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正色道:“他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失约。苍灵山上樗棉花开的时候,他一定会来!”
“你这么信任他?”皞的心在隐隐作痛。最后一次得到天娑城消息还是在来灵月宫的途中,听逃难的百姓说起,昊天的军队将天娑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如今,天娑城是否安好,龙昳是否击溃了敌人,竹黎妈妈是否健在,他一概不得而知。他的心早已飞回了天娑城,飞回了自己魂牵梦萦的家。看着眼前的姑娘一派天真地信任着一个渺茫的希望,他真的无法压制住心中的痛苦。
她却认真地点点头:“我当然相信!”她说得那样风清云淡,继而掉转话头,“皞,留下来吧。此时赶回天娑城,战事恐怕早已结束,长途奔袭一番毫无意义。留下来,我要你帮我找到‘巫之异宝’,也是就传说中大巫之神失落于民间的神器。”
“你也知道了么?”他皱起了眉头,讷讷地说道。
她轻轻叹了口气,挥手让眉雅退下。“这几日,我查看了许多的典籍。从书上记载的远古神话来看,预言所说的一切并非无稽之谈。还有,我在自己的肩背上看见了那个不祥的记号……”她缓缓将这些年以来,夜夜在梦中见到的、听到的向他一一说出。“我不知道他是谁,却有那样熟悉的感觉。就是他告诉了我预言的另外一段。如果我的理解没错,他应该就在这苍灵山中。而他,一定也知道神器所在。”
“神器对你重要吗?”皞疑惑地问道。
“神器对我不重要,可我相信,它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很重要。如果找到神器,能够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我们何妨一试?”
“苍灵山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巫之异宝’。”他将临行前,龙昳所说的一切源源本本地说与她听。
“他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她微微一笑道,“如果神器只能带来灾难,我们应当毁灭它!如果我真是月姬转世,我就应该有天赋的力量。至少,这力量应该对神器有用吧。还有……”她略略迟疑了一下,“我想知道,那夜夜在我梦中纠缠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为什么每次都让心会如此疼痛!”
他沉默了,半晌才下定了决心:“好吧,我留下来。就算把苍灵山再翻一遍,我也要为你找到答案!不过,等山上的樗棉花开出第一朵花苞的时候,我便要离开了。你知道,一天得不到天娑城的消息,我的心一天都不会安宁。”
“我们一言为定!”她笑了起来,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努力将皞留在苍灵山,是因为心中总有趋不散的莫明的担忧。至于那梦中之人以及传说中的神器,虽非杜撰,她的心却非常清醒,这一切终究是不能落实的借口。
在樗棉花开之前,他陪伴她访遍了苍灵山的每一座山岭,每一片幽谷,却始终不得要领。寻访不到她梦境中纠缠已久的人,也没有任何关于传说中的神器的点滴痕迹。
时时守候在她身边,他是快乐和幸福的,却禁不住忧虑不已。一直以来,他不断地向天娑城派遣信使、密探,却是一个都不曾回来。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等不到龙昳,甚至等不到一个来自天娑城的使臣,更等不到天娑城丝毫的讯息。他知道,龙族的命运一定在危难之中。他想离开,却又不忍心不顾约定,将她丢弃于未知的命运之中。
“樗棉花开了。”她立于万丈悬崖之前,心中有沉重得无法启口的忧伤,“我与他第一次相见,便是在这道悬崖上。”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龙昳,却又急忙收住话头道:“我知道留不住你,你的心远在千里之外。也许从一开始,我便不该留你,不然,此时你已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她说着,却突然打住,怔怔地望向绝壁之下,似有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却是一桩一件都记不真切。
“我会回来的,我还要来向你讨杯喜酒呢!”他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担忧。他努力地让自己的言辞充满了希望与快活:“苍灵山是苍族的圣山,没有王命,百姓人家是不得随便上山的。可我真的喜欢这山上的景致。下次来的时候,我会把母亲也带上。还请公主开恩,准我母子二人可以长住在这灵山之上。”
她怅然一笑道:“灵月壁下的竹舍赐与你,如何?”
“最好不过了!”他真的开心地笑了起来,“再封我个寻梦大将军,专事为你寻找那梦中之人,这样也好封堵悠悠众口。”
她微微笑了笑,心思却突然恍惚起来,皞的笑容在眼前似真似幻。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能启口。良久,才回过神来,忧心地叮咛道:“一路好生照顾自己。记住,一切的一切都不及自己的生命重要。我要你保护好自己,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皞含笑的眼睛笑意更浓了:“我可不是龙昳,身上、心上有那么多的负累。我会看好自己的小命的。再说,到我回到天娑城的时候,战事恐怕早已结束。就算我有心杀敌,却是没有机会了。”他顿了顿,突然问道:“人与人的情缘果真是宿命吗?”
她略略一怔,想起了龙昳,想起他披一身灿烂的落阳,那样不容拒绝地闯进了自己的生命,于是幽幽地说道:“我想是的。有情之人,就算天各一方,却终究会相遇相知;无情之人,无论如何辗转纠缠,也是注定要流离散落。”
青龙皞依旧微笑着。人世苍茫,他总是那样心无城府地微笑以对。眼前之人,便是心中之人,却注定无法相许。从未有过抱怨,他相信,她的幸福快乐,便是自己的幸福快乐。爱情,不需要承诺,不需要山盟海誓,只要用心去爱,不是剑拔弩张,充满了占有与欲念的爱法,只是单纯地去爱。即使不能在现实的灰尘里践约,至少,这样的爱情在想象的灵中,能够自由地飞翔。
皞终于还是走了,在苍灵山开出第一朵洁白的樗棉花的时候。没有相送,她独守在窗前,那样忧伤地等待着时间在枯瘦无华的日子里流逝。自己是那样的脆弱和无辜,只能听任命运变换的风云将原本安宁祥和的世界变成一片无法逾越的激流险滩。母亲走了,姐姐离开了,龙昳音信全无。她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只能固执地让自己的心坚持对他所留下的承诺的信任。皞陪过了那样漫长和艰难的一段日子,也是注定要远别。还没有想象沧桑的模样,沧桑却已经写满了眼睛。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皞的深情眷恋,却不能回报以同等的深情。生命之舟何等羸弱,真正心灵相许的爱恋,一次足俱生死。惟其如此,滚滚红尘中,每个人都可以不断地去爱,却能在每一段截然不同的爱情中分出性情高下,历练冰雪人格。
又是一个春日的清晨,樗棉花已经开满了苍灵山。她仍在寂寥中日复一日地等待着,那一句相许终生的誓言,那一段无法割舍的爱恋。有些念头明明存在,却是不能触及。她只是简单而执着地信任着那个自己交付了全部的男子,相信他终于会在漫山遍野的樗棉花中向自己走来,践约那段守候已久的承诺。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敲碎了世界的宁静。是谁,竟敢在宫禁之中骑马?她吃惊地推门出屋,却见皞已翻身下马,迎了上来。
“皞!你回来了!”她惊喜交加。
他却黑着脸,皱着眉,不顾礼仪地伸手抓起她的手腕:“跟我走!离开灵月宫!”
“发生了何事?”她努力地挣脱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竟是满身的血污,胳膊上一道深深的刀痕还在渗着鲜血。
“不要问,跟我走,好吗?”他的眼睛里温软的微笑消失了,却是填满了痛苦和悲伤。
她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讷讷地说道:“可是天娑城出事了?”
“巫族的铁蹄已经踏过天娑城,强大的龙族已经不复存在!”他知道无法再对她隐瞒什么,“王子他……”他沉吟了一下,才道,“生死未卜。”
她的脸失去了所有的血色,那样怔怔地伫立在仓皇的风中,竟是站立不稳。他一把将她扶住,急切地说道:“你姐姐的先锋——海晋带着人马已经向灵月宫来了。你才是真正的转世月姬,你的姐姐总会知道,她会怎么待你呢?赤龙将军留下的几十号龙族将士断然守不住宫廷。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带你离开!”
“我不会走的!”她喃喃地说道,两行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潸然而落,“我要在苍灵山下等他。他来,见不到我,又该发脾气了。”说罢,又望向青龙皞急切地说道,“你走吧!姐姐手下的人不敢将我怎样。倒是你,你是龙族的青龙侍卫,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皞那样心疼地凝视着她,却是无法给予她任何的慰藉,只是坚定地说道:“我怎会将你一个人留在危险之中呢?我的责任便是将你守护!”
“皞,你不明白么?在自己的家中,我不需要保护!我只要你答应我,你一定要是安全的!”
“你又明白么?别的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一次不能!”他定定地说道,“我理解你的坚持,既是如此,我须得像战士那样为自己的族类和家园浴血奋战!”他说罢,回身对士卒们吩咐道:“让兄弟们紧锁宫门,准备战斗,绝不能让巫族之人轻易进了灵月宫!”
“等等!”她却喝止了正准备领命而去的士卒,“我不要任何人再为了那些无谓的理由和莫须有的东西流血。我要你们打开宫门,然后各自离开,去到任何你们想去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公主!我们已经国破了、家亡了!我们哪里都不去!我们要与巫族血战到底!”一个将领模样的侍卫跪倒在地,神情激昂地说道。
她惨然变色,心中十分清楚坚持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她那样悲哀地望向皞。
“他说得对!我们都是龙族最英勇的战士,我们不会在敌人的淫威下苟且偷生!”皞在她面前郑重地单膝跪下,“公主,请允许我带着我的荣誉和所有的龙族将士为了自己族类的尊严和国仇家恨与敌人殊死一战!”
偌大的宫殿里轻纱帐幔在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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