卷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火星,他吸了口烟,呼出气,想起什么,转头把烟盒递了过去。
李明森接了烟,没什么表情,陈青宇又把打火机递给他:“打火的时候遮着点。”
李明森没接打火机,两指夹着烟片刻,说:“我已经戒了。”
陈青宇还保持着递打火机的姿势,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去:“监狱里不让抽?”
李明森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青宇是故意提起那个词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报复的快感吧。
李明森见他不说话,两指夹着烟闻了闻,靠回后座去:“你不是说要谈,谈吧。”
☆、第4章,这么不干脆
是啊,谈吧,谈什么呢?
窗口风很大,很冷,陈青宇觉得半边脸都给吹木了,还是想不出来怎么个谈法。
“窗子关上。”李明森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陈青宇看了眼开着的车窗,下意识想问他是不是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车窗摇了起来,留了条缝,想了想,把烟熄了。
烟灰缸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中间,陈青宇转过身摁灭烟头,手指捏着烟使劲摁了摁,开口道:“李明森,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李明森拧着眉,微感诧异地看他:“吃晚饭。”
“……”陈青宇被噎了下,然后感觉有些好笑。
李明森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不是这个:“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陈青宇看了看窗外,手里没了烟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他克制着自己不回头去看他:“我不知道,但无论你想干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的。”
李明森阖着眼,左手放在右肩捏了捏:“你觉得我想和你复合?”
陈青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发觉九年不见,李明森噎人的本事越来越大,他索性也不管说出来的话是否自恋:
“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是觉得愧疚了不安生了来求我原谅?”
李明森的呼吸微微一滞,淡漠道:“我还不至于。”
“你是特地来和我较劲的?”陈青宇忽然道。
李明森也静了,他们都发现这种对话根本没有意义,李明森说:“不是。”
陈青宇笑了笑,看向窗外,嘴里说道:”李明森,其实这就是天意,你出狱两年,我们在同一个城市,整整两年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不就是命么?”
李明森虽然闭着眼,神情却凝固了几秒,而后说:“找个地方边吃边聊,我饿了。”
陈青宇终于整理好思绪,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得先饿着了,李明森我告诉你,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没必要,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根别说一起吃饭,我们就在这把话说清楚,然后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行不行?”
李明森睁开眼睛,眸中带着怒意,定定地看了陈青宇片刻,利落地下车摔了车门。
陈青宇还保持着右手搭在扶手上向后座看的姿势,李明森走得很干脆,从后车窗里能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陈青宇能感觉到他瘦了,皮衣和牛仔裤衬得整个人更瘦削,笔挺冷峻。车停的这条街人很少,秋风扫下落叶,把整条街道衬得萧索。
陈青宇看着那个身影,直到身影消失在拐歪处,才回过头发动车子,自言
自语地打方向盘道:“走吧,去吃饭。”
车开出去很久,陈青宇还在想李明森摔车门离开是什么意思,他同意从此互不相扰了,还是真的怒了,想不通,他自然也不可能追回去问,所以也就不再想。
思绪收回,陈青宇看了看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在往家里开,但想想回家既没有饭吃,也没有事做,索性看着后视镜,转了车道,往酒吧街开。
酒吧街中央地带有个小酒吧,没什么特别,没有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