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厚厚的大靠垫上,身上压了两层被子。
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我。
浑身都是汗,可是感觉轻松了很多。
窗外是淡淡的阳光。
几点了?
看看表,三点都过了。
屋子里很安静。
眼睛扫过床头柜的时候,我看见了属于武晔的香烟,还有他的书。
不用想都知道,他昨天又陪了我一晚上。
何苦呢?
下床,拿了衣服进浴室,稍微偏热的水浇得我从头到脚都很舒服。随意的穿了裤子,连扣子都没系上我就出来了,因为猛然想起貌似今天下午有个会,可我人已经在北京了,手机还关了==
我几乎是跟武晔撞在一起的。
“看什么呢?”武晔把琴箱子放在地上,伸手拉住了几乎要摔倒的我。
我刚要开口说话,武晔突然笑了,“你怎么把纹身弄在这儿了?谁能看见啊?”
他的手按在了我的胯上,我这才想起来没系扣子==
他指尖冰凉,贴在我的皮肤上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纹图腾?”
就那么摩挲我的皮肤,让我觉得极其别扭。
“你别碰我。”我猛的推开了他。
“许唯你为什么跟我较劲?”武晔的口气淡淡的,盯着我的眼睛却让我慌张。
“……我……没有……”舌头几乎打结。
“你昨天那表情差点儿吓死我,我感觉好像被媳妇捉奸在床。”
“胡说什么呢。”我系上了裤子,擦着头发往屋里走,真的,刚才那一瞬间,我心脏差点儿从胸腔里跳出来……
“你很介意我跟别人做爱么?”
“去你妈的,谁有功夫理你。”
“唱片我听了,很好,谢谢。”
“你下次办事儿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我一正常人看见俩男的做爱表情是得吓人。”我关门的时候这么说着,而后,心里轻松了一下。对啊,我昨天犯病是被他刺激的,不过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因为我觉得那样子很恶心。
对,就是这样。
拿了手机挂电话给上海那边,我点上了烟,太阳已经西斜了,武晔的大提琴声音笼罩了过来。
他还是他,可我总觉得别扭。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
(九)散场
这屋子从没这么压抑过,真的。
而且这场压抑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前。
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是一真理。可是当曲终人散真的到来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接受呢?
乐队我也玩儿过。散的时候,我也崩溃过。现在崩溃的人由我变成武晔了。
小古二十分钟之前还在转述唱片公司对小样儿的夸赞,从封面到录音都无懈可击,她说的那么真诚,所有人都跟着高兴,可话锋一转,除了她,谁都乐不起来了。
唱片公司只想签她一个人==
人家拒绝签乐队。
我明白,这就是现实。我不知道小古怎么获得的机会,或者说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并且,直白的说……可能是不愿意承认我知道吧。
这事儿跟唐若脱不了关系。
他混在这个圈子里时间不短了,什么音乐最卖座他当然清楚。就连他自己音乐风格都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日渐向流行音乐靠拢。从纯粹的HIP…HOP到加入一些R&B的东西,再到现在流行编曲的比例上调……
记得上次跟他见面,我们随便的聊过这个问题。他喝得有点儿多,说他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说,你以为人人都是CLASH?都能来个《LONDON
BURNING》?你以为人人都是SEX PISTOL?都能来个《GOD SAVE
QUEEN》?他说我偷换主题,然后我就贴近主题的跟他说,一个意思,2
PAC倒是NB,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死了?NotoriousB。I。G也NB,一起陪葬了……东西海岸说唱之争多不消停啊,最后都SB。
我承认,那晚上我们俩都不清醒。他喝多了,我让大麻弄得脑子也特飞……
本来我想跟他说说我自己,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儿问题。结果被他带跑了,光说他了。
我相信,唐若对小古是认真的。所以说服教育他之后,他就把我那套理论用去说服教育小古了。
小古签的公司就是他在的那家,其中,他怎么辛苦搭桥我不知道,但由结果而推论他是成功了。
没人说话,这种困局搅得我心烦。
“挺好,那就这样吧,希望你发展顺利。”武晔掐了烟,淡漠的笑。
“……我也无所谓,本来就是玩儿票性质的,是吧?”周童笑了一下,玩儿着手里的打火机。
“是是,就小古一个人北上把精力全投在音乐道路上了。”KAN说着站了起来,“我晚上还一个混音的活儿,先走了。”
“KAN!”小古笑得僵硬,“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可是你知道……我不会扔下大家的,我会努力,了不起曲线救国。”
“嗯,了不起变成小古AND Wishing Star,对吧?”武晔又点了烟,明着听是安慰小古,其实话里的意思已经很尖刻了。
“武晔!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武晔,”我缄默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就是再不喜欢小古,她也是唐若的妞儿……
我知道我没什么开口说话的余地,这本就是他们乐队自己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封面什么的都是我弄得,我知道我都没道理旁听这些,可既然听了……“慢慢来吧,你看成功的例子不少,比如STING&THE
POLICE什么的,多了去了。”
“武晔,我知道你生气,这是你的乐队,然后……却只是成全了我一个人……”小古看我有点儿偏袒她,底气足了,来了劲,“但是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你知道,只要成名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有转机,我自己也比较喜欢JAZZ或者BLUES的调调,你写的东西我也认同,”
小古正说着,手机响了。
“接电话吧,”武晔弹着烟灰,偶尔瞟到了我这里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小古走了几步,讲话的声音很小,长发的遮挡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没说几句,她收起了手机,难得扭捏的看着武晔,话也说得吞吞吐吐,“那个……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咱们改天再细谈……唐唐过来接我了……”
“没什么可谈的,我跟周童还得物色新的主唱。”武晔说着,站了起来。周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跟武晔进了他的房间。
我送小古出来的时候,小古很安静,抓着包带的手很用力气。
我突然觉得自己错了。都赖我,如果我不出现,唐若不会认识小古,那武晔也不会丢了主唱。
无论我对小古这个女孩有什么意见,我也必须承认,她的声音条件相当好……
武晔对乐队有多看中,我是知道的。他平时虽说不是很忙,但是大学的课业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在如此著名的艺大做教授,备课什么都要很花心思,而且他还在私下带学生,本就不多的时间还挪出大部分用在乐队上……从运作到出作品他是乐队的灵魂。可现在,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武晔对我一直很好,真的是那种实在的好。本就不多的业余时间我也没少瓜分。他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只有那次偶然的“撞见”,那次之后也还是他主动的接近我,而且再没有带过男人回家……
可我给了他什么?
每一次都是恶梦。
“许唯……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沉重?”唐若放下车窗看着我。
“小古,你先上车,我跟他单独说两句。”我拉开了唐若的车门,示意小古上去。
“你们俩车里说吧,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去了。”小古说着,抓着包往前走。
“香织!”唐若下了车去追。
我点了烟,在副驾驶上坐的安稳。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唐若回来了,叼着烟,脸色也够差的。
“说吧,你要说什么。”他不看我,去看路边闪烁的路灯。
“……唐若,你没玩儿过乐队,可能你不知道一个VOCAL对乐队是什么意义。谁都能唱歌,但是磨合、风格、默契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第二个的。你知道有多少乐队因为换了主唱而烟消云散……”
“够直白的,许唯。”唐若的腔调听起来特怪。
“别阴阳怪气儿的,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喜欢小古,想她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打破别人的梦想。”
“许唯……香织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没让她扔了乐队。我只是帮她把小样儿交给公司,后面的是他们自己交涉的。她心里也不舒服,单打独斗比群体抗争难多了,而且她有她自己想坚持的东西,这跟她的队友是一致的,现在确实是迫不得已。”
“……我不想跟你红脸,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任何不愉快,我只是就事儿说事儿,咱们心平气和的说,换位思考一下,你站在其他人的立场上想想,如果是你,你付出了很多心血在音乐在乐队上,你支撑着乐队,写歌,联系安排演出,辛苦排练,然后呢?主唱却踢开你们跑了,你是什么滋味?你能公平的想想么?”
“许唯……别说什么公平与否,如果我偏袒香织,那你也在偏袒武晔。我站香织的立场,你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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