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背着你姥爷交往,那段日子很开心,也很甜蜜,除了你姥爷,他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从我妈过世之后,一直就只有我们父女俩人相依为命。”她回避了我直接的提问,我也就顺着她往下思考了。
“这么听来……你跟我姥爷应该感情很好……那……为什么……会有那封信?”我想到了那句潦草的——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是……是他把你们拆散了?因为恋爱来的太早?还是因为有了我……还是……”
“因为我成了他的牺牲品!”我妈打断了我的询问,声音很高,神经质的样子让我觉得她有些陌生。这么多年,我除了在电影里,没看见过她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牺牲品?”
“我是你姥爷的牺牲品,而他……萧穆……是我们俩的牺牲品。”
我越来越搞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杀了他的。”我妈平静的说着,那样子就像她曾经出演的一个系列杀人狂……
“……”
“有天,我们越界了,我挺害怕的……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都是他在引导我……可是慌乱之后,又觉得挺甜蜜的,毕竟,跟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人有了更深的关系么……”
我看着我妈的侧脸,她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我猜不出接下来她会告诉我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从天堂坠入地狱么?”
“嗯?”
“完事之后,他穿了衣服,看着我,对我说……许枫,你爱我么?”
“呃……这有什么奇怪的,男女之间必然的情话吧?”
“我也是这么觉得啊,我记得那天我穿了一条粉色的裙子,我一边整理裙摆一边说,爱,很爱。可是他说……我不爱你,我一点儿都不爱你。”她叙述的时候,左手不停地转着她右手上的结婚戒指。“他说……我恨你,恨你们家,最恨你爸!”
姥爷的信,武晔的信,那些我曾经获得的蛛丝马迹全都涌了出来……我大概知道那些照片是谁拍的了,是我妈!那是一个女孩追逐自己爱人的镜头,随意、凌乱……
“他?和我……姥爷……”
“你能想象么,你姥爷是个同性恋!呵呵……那天我才知道的,萧穆口口声声的告诉我,他告诉我你姥爷是怎么逼迫他的,怎么强暴他的,怎么利用卑劣的手段把他留在身边……你不是知道萧穆的情况么?如果没有你姥爷,他就什么都不是,甚至……连钢琴都不可能再弹下去……”
我已经瞠目结舌了,脑子一跳一跳的疼。
“不可思议吧?我那时候比你还要震惊,父亲在我的心目中,是那么的伟大,那么的和蔼,在我的眼里,他对萧穆那么好,他给他提供学费,他给他提供机会,他……全是假的。萧穆拿了个锤子,把我心里的玻璃塔敲了个粉碎……我当时脑子全乱了,他说的,是我爸么?是那个从小把我抗在肩上的男人么?那我跟我妈又是什么?我的生活都是什么?”
“妈……”我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我们的手都在颤抖。
“那天晚上……我们在那个家里闹翻了天……全都撕破了脸……我把生平最恶毒的词汇全用在了你姥爷身上……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诚恳的付出……换来的就是这个?全部生活的粉碎?”
“你说你杀了他……难道……你把那个男人……推了下去?”我知道我已经濒临倒塌了。
“算是吧,间接的。哈哈哈……过了几天,我到他的宿舍找他,约他出来……你知道萧穆是什么性格么?他其实很善良的,如果没被我爸逼到那个份儿上……他也不会这么阴毒的拿我——他最疼爱的女儿报复他……”
“你?”我大概猜到了我妈干了什么。
“许唯,记得我跟你说过么,才华是天生的,就好比我对你说,你天生就该拍片子,而我……我的天赋不在音乐上,在戏剧上。”
“妈……”
“我笑着对他说,萧穆,我喜欢你,无论你因为什么接近我,我都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也爱我,对吧,是不是?我不恨你,真的不恨……那出儿戏演的可好了,是我的第一次认真表演呢……”
“他……他因为良心谴责……才……”
“或许也是活够了,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讲,我成全了他,给他个结束的权利。死了,就再也不用被我爸束缚了……可我报复了他,他也报复了我……我从家里逃了,然后……我发现……我有了你。”
后面我妈还在说,我想这个秘密压在她心里那么多年,她也是需要把这些倒出来的……这些垃圾……
这就是我的存在么?
不该存在的存在。
我们家污七八糟的恶果的结晶。
所有矛盾的聚集体。
我甚至能猜测到我妈把我生下来的意图——见证这场荒唐。
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你们他妈的谁能原谅谁啊?
头疼的几乎要裂开,肠胃里翻腾的厉害,可我还是咬牙站了起来,往大门那儿走。
“小唯,你干嘛?”妈紧跟了上来,拉住了我的胳膊。
“回去,我跟朋友约好了。”
“小唯……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不是那样的……妈妈不是不爱你,妈妈很爱你……”
“就算是吧。我信。”我觉得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了。
“我真的只是想你好好的长大,开开心心的……我想你幸福……我……我想把我那些所有遗失的幸福都给你……”
如果一个人连出生都是未知,那么何谈存在的意义?可,当你知道了你是个扭曲的产物之后……你也就变得更没有意义了……原来无论怎样,我都注定是没有意义的存在。
“我就知道我不该告诉你的……”
妈哭得那么伤心,就像每一次我犯病的时候一样,我最听不得她哭。可就像无法阻止命运一样,我没法阻止她哭……我甚至不知道谁又能阻止我不断发作的头疼……
武晔……
“妈,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别哭了。”
“小唯……”她紧紧的搂着我,抽泣的厉害,“你哪儿也别去,我知道你现在头疼,是不是?别开车……”
我推开了她,拉开了门,“别跟着我,我真的没事儿,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我上了车就觉得要吐,可还是死较劲的把车倒了出来,院子的门紧闭,我知道她不会给我开门的。
我这辈子疯事儿干多了,不差这一回,尤其在这种理智丧失的时候,一脚油门踩下去,我打定主意冲过去。
院门最终还是开了……
妈,对不起,我现在没法留在你身边……我再也不想你看见我这副模样。够了,真的够了。你被我们毁掉了整段的人生。
车子开出了几条街,我就已经没法控制自己了,一辆从斜街开出来的车差一点儿就跟我的车顶在一起……
我似乎听到那胖司机在骂我,可早已无心理会,又开了一段,我在路边停了下来,放下车窗,吐得淅沥哗啦。
包儿里的东西都被我倒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手连针管都握不住……几次,针头都没有扎进血管,一次次的刺痛让人难受,可这跟我的头疼比起来,不足挂齿……
不知道反复试了多少次,那些镇静剂才进入我的身体,如果可能,我想把头死命的往玻璃上撞,可是……我根本吐得连动的力气都没了……
快要失去知觉之前,我勉强缩了回来,锁上了车门。
谢天谢地,这里是旧金山,治安很信得过,如果在纽约,我想我一定会被抢劫……
渐渐麻木的神经带走了我的所有意志……武晔,幸亏你不在,要不我又要在你面前丢脸了……
这就是我要知道的真相?
今天该跟你去看电影的。
原来,妈说的是真的,很多事情,知道的越明晰,越痛苦。
(十九)猜疑
“我没有非法持有违禁药品。”看着对面的警察,我万般无奈。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关于苯巴比妥和三唑仑。”
“我他妈的解释了无数次了,你还要我怎么说?我慢性失眠而且有严重的神经紊乱现象,偏头疼!!!”
“你这样说多少遍都没用,首先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的车属于违章停靠,而且在你的车里我们发现了这些,还有注射用的针头,你所使用的药品属于限制药品,你需要医生的证明以及处方,还有你的病历。”
“你出门可能把这些带在身上么?”我现在焦躁的厉害,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我不想再跟眼前这SB说什么。
“那么你就必须找人出示,而且你的苯巴比妥显然注射过量,到目前为止我不能保证你神志清醒。”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没事处理了吧?天天那么多抢劫杀人你们不去调查,跟我较什么劲?”
“许先生,请你冷静,你这样的态度只会让你在这里消耗更多的咖啡时间。”
我算是被眼前这人弄得彻底没了脾气,之前那俩还好,跟我一样都是暴脾气,我只要不停的激怒他们对话就可以终止,可这回换班这个……你妈的,简直一耐性超人!!
“如果说苯巴比妥属于安定类药品,你过量服用也还仅仅是药物滥用,交了保释金和罚款你就可以离开,但是三唑仑你知道是什么吗?”
“速效安眠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