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成舟就像受到唐僧召唤的孙悟空一样闪了回来。
周轨挑起一把刀,食指抚着刀刃,慢悠悠地道:“你可以滚蛋了。我说的不是滚出厨房,是滚出酒店。你从来没来过这里,明白么?”
贾成舟点头如劳作的土拨鼠,往厨房外一钻,顷刻间没了踪影。
周轨把最后一批肉馅处理完毕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这样的时光似乎阔别他很久了。他收拾干净厨房,走进浴室里淋雨。喷头被开到最大,水柱像粗粝的沙石拍打在身上,硌得皮肤起了层红色。可他浑然不觉,仿佛这样才能把自己清理干净。
他一边淋浴一边筹划着,等下还有一堆指纹要处理掉,还有那个小子。。。。。他正在洗头,想到这儿,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那个漂亮的软蛋不知道走了没有。贾成舟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扫把星,可他的样子长得很不错呢,周轨脑海里闪过贾成舟小巧而挺翘的屁股,不禁渗出一丝笑意。
洗浴将他的疲劳牵走了大半。周轨穿了身新的衬衫和牛仔裤,发尖依然向下滴着水。他用一条干毛巾擦着水,哼哼唧唧地唱着歌,慢悠悠走到了酒店的餐厅。
餐厅的帘子依然垂着,阳光打不进来,很不情愿地把幽静留给了室内。想到要独自重操旧业,周轨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是自己老了,或许是过厌了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
远处的一张餐桌上发出窸窣声,周轨眼神一掠,那里伏着个黑影。那个人影霍地站立起来。周轨吓得往后一跳,叫了声:“谁?”
那人转身,贱贱地一笑:“呵呵。”
周轨看清了他的脸,气得把毛巾抽在了桌上:“你怎么还没走?”
贾成舟走近两步,又退后两步:“我想。。。。留下来。”
周轨一听,脱口而出:“留你妈的蛋!你不走我们都得蹲监狱。”
贾成舟走前两步,见周轨脸色像门神,便又退了回来。周轨见他一进一退,手足无措,还是笑出了声:“你跳舞啊?来,我给你配个音,嘭恻恻,嘭恻恻。”
贾成舟脸都红了:“我现在真的没地方好去了,你就留下我吧,我可以替你干活。”
“我不要!”周轨声调提高。“我脑子有病才没把你一起剁了,你还是快走吧。”
贾成舟终于鼓足勇气蹭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不觉得我们合作得很愉快吗——”
“不觉得!”周轨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你看——”
“不看!”
贾成舟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我们以后——”
“以后个屁。”
贾成舟这下气得跳了起来,挥起拳头大吼一声:“你他妈的让我说完!”
周轨抱着双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好像在等他嘴里的象牙。
贾成舟缓了口气,很快恢复了文明的态度:“我现在手里没有钱,又欠了一屁股债,走出去说不定就被射成肉松。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先收留我一个月,等我手头周转了就走。你差我做什么都行,只要给口饭吃。”
周轨一屁股靠在后面的桌子边上,无奈地笑了:“我收留你有什么好处?就因为你便宜?老鼠药那么便宜,我能一把把当饭吃么?”
贾成舟动了动嘴唇,噤声不语。
“你可以滚了。”周轨直起身来,准备离去。
贾成舟忽然开口,声音冷冰冰的:“你敢放我走么?”
周轨吃惊地看着他,不详地感觉这龟孙子要抖什么包袱了。
“你想想,从下毒到杀人分尸,全是你动的手。我只是搬了个人。”
周轨心里咯噔了一下。贾成舟脸上泛着得意:“我把整个过程头头录下来了。趁你洗澡的时候交给一个朋友。要是你不留我,或者我从你这儿蒸发消失了,他就把录像复制成两份,一份交给警察局,一份交给张飞的家里人。你就等死吧。”
周轨嗓门一大:“不可能!”
贾成舟嬉皮笑脸地说:“你爱信不信。”
周轨嘴角衔恶,从桌上抄起一只装番茄酱的瓶子就往他脑袋上拍。贾成舟头一偏,瓶子脱手飞到了他身后的墙上。玻璃瓶惨叫一声,里面的番茄酱委屈地爬在墙壁上,滴滴答答挂落下来。
贾成舟见他动了真格,急急地向后倒退。周轨气得火冒三丈,干脆一下子扑上去,把贾成舟压倒在地,左右开弓地捶了起来。
贾成舟两手捂着脸,疼的呜呜叫,一边叫一边讨饶。贾成舟是个没种气的草包,外面却裹着层绣花布料。他的腰肢细而不瘦,是温软而柔韧的,宜于骑乘。周轨好像是骑得太舒服了,没多久居然起了反应。
两人均是一震,停止了缠斗对望。贾成舟肚子被他热热地顶着,吓得脸色都变了。周轨知道自己俨然成了一条□,不由地面红耳赤。他跳起身来,下意识挡住了胯部。
“你、你。。。。。”贾成舟往后爬了两步才起了身,仿佛忘记了说人话。
两人一个懊恼,一个羞怒,正僵持着,店门被人拍响。
他们一声不吭地听着,面面相觑。外面的人叫着:“里面有人吗?”
周轨下身的帐篷还支着,只能指了指门轻声说:“你去开,管好你的嘴巴,出了差池我要你的命!”
贾成舟只能平复了气息,故作镇定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警服。
☆、唐晋北
贾成舟难免心中一惊,强稳着脸色问他:“你好,有事么?”
警察狐疑地看了他眼,取下挂在店门外的牌子:“你们还没开门么?上面写着OPEN。”
这时周轨走了过来,贾成舟下意识地往他下身扫了眼,那里平复了一些,不很明显。
周轨一看是个警察,做贼心虚,不大敢拒绝,只能捂屌赔笑:“我们正准备开门呢。”
警察依然不解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笑了笑:“我听说这家店的派很好吃,想带点给我儿子。不知道——”
周轨咦了声:“拉城的人都吃过的,你是刚来么?”
警察点了点头:“我刚来这里任职。”
周轨警觉地扫了眼他的警服:“你是新来的那个唐警长?”
唐晋北颔首绽笑,表示默许。周轨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别人嘴里雷厉风行的人物居然这么温吞。不过据说他是个单身父亲,又当爹又当妈,难免有娘炮的成分。周轨故作客气:“久仰大名呀。”
唐晋北踢了踢靴子说:“你客气了。你们还没准备的话,我就去别的餐厅吃好了。”
周轨想着这人间接坏了自己的生意,便盘算着要报复。他一把拉住唐晋北,说:“馅饼还来不及做,还有别的餐点,你不建议的话很快就能上。”他的半张脸隐在室内的阴影中,脸上的诡笑便含糊成了个善意的微笑。
唐晋北不好拒绝,举起一只脚便往里迈。贾成舟回头往屋里看了眼,番茄酱汁依旧赫然地挂在墙壁上。他嗖一个箭步窜到墙壁前,转身时脚上没刹住,整个背贴上了番茄酱。周轨严重怀疑这人是练过的,贾成舟脸上虽闪过一个仓促,脚下还不忘把玻璃瓶碎片扫到墙角边上。
唐晋北觉察到了动静,朝贾成舟的方向侧目,只见贾成舟两腿绞成剪刀状,紧贴着墙壁站着,脸上还挂着腼腆的笑容,只要再穿条裙子,就是实打实的高中金刚芭比。
周轨忙不迭在一旁解释:“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要贴壁冥想。”说完给唐晋北递上当天的早报。唐晋北下了工作便是个榆木脑袋,也没管贾成舟依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站立,顾自阅览起了报纸。
贾成舟看他没有抬头,干脆脱下外套把墙擦个干净。他提着衣服往厨房后头走,经过唐晋北的时候不忘画蛇添足地感叹:“哎呀好热!”
不消多久,周轨便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托一盘子,上面不外乎是最普通的早午餐搭配:鸡蛋,土豆色拉,番茄,生菜,香肠和煎吐司。盘子在桌上摆定,他手往背后一放,得意得脖子一昂:“请用!”
唐晋北缓缓叠起报纸放在一边,抬头对周轨微笑了一秒半,拾起刀叉。此时贾成舟从后面悠哉地走了出来,往周轨背上拍了把:“速度够快呀——”一瞥见盘子里的那条香肠,脸色都变了。他的双眼和嘴巴形成三个滚圆的洞,齐齐对着周轨。周轨脸上越发得意,垂眼紧紧盯着那条香肠,巴不得唐晋北能把它塞进嘴里。
唐晋北开始吃了。他先吃了番茄、土豆和鸡蛋,接着又切下一块黄油煎过的吐司。吐司有点油腻,他便呷了一口咖啡,又吃了两片生菜。可就是没有动那条肉质丰厚的香肠。
周轨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先生不吃香肠吗。”
唐晋北举起餐巾抹了抹嘴巴,微微一笑:“我是素食主义者。”
周轨心里咒骂了一声,只能撤下了盘子。
唐晋北喝着剩下的咖啡,打量着店里:“店里有点冷清啊。”
周轨豁达一笑:“经济不景气嘛,大家都不爱到外面吃了。”贾成舟煞风景地接下话茬:“其实是他股票债券全赔光了。”说完着实后悔了起来,他本想和周轨套近乎的,可明显刺到了对方的痛处。贾成舟眼神与周轨相交,耳边旋即飘起他夜间霍霍的磨刀声。
唐晋北走了以后,他向后猛退数步,俯首认罪:“我错了。”
周轨反而说:“不,你表现得很好。”
贾成舟犹豫片刻,于是蹬鼻子上脸:“我可以留下来么?”
周轨点头:“可以。但你要记得三笔事。第一,你在这里吃睡,可我不给你工钱;第二,不要随意出去;第三,你的债主可能会寻上来,所以你得戴个假发什么的,是的,不到洗澡睡觉不许摘。哦,不止是三件事,还有第四件,一个月后给我滚蛋。”
“三个月好不好?”贾成舟大胆提议,他手上毕竟有筹码。
周轨的脸黑得像刚从索马里撒网而归:“最多三个月。”
“我今天下午去买顶假发。”
“不必。”周轨摆了摆食指,又把它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