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提醒毕夏也知道少了谁,那是他平时最倚重的副总蒋天。
“跟您说实话吧,之前都是蒋副总逼得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前段时间公司系统里出了个‘漏洞’,我们也不敢和您说,于是为了自保就犯糊涂了。”
毕夏心里有点发寒,因为他真的是非常信任蒋天的。可是除此之外,他心里又愧疚了——原来不是郑宫背后出手报复他啊。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想这些,毕夏把联合体声明拿过来签下,转头对满桌的人说:“诸位也不容易,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公司以后还要倚靠你们呢。”心里怨归怨,不过也明了了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说到底一切还是看利益。他不强求这帮人对自己忠心不二,但是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他们还是会尽力发展公司的。
当晚回了家,毕夏早早坐在客厅里等着。
六点整衣帽间有响动,接着郑宫赤着脚走进来。还是如往常一样,木着脸,沉着眉,裸体套着一件袍子。毕夏喊了他一声,对方纹丝不应。
毕夏正直却薄脸皮,有的事情叫他去做真是比杀头都难一些。不过不做又不行,所以从郑宫进门起他就如坐针毡。
稍等了一下,看郑宫如往常一样在电脑桌后坐下了,毕夏才踮着脚,轻轻挪到专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沙发扶手坐了。
“你,今晚能不能就不处理公务了?”清清喉咙,说话时很没底气。“我就问你一件事,那天你为什么不准我往你公司打电话?”那天要不是客服小姐说,接到通知对他这条线的通话一概不予理会,他也不会傻到以为郑宫真的会为了区区按摩费逼他上绝路。
曾几何时,西门吹雪说过,一把宝剑,总有一个合适他的剑鞘。也许剑和鞘自己心里想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一旦对方想什么,就相反知道得比较明确,心有灵犀倒像是真的了。
毕夏心里才刚刚生出对郑宫的愧疚之心来,那边郑宫马上就变成了讨债者一样的表情,对这样的灵犀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今天因为受到郑宫帮忙才保住公司,像毕夏这么有恩必报的正直男人,不表示点什么是于心难安的。
毕夏坐在旁边等待郑宫回答,视线突然落到郑宫的电脑上。郑宫根本没在工作,他在看《孙子兵法》。
眼皮一跳,毕夏苦笑着想起昨晚半醉中郑宫说的那句——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告诉我,为什么那天不接我电话?”不屈不挠,硬着头皮要讨一个解释。
郑宫不声不响地按了“↓”,电脑上的《孙子兵法》往后翻了一页。
世界上有两种人你永远是最没辙的,一种是死鸭子硬汉型,那种软硬不吃,任你说破天也别想撬动他心里那条缝。还有一种是冷墙壁棉花型,这种软硬都吃,但吃了不吐,不管你使多大力,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得不到半点回应,因为他们身上根本连缝隙都没,无处可以发力。
不巧的郑宫属于这型。
“好吧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毕总经理今年二十八岁,奔三的年纪了,这样一个人说一次“对不起”或者“我错了”本来就不容易,可是在小自己四岁的恋人面前,这些词真是说的都没新鲜感了。
听恋人道歉了,郑宫才稍微抬起眼皮。“我办公室的电话最近装了监听系统。”
“这样啊……”终于知道原因了,可是还是有点不解。“可是就算你公司监听了又怎么样?我又没什么商业机密要和你讨论。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郑宫突然头一抬,漆黑的眼睛像放大镜积聚起来的光焦一样定在毕夏身上。
毕夏呼吸一滞,知道“正宫娘娘”这是又生气了。可是他皱眉想想,还是没觉得自己刚才有说错什么。
看着毕夏呆板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郑宫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低着头继续看《孙子兵法》,漆黑的眼睛里折射着淡蓝色的屏幕光泽。
☆、八、继续闹别扭 (2122字)
第二天早晨毕总经理又再次黑着眼圈去了公司,在办公室落座时一杯热茶递上来。
“总经理早啊。”小江依旧笑如春风,阳光的脸好像从来不带忧愁。他照例把桌子收拾收拾,把今天要处理的事情一一理顺了放在毕夏手边:“总经理,您不舒服?”
毕夏手肘撑在桌上,拇指和食指按着额角两边。叹了一口气,忧愁道:“他昨晚看了一夜的《孙子兵法》。”抬头看助理一脸不解,于是追加道:“整整一夜!”
小江把总经理的话消化了一下,突然两手圈成望远镜,煞有其事地盯着对面大厦。
“你干什么?”
“我在看郑氏总裁。”
“……”
“不好!他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肯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从哪条楼梯摔的?!!!”毕总经理关心则乱,一听说郑宫摔了立马窜到窗前,扒在玻璃上使劲往那边看。“你怎么看的?为什么我看不见?”
“嘿嘿。”小江这时才露出本性,笑嘻嘻地看着总经理。“开玩笑的。郑氏的玻璃幕墙那么厚,我怎么可能看得穿?”
“你!”毕总经理气结,半天没说出话。
“您别生气啊,我也是为您好,想让您看清事实——你明明害怕他有事,那昨晚又何必惹他生气呢?”
小江说的很有理,大部分情侣吵架的时候都该想想这句话。
“可是不对啊,我根本都不知道哪里惹他了。”
“我料到了,呵呵。您跟我说说经过吧,说不定我旁观者清看得明白些呢?”
这个助理虽然做事不靠谱,可是毕夏说不明的就是特别信任他,什么心里话也都可以跟他说了。
大致地了解了事情经过,小江摸着下巴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情况出在哪儿了。”
“哪儿?”
“你想啊,那天是他生日啊,这可是比情人节重要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情人节那天他给你送花了啊,那他生日你不应该打个电话说两句情话吗?情人间的话能让外人听吗?您怎么这么糊涂啊?”
毕总经理这方面经验不是很足,但是听了助理的话还是一道一道地觉得有道理。但是再思考一下,又苦笑:“我根本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他没说。”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您还真不一般的迟钝。”小江看着总经理,压低了眉峰一脸痛心疾首。“你们是情人啊,一年了吧?他肯定料不到您这么长时间还没摸清他生日。所以那天他见你不表示,一定是以为您给准备惊喜了。可是到头一场空欢喜,谁受得了这个啊?”
小江说的又很有理。
回想一下的话,会发现那天在酒会上,郑宫实际上是以同样的手段报复他了——先在台上给他一个大大的充满惊喜的暗示,然后再把另一个人请上去。毕夏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从云端跌下谷底的揪心感受。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单手撑在玻璃上,毕总经理一脸无奈。
想到昨晚郑宫坐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夜,毕夏心里便光秃秃的,好像被风吹袭的黄土丘一样瑟瑟痛起来。看来惹郑宫惹的不轻,因为守时、守空间、守权威、守“福利”如草原看守领地的雄狮般的郑宫——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失常过。
“您这个情况比较难搞哦。”小江一脸无辜地摇摇头,似乎也是技穷了。“首先还是谋定而后动吧,先看看他今晚什么反应,如果还是在看孙子兵法,那您可就得当心了。”
“好吧。”
于是忐忐忑忑的一天过去,又经过了一个夜晚。
到了早上,毕总经理默默落座,双手抱头撑在办公桌上,显然昨天又是一夜的煎熬。
小江依旧笑如春风般走进来,递上一杯热茶。他一看总经理这副模样,当即对毕总经理昨晚的遭遇有所了解了。
于是微微俯身,带点同情地小声问:“总经理?他昨晚真的又看了一夜的《孙子兵法》啊?”
毕总经理却默默摇头。
“那很好啊,没看就证明他也没生气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小江估摸着总经理是被郑宫用别的法子“整理“了,于是劝道:“他有怨气肯发出来是好事,您怎么也年长一些,吃点‘亏’就吃了吧。”
毕夏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张石灰板一样的脸:“他是没看《孙子兵法》——他昨晚改手抄的了。”见助理张大嘴的懵懂表情,毕总经理悲苦地又低下头。“整整一篇《孙子兵法》,五千九百字,他昨晚整整抄写了十遍。”
小江:“……”
“那我帮不了您了。”小江也皱着眉,和毕夏一样摆出悲苦不已的表情。“而且我看事情恶化得这么严重,总经理您要好自为之——那个,您上回说的,如果我递交辞呈,会按照最高补贴标准给我补偿的事,还算数吧?”
毕夏:“……”
慢慢抬起头,毕总经理和善地盯着助理,微笑道:“这样吧,你去人才市场跑一趟,我准备重新招个助理。”
“总经理我错了您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您好好休息我出去了!”一口气说完,某助理深鞠一躬急急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毕夏笑着摇摇头,伸手打开电脑。不知道今天郑宫的黑客会不会来远程他的电脑,换换桌面,视频聊天什么的也好啊。不过电脑一点异常都没有,鼠标也没见自己动起来。
一阵沮丧,毕夏手肘撑桌扶额,视线便从落地窗远远地飞出去,壁虎游墙般在对面郑氏大厦的玻璃幕上徘徊……
☆、九、那个……委屈你 (1950字)
下班的路上不太想驾车,于是手抄着口袋,在微风和夕阳里一步一步往回走。
前天晚上回家郑宫一夜不眠地看《孙子兵法》,昨天晚上回家郑宫一夜不睡地抄《孙子兵法》,不知道今天回家郑宫又会做什么。
毕夏忍不住想,他和郑宫交往也一年多了,郑宫的各种“习性”他就算没有了如指掌,但至少也知道的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