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要嫁给皞吗?”掬月疑惑地问道。
“还能怎样?太阳收起最后一缕阳光的时候,我便要出嫁了。”苏兰有些惘然地摩挲着床上艳红的嫁衣,无奈地叹道,“这,便是命中注定吧。我和龙昳早就注定了有缘无份!”
“你不可以嫁给他!”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吗?”她转过身来,眼睛里化不开的忧伤已凝成一块坚硬的冰晶。
“那不一样。你们都是被逼迫的,只能给彼此带来无休止的痛苦。我希望你和皞都能幸福。”掬月认真地说道。
“幸福素来都是如此,看似唾手可得,却是转瞬即逝。”她枉然叹息。
“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我代替你,让我去做皞的新娘!”掬月的眼睛在微暗的暮色中熠熠生辉。
“傻姑娘!”她笑了起来,泪却落了下来,“你心中所愿的新郎不是皞,而是风!我如何会让你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全我呢?”
“你没有选择!”她伸手点中了苏兰的穴道,将她扶到床上躺下,一边淡淡地说道,“你肯为龙昳做尽一切,我为何不能背负起风的罪孽?他已经走得太远,远到用情感和理智都不能唤回。”她看见了苏兰眼睛里的焦灼和不安,于是温言说道,“风跟我说你决定嫁给皞,我想方设法地劝阻,却是徒劳。我所珍爱的风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如何能看他一错再错!我们一起长大,他的心思我怎会一点都猜不到?待利用完你们报复龙昳之后,皞便失去了利用价值,他的性命还会有谁来保证?”说到这里,她竟是有些怔忪地自语,“若非将他逼到无路可退,他又怎会幡然悔悟?”说罢,又粲然一笑道,“我的易容术很高明呢。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发现的。待明日一早,你的穴道会自行解开。”她已经换上了艳红的嫁衣,对着暗淡的铜镜巧笑倩兮,“穿着嫁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今夜,我便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她喃喃地对自己说道,一颗眼泪暖暖地滑了下来。
喜帐内红烛摇曳,青龙皞被两名士卒驾了进来。新娘掀起了自己的头盖,上前将他扶住。四目相对,他的脸上仍有未散的淤伤。她伸出细软的手指轻轻抚过一道道的伤痕。
“苏兰!不!公主!”他努力想将她推开,却是浑身乏力。从他见到苏兰的第一天起,他便认定她是他此生不渝不悔的爱恋;可他却是注定不能与她结庐人境的,她注定是别人的女人。
“皞,无须如此紧张,我是心甘情愿做你的新娘!”她温柔地安慰着他。
她的话却让他的心平白一惊,他是那样痛苦,痛苦得不能自拔:“是我害了你!我无力守护你,反而要你用自己的清白来换取我的性命!你不该应承下来!”他是那样痛心疾首,恨不能立时自绝当场。
“皞!你不明白吗,我真的是心甘情愿的!有些爱到了后来,便成了一种习惯。如果能舍弃习惯,谁说人生不能柳暗花明呢?”
他的新娘眼睛里满是晶莹的泪水,说得那样情真意切,他却疑惑起来。
“良宵难得!小可本不该前来搅扰,但不饮过合欢酒,两位如何能洞房花烛?”风朗声说着,掀帘走了进来,成麒端着酒具紧随其后。风将酒斟上,递与二人,邪邪地笑道:“此酒可暂解青龙将军所中之毒。今夜,将军虽内力仍无,却与身体健康的寻常男子无异。”
青龙皞怒目圆睁,狂乱的火焰在眼中燃烧开去。若非中毒太深,他会真的把眼前的男子撕成两半。
新娘却是怔怔地注视着风,眼睛里有无尽的哀痛。良久,她将杯中之酒饮入口中。只见她轻轻踮起脚,柔软的双唇吻上了皞的唇。他不禁怔住了,时间、空间全都停滞了下来,怒涛骤歇,他的思绪已容不下别的任何念头。他只感觉到一泓微温的液体从她的唇齿间流入自己的唇齿之间,慢慢化开去,流淌进孤寂的心房和痛苦的灵魂……
风皱起了眉头,心中有莫名的烦乱,转身摔帘而去。
太阳升起来了,是初冬的太阳,好像谁温暖的笑容,有着甘香松软的好闻的味道。
“春宵苦短!青龙将军,今日我们便要起程赶往天娑城了,你和公主可是该起身了?”风来到了喜帐之外,高声唤道。布帘被掀开了,一个长发的白衣女子应声走了出来。阳光落在她红润而略带娇羞的脸上,是那样宁静和柔美。风怔住了,呆了半晌才讷讷地说道:“你为何在此!”
“风,我如今已是青龙将军的妻子,你该尊我一声夫人。”她望向他,眼睛里全是陌生的神情。
皞走了出来,眉宇间毒发的青黑仍盘桓未散。他努力让自己昂然地站立着,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究竟发生了何事?”风脸色惨白,费力地思索着。他不明白,昨夜被送入喜帐的明明就是苏兰,为何此时立于他眼前的竟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掬月。
穴道已解开的苏兰从自己的帐篷走了过来,却在数米开外站定,有些枉然地向皞望去。他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忧伤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惨然一笑,却是无言以对。人生注定要在不断的失却和痛苦中,逐渐丰满圆润起来,这是他们都明白的道理。
“是我心甘情愿代替苏兰与皞成亲!”掬月字句铿锵地说道。
“你这个贱女人!”他高高地扬起了手,面对她倔强的眼睛,却没有落下,“你嫁给了他,是想和他一起死么?”他的声音变得森冷起来。
“我愿与他同生共死!”她突然凄然道,“风,你还不醒悟吗?为了复仇,你会失去曾经珍爱的一切!”
此时的风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的左手从身边的士卒身上抽出剑来,狂乱地喊道:“我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锋利的长剑直取皞的胸膛而去。
掬月眼明手快,急忙挺身上前,将根本无力闪避的皞推开。再看已至眼前的利刃,想要避让已然太迟。她忧伤的眼神定定地落在了风扭曲的脸上。
风大惊,慌忙撤剑,却是太迟。只听“嗤”的一声,利剑深深地刺入了掬月的身体。“不!”他绝望而恐惧地呼喊起来,呆呆地看着自己此生惟一珍爱过的女子,那些散发着风信子和山茶花淡淡的芳香的前尘往事照影而来,趋散了心中最沉重的阴霾。
皞急忙将缓缓倒下的掬月扶住,心中一阵绞痛:“掬月!掬月!”他连声唤道,提起手指想要为她点穴止血,却无奈功力已失。
“快把成麒叫来呀!”苏兰奔上前去,急急地对已经被吓得痴掉的风喊道。
“成麒?成麒昨晚就已经回去了!月儿!月儿!”风这才如梦初醒,双膝跪地,哀痛地呼唤着被自己刺中了要害的女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若是舍我而去,我定会要他们为你偿命!”他的声音又变得阴鸷起来。
“没有什么仇恨是爱所不能化解的。师哥,你心中若是还有月儿,你若果真是喜欢月儿的,你一定要答应月儿,一定要回头!回头是岸啦!”她喘息不定,那样努力地对他说着。
“月儿!”他清矍的脸上泪水恣肆,那样忙乱地替她理着额前凌乱的发。
“你答应我啊!”她是那样热切地期待着。
“我答应你!师哥答应你!我这就带你回去,师傅还在等我们呢。你和我还有雷,我们一起回去,再不问这人世的纷纷扰扰!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一样快乐!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你便是我此生不渝不悔的爱人!”他痛心疾首,字字句句淌着滚烫的血和泪。
她笑了,泪水却从眼中潸然滚落。她的眼睛收拾起尘世最后一缕阳光,然后落在皞带泪的脸庞上,看得有些痴迷,却还是无言。终于,她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双眼……
“掬月!”皞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仰首望向晴蓝的天空,泪水默默地落了下来。风将掬月抱了起来,带着赶来的雷向巫族的方向行去。皞没有阻止他,尽管她是他的新娘,但他以为,她的心中真切惦念的并不是他。他体内的毒液又开始肆虐了,他浑身酸软,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望着皞已经微微泛着青黑的嘴唇和眉心,苏兰的心一阵阵地抽痛。在她的心中早已认定掬月是为自己而死的。自己果真是转世的月姬,命运不被祝福,只能带来血腥和灾难吗?她努力对自己摇了摇头,将情绪从掬月身上强行抽剥而出。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在心中默默誓言,无论如何要将皞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皞!起来啦!”她努力想将他扶起,他却只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是那样陌生的眼神。她能感觉到他已经熄灭的求生的欲望。“皞!你想丢下我不管么?你说过,你会守护我的!”她是那样忧伤地在呼唤着他已经沉入绝望的灵魂。
他微微一笑,是那样凄凉的笑容:“我如何还能将你守护?我走了以后,你须得换上男装,骑上我的马,一直向东。包袱里的盘缠够你为自己雇一名剑客送你回苍灵山。记住,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她忧伤地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你要活下去!我不允许你就这样舍我而去!我们这就去找成麒,我会说服他给你解药的!”
“不行!”他反对道,“他会要了你的性命!”
“你不明白么,为了我的清白、你的性命,掬月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不明白么,若是不能让你活下去,我誓言,绝不会苟活于世!所以,你要活下去,为了掬月,也为了我!”她含泪的眸子那样倔强地看着他。
他终于站了起来,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走向自己的坐骑。
成麒的茅舍外,老人正在忙碌着,看见他们不禁错愕。
苏兰将皞扶下马来,让他坐到地上,自己却疾步上前,突然跪倒在老人面前。她那样倔强地望向老人无措的眼睛,字句铿锵地说道:“老妈妈,你疼惜自己的儿子,疼惜自己的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儿。你可知,皞的母亲和你一样,在痛苦地等待儿子的讯息;她和你一样,希望的只是小富即安,只是儿孙满堂,能承欢膝下。你和皞一样,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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