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老妈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像是突然认出了他是谁,眼睛猛地红了:“辰辰?”
“嗯,”那辰试探着摸了摸她的手,老妈面前的饭盒里放着的饺子还冒着热气,“你吃饺子呢?”
“就吃了一个,”老妈抽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我不饿吃不下,你吃吗?”
那辰点点头,伸手捏了个饺子放进嘴里。
老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他把饺子咽下去了之后还盯着,那辰犹豫着没去拿第二个饺子,老妈这种眼神他很熟悉,让他不安。
“有毒么?”老妈问了一句。
“没有。”那辰摇头。
老妈没说话,还是盯着他,那辰正想再拿一个饺子吃了证明没毒的时候,老妈突然一巴掌甩在了饭盒上,一盒饺子全扣到了地上。
“你拿这些毒药来让我吃?”老妈指着他。
“没。”那辰弯腰捡起饭盒,把地上的饺子一个个往饭盒里捡,刚捡了两个,老妈抬起脚一脚蹬在了他脖子侧面。
这一脚力量相当大,那辰只觉得眼前发黑,赶紧用手撑了一下地才没被一脚踹翻在地上。
没等他站起来,老妈一脚又蹬在了他肩膀上,接着就被跑过来的护士和护工拉住了。
老妈很激动,指着他,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那辰听不清,也不想听清。
“你先回去,她情绪不稳定……”一个护士推了推他。
那辰没出声,转身慢慢往外走,身后护士低声地劝着老妈,他听到老妈开始哭,他走出大厅的时候,老妈突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辰辰!”
那辰晃了晃,脖子上被踹过的地方揪着疼,他没敢回头,跑出了医院。
医院外面没有人,北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打在他身上。
他坐在车座上,围巾一圈圈绕好,帽子往下拉得差不多遮住眼睛,四周的风声低了下去。
他摸出一支烟叼上,火机连着打了十几下才着了,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之后,他一扬手,把火机远远地扔了出去。
老妈今年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之前来的时候,老妈能认出他,会哭着问他过得好不好,但今年他过来的几次,老妈都是这样,上次来的时候是直接拿着小勺往他脸上扎过来,还好是个塑料勺,但断了的勺柄还是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那辰捂了捂腰,那个隐藏在蝎子下的伤口莫名其妙地跟着脖子开始疼。
在医院门外一直坐到天色暗了下去,那辰才发动了车子,顺着路往外开,脑子里老妈哭着叫他名字的声音挥之不去。
他有些烦躁,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旧车场。
街上已经没有人,鞭炮声也越来越密集,渐渐响成一片,听着让人觉得孤单。
他想了想,开着车去了夜歌。
时间太早,夜歌里人很少,大屏幕放着春晚,整个大厅里的人加上服务员估计没超过二十个。
那辰找了个角落的卡座窝着,点了瓶酒在黑暗里慢慢喝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辰对愣着发呆这个技能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四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坐了两三个小时。
年三十儿还上酒吧来的人,大多都无聊得紧,开始有人过来搭讪。那辰一直沉默着,只盯着杯子里的酒,过来的几个人坐了一会儿都没趣地走开了。
在这儿坐着也没意思了,那辰站起来走出了夜歌,跨在车上掏出手机,一个个翻着电话本里的名字。
他很少打电话,尤其不愿意接电话,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都会让他心悸,接着就是按捺不住的心烦意乱。
所以他电话本上只有十来个号码,翻来翻去也没有能让他在这个时间打过去的人,要不就太熟,要不就太不熟。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安赫的名字上。
盯着安赫两个字看了半天,他按下了拨号。
电话响了很久,安赫才接了电话,听上去很意外:“大七?”
那辰对这个称呼已经懒得再反抗了:“过年好。”
“过年好,”安赫声音带着没睡醒的鼻音,“你不是发过短信了么?”
“是么,”那辰笑笑,听出安赫那边似乎很安静,“你在干嘛呢?”
“睡觉。”安赫回答。
那辰愣了愣,大年夜十一点睡觉?
安赫的这个回答让他心里动了动,身边居然还有跟他一样在这样的夜里没事可做的人?
他停了两秒钟才开口说:“出来么?”
“去哪儿。”安赫问。
“不知道,要不来我家睡觉吧。”那辰把烟头弹到地上,用脚踩灭了,四周已经一片鞭炮声,震得他不得不把手机按在耳朵上才能听到安赫说话。
“什么?”安赫愣了愣。
“来我家睡觉,你要不想睡觉,做爱也行,”那辰咬咬嘴唇,“你要不想到我这儿来,我去你那儿也行,或者你说去哪儿都行,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之后,安赫那边没了声音。
那辰正想看看屏幕是不是安赫已经挂了电话的时候,安赫说了一句:“我过去吧。”
13
13、第十三章 杀了我吧 。。。
安赫躺在床上,屋里所有的窗都关得很严实,但还是被外面的鞭炮声震得胸腔都一个劲儿共鸣,闻到的也都是火药味儿,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把鼻子都打堵了才算是没了。
“安赫你怎么了?”他盯着天花板小声说了一句,都已经泡完澡舒服地躺下睡着了,现在居然要跑出去?
是的,怎么了?
甚至没问问那辰大过年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冲动了,可以把自己介意的,不愿意接受的都放到一边,这种放弃好恶忍不住地想要接近一个人的感觉,让他不安。
他把手举起来,叉开手指,从指间看着顶上的吊灯。
为什么呢?
那辰比自己学生大不了几岁。
性格并不算好。
跟人相处有点儿费劲。
偶尔还脑残,想到那辰的火星文他就头痛。
但那辰长得很好,是他喜欢的那种。
打鼓的时候很帅。
笑起来很迷人。
声音性感。
安赫笑了笑,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在床沿儿上发了一会儿呆,慢慢走进了浴室,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
重点是,那辰那些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让他对那辰越来越深的感同身受。
不像父母的父母,不像家的家。
有时候他会想要接近那辰,想知道到底他背后有一个怎样的家,有一对怎样的父母,会不会还有人跟自己一样,曾经有过那么烦躁不安和无助的心情。
是太寂寞了吗,想要个同类。
安赫在毫无意义的思考和纠结中磨蹭了快一个小时才抓着一个年货包和一个红色的购物袋出了门。
出了单元往车位走的时候,卷着炮仗屑的北风刮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已经过了十二点,楼下扎堆儿放炮的人不少都已经冻回去了,他瞅了瞅四周,没什么人,于是一路高抬腿地蹦到了自己车旁边。
车上全是红色的小碎屑,得亏是把报警关掉了,要不这车得叫出咽喉炎来。
路过小区门卫室的时候,保安冲他的苍蝇拍傻乐:“哈哈哈安老师过年好啊,这个时间出门?哈哈哈哈……”
他把年货包递了过去:“过年好。”
保安接过年货包感动得不行,一连串地谢谢不好意思谢谢不好意思。
“商量个事儿,”安赫招招手,保安从窗口里探出半个身子,他指着自己的苍蝇拍,“咱能不再为这个乐了么?这都一年了。”
“哈哈哈哈忍不住啊,”保安欢乐地笑得牙都露出来了,“都一年了你还是没有苍蝇拍就进不了门啊哈哈哈哈……”
“……关窗吧,风大。”安赫无奈地把车开出小区。
那辰住的小区比较高端,保安也笑,但笑得一脸严肃,想进去还得有业主同意。
不过大概是那辰之前打过招呼,保安拿着张字条对着安赫的车牌看了半天,放行了,还很礼貌地给他指了到那辰家的路,安赫对于那辰能记下他车牌有些意外。
把车往里开的时候他特别地全神贯注,怕一个不小心把人家这么高档的岗亭再给撞了。
其实不用指路也能找到,转角的路牌标得很详细。
小区里这会还能看到不少人,裹着厚厚的衣服在放烟花,明亮的路灯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老北风都吹不散的笑。
安赫找到了那辰家的那栋楼,到楼下了才发现没有车位,正要打个电话问问那辰他家这个牛逼小区车位在哪的时候,单元的大门开了,跑出来一个人。
安赫觉得凭这个身形他能认出来这是那辰,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那辰的动作体态挺熟悉。
但在看清那辰的时候他却愣了愣。
“开门!”那辰已经跑到了副驾那边,在车窗上拍了拍,挺大声地喊,“我家车位在地下车库,我带你去。”
安赫开了门,看着那辰跳上了车,车里的温度因为他带着寒气到来而下降了不少,安赫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这什么打扮?”
“刚洗完澡的打扮,”那辰搓搓手,指着前面的路,“开过去左转。”
安赫看看那辰身上的印满蜡笔小新的睡衣和他头上戴着的军绿色雷锋帽,又看看他脚上的两大团绒毛球,是拖鞋,那辰冲出来的时候安赫以为他带着两条狗,再看那辰脖子上还套着一圈东西,安赫指指:“这什么?”
“围巾。”那辰扯了扯脖子上的东西,扯了几下以后又把胳膊伸了进去穿上了。
安赫这时才看出来这是件毛衣。
“你平时都这么……”安赫把车往前慢慢开过去,“可爱?”
“嗯,”那辰一点儿都不谦虚地点点头,“还有更可爱的你要看么?”
“……不用了,”安赫用余光扫了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