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克扶扶额头,“我们会尽力的。那你就在这里想办法通知家属吧,我要去准备手术了。”
原来这男人正是肇事司机,而且是疲劳驾驶。
他开的是一部卡车,撞起人来力道特别大。
出事的地段旁边正在修地铁,所以马路就窄了很多,人行道也没有了,挂了个牌子,限速20公里每小时。
白天的时候还好,视野清晰再加上限速,倒不怎么容易出事。
晚上的时候,那里路灯隔得远,有时候像伤者这种又矮又瘦的人在马路上沿着施工栏牌走就不容易被看出来。肇事司机本来就看不太清,又因为晚上行人少而加大了马力,差不多有40公里每小时,连续开车太久他反应又慢,一直到把人撞飞之后才意识到出事了。
伤者正好被他撞到了旁边的施工地里面,那里面到处是挖得乱七八糟的土,还有各种金属的挖掘机器和工具就那么停在那里。伤者摔得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特别吓人。
幸好肇事司机还算有良知,赶紧把伤者送来医院了。不然像这种伤,耽搁个几小时的话,肯定没救了。
谢克看到伤者这个样子,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是出车祸身亡的,心里面不由得就有些哀思,便也懒得搭理那个司机了。他一边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做,一边往手术室赶去。
等他到的时候,其他三个刚才他点到名的科室的值班医生也到了。他们也是住院医师,但是他们负责的手术部分比较简单,完全可以由他们自己处理。而谢克要叫赵华或者别的主任医师来的原因是,他怀疑伤者是胸椎及腰椎的爆裂性骨折。这一点在拿到x光片之后就可以确认。
果然,ct显示椎管严重阻塞,压迫神经,像这种情况肯定是必须手术的,不能打打石膏固定支架让骨折自己愈合。
所以骨科的手术,他最多只能负责清创,后面的加钢板、置钉复位等就要由主任医师来动手了。
谢克和几个其他科的医生说明了一下患者的情况,那几个医生显得比较游刃有余,因为他们要做的部分还算容易,主要是缝针之类的。
即使谢克已经描述过伤势了,那几个医生在看到伤者的第一眼时,也还是吓了一跳。
此时伤者的衣物已经全部被清理掉,可以看得出来,他正面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整个人就像被泥石流碾压过一样惨不忍睹。
幸好眼珠子没被戳瞎,只是眼皮被磨烂了,鼻子也歪掉了,鼻梁骨折是肯定的。耳朵一只没事,还有一只的皮肉里嵌着沙石,现在不好说,只要不影响到耳道就还好。上嘴唇几乎全部扯没了,牙齿撞掉数颗,满嘴都是血。谢克翻开他的嘴看了看,还好舌头没事,不然还要叫上口腔科的医生来。至于牙齿么,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等保住人再说吧。
有些手术是医生不能私自决定的,必须患者家属同意,签字,才能做。
现在只能做急救,先保命。
虽然看着恐怖,但是做医生的人哪能怕这些,几个人很快就各就各位,处理起属于自己科室范畴的部位。
颈部以上都交给那几位医生,谢克要做的是全身的清创,然后等赵华来,至于是切除碎裂的椎板,还是经由其他入路减压,这就要仔细研究过线片之后再决定了。
谢克如今做这种缝合的小手术已经十分拿手了。他的动作明显比其他人要快很多。别的科室的几位医生也是早已听说过他的美名,要不是手上有重要的活要干,还真想好好地欣赏一下谢克的手艺。
用无菌布盖好伤口,备皮、清污,然后用盐水清洗创口周围的皮肤,再用碘伏从伤口的中心位置向四周消毒。然后要开始检查伤口。谢克手里拿着手术刀,快速而准确的切除掉血凝块和其他异物,以及那些已经失去活力、再也无用的皮肉组织。继而止血后,再次用生理盐水冲洗。
清理完毕后,谢克就开始缝合。缝合不是像缝一块布那样简单。人的组织是一层层的,比较轻的伤口根本不用缝就能等它自己长好,有些伤口只要缝表面就行,但是有些创缘比较深比较大的,就要按层次缝合。
这些根本就不必动用他的神奇手指,谢克就做的奇快无比。
等他把伤者上上下下需要缝的地方都缝好,伤口用胶布贴好无菌纱布的时候,其他几位还在跟自己分别负责的那块较劲呢。
现在的问题是,伤者的右手的皮肉都撕烂了,清理过后差不多只留下了骨头,这样要是不做皮瓣的话,今后这手就不能用了。但是这个皮瓣手术是不属于保命范围的,必须要家属签字同意。
谢克走到一旁让巡回的护士出去问问,家属联系上了没有。
不一会儿那护士回来说,电话联系上了,马上就到了。
谢克想了想,估计还是得亲自去说才行,干脆就脱了手术服,走了出去。
肇事司机一看他出来,马上激动地跑过来扯住了谢克,问他人怎么样了。
谢克一扭身,抽出了自己的膀子,跟他说:“你先冷静,人是暂时没事,但是伤势很严重,后续还要做胸椎、腰椎以及四肢的手术,具体怎么做,要等主任医师和家属到了之后才能决定。”
这时正好赵华和家属前后脚赶到。
赵华听谢克说了情况之后,先去拿片子来看,留着谢克在外面与家属和肇事人周旋。
胸椎、腰椎的问题先不提,谢克把右手的事情给伤者家属,也就是伤者的儿子说明了情况。
其实这情况也相当简单,就是做不做皮瓣修复术的问题。
选择也很简单,做,可以修复,不做,那就截肢。
截肢这种事情一般不是万不得已,是没有人会接受的。
但是问题来了,钱。
做这种手术的话,各种林林总总的费用加起来,最起码几十万总是要的。
而且做不做也是需要马上决定的,时间长了手上的肉就长不出来了。
伤者的儿子一听要这么多钱,眼都急红了,可这是他爹的一只手啊!
他揪着肇事者的衣口领子,吐着口水呸他:“你这个混蛋!你必须把我爸的医药费给出了!你也听到了吧,这个医生说要几十万,这还只是一个项目,还有其他项目呢,刚才那个医生拿着片子时就说了,什么爆裂骨折,一听就特么的特别严重!你快把钱拿出来,要不然拖得晚了我爸的手就没了哇啊啊啊!”骂着骂着就自己哭了起来。
☆、第40章 赔偿
“这……”肇事司机包刚平为难地看着关俊伟,也就是那个被他撞了的老人的儿子,他也想给那个伤者做那个什么皮瓣修复术,毕竟这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事,只能全怪他的。但是,他也没那么多钱啊,拉一单货去掉邮费过路费等成本他只能赚个几百块而已,却要开上好几十个小时的车。
关俊伟见他犹豫不决,怕他不肯出钱想赖账,于是就开始打电话,把亲朋好友都叫了过来,准备给包刚平施加点压力。
不一会儿,手术室门口就挤了一堆人,都是关家这边的。关毅,也就是伤者,这一辈的,他儿子这一辈的,还有他媳妇的娘家兄弟也来了,足有十几个人。
谢克一看这闹哄哄的,就觉得要出事,于是劝关俊伟打110先把案子给报了。
关俊伟不知道他这是防着自己这边闹事,还以为这个医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更得意了,于是就打了110报案。
出了事故,警,察当然很快就到场了,不过这次来的只是普通的民警,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劝了几句关家人,让他们和平解决,就打算撤离。因为包刚平违反交通法规造成重大事故,要追究刑事责任,还得拘留个十几天,所以肯定是要带走的。
这样一来关家人立刻就不满了起来,包刚平被带走,谁来负手术费用?
包刚平此时身上只有几千块,刚才挂急诊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拿去缴手术费和住院费了。因为他超速的缘故,又拿不到保险。所以实在是没什么钱。
民警同志也知道这个经济纠纷通常都不太容易一次性搞定的,就只好这里劝劝包刚平拿钱,那边劝劝关家人淡定。
谢克看看时间,里面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就提醒他们快点决定,不然的话这个可不像别的手术可以二次推进手术室再进行,这个也是要抢时间的,现在手骨暴露在外面,是可以通过身体的其他部分的组织对其进行增殖和修复,使得骨骼上能够再继续生长出一些血管、神经和肌肉的,但是时间长了的话,可就真的要变成白骨了,到时候是要截肢截掉的。截肢的原因是为了让其他地方的皮肉长好。
谢克的话再次掀起了关家人对包刚平的不满。
最后,包刚平抖抖索索地从衣服隔层里翻出了一个蓝布包着的小包,一层层打开,最后露出来一张□□,一张身份证和一个城市居住证。那张□□一眼就能看出来很旧了,表面的膜都卷起了角,而且磁条上还脏兮兮的,真不知道机器能不能识别出来。
包刚平抹了把眼泪,给关俊伟“嘭”地一声跪了下去,“关兄弟,是我对不起你爸爸,我就这点积蓄了,里面有九万多,再加上我刚才缴的几千块,大概十万出头点,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了!实在是对不住啊,但我只有这么点钱了。”
关俊伟听了这话,脸色一沉,踢开他的手说:“别开玩笑了,十万块钱能顶个什么用,我爸光是做那个手的手术就要几十万,还有那个骨折的,再加上住院,还有后面的康复,都是要花钱的。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就……”
他说到这,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焦贞梅,然后一咬牙要了个一口价:“一百万吧。你拿一百万出来,我们就算和解,不然的话我就去法庭上告你。这个官司你也知道的,你是全责,所以你肯定输的。到时候你除了付医药费,还要付打官司的钱,你自己想想看吧。哦对了,好像还有个什么精神损失费……”
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