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耀南狠狠瞪他一眼,痛楚地倒吸口凉气骂:““你混蛋!干点事都走水,你如何把个钱送到老头子手里的!”
“我,我给阿丹去送的。”秦溶纳罕,分明是把个钱和地址给了阿丹,阿丹拿去告密了?
“那老爷子怎么发现的?知道得一清二楚,打得我魂魄出窍的。”楚耀南泪眼瞪他,呻吟一声费力去揉揉屁股骂,“还有,你下次能不能长长脑子,还嫌老爷子家法不够多,还往回家里买这些竹板子痒痒挠?你皮子痒痒想挨打,留了自己去用!”
秦溶被他一顿排揎哑口无言。
“笨,怎么你娘给你生个这么笨的脑子,惹了货还不去挺尸去,还回来,我费尽嘴皮子快哄好他罢手了,你非是回来添油加火,害的我……我上辈子哪里欠你了,哎呦……唉呀…… ”
几次交锋,秦溶才知道平日看似粗鲁的光头老爹不是只会吃鸡屁股打儿子,委实的诡计多端。
阿丹揉着被抽成猪头般的脸唔里乌涂的抱怨着:“六爷,就省省吧,您这孙猴子翻不过如来佛老爷子手掌心。蒋堂主顶多是个唐僧,老爷子才是如来呢。你看看,我这一只脚才迈出秦府门,就被擒住了,打得猪头似的,身子骨都要被拆成脱骨扒鸡了,险些见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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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离家出走
风平浪静后,秦府上下和谐。
秦溶忽然觉得这个家有了些家的味道,就像他昔日的小家,推开门就有属于他特有的味道。
他对秦老大说:“爹,儿子想去乡下寻找蒋大哥和大嫂子,劝他们回定江,雪玉在婆家似乎过得不好。”
秦老大说:“不行!”
“雪玉已经嫁人了。”他急得辩驳,额头青筋暴起。
秦老大看他压低声音说:“十月初十,是你南哥的生日。一家人团圆不易,想给他好好办一场,都二十了,弱冠之年,成人了。”
秦溶这才恍悟,爹心里一直惦记着楚耀南。
“待过了十月初十,你再去。不过,这个事不许跟人提,也不要告诉你南哥和兄弟们。爹找人操办,给他个惊喜。”
秦溶想,不想这老头子看似大大咧咧,却还真是心细如丝。只是楚耀南若知道这些,该如何感动,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就是不同。
楚耀南身子不好,一场惊吓后一直卧床养病,蓝帮的生意多是归秦溶打理。
这天去江面巡察码头,因为耽搁了些时候,船行如飞,秦溶回转西陵码头已经是日暮。一路上风平浪静,秦溶想,也不知楚耀南的病情如何了。
他见阿彪蹲在甲板上修理皮鞋,就俯身去帮他。
阿彪见是他,忙婉言谢绝说:“二少爷,这可是不敢的,怎么能劳动您大驾呢?”
“我过去都是自己做的,这个我比你熟。都是兄弟,不要这么客套。”秦溶不容分说就接过那鞋,套去鞋架上为他修理,随口问阿彪:“你是哪年投靠的秦氏?”
阿彪说:“十岁那年,我来的时候,南少才六岁。”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阿彪说:“我那时就专门伺候南少,寸步不离的。南少从小就活得小心,姨太太们总开玩笑逗他,说哪天保不齐给他生个真正的弟弟,怕他就不再是老爷心里的宝贝了。那时南少就吓得哭,求姨奶奶们别要生小弟弟,被老爷听到这话抓到一次就打一次。后来长大了,也懂事了,就活得特别的小心,逢人就说希望早些有几个弟弟。老爷心情不好,对姨太太们非打即骂,南少总是去解围,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从不抱怨。他身子有怪病,病来时几次险些喘不过气险些死去,老爷也是担心的,请了多少医生看不好的。”
阿彪说:“南少心思细,即便心里千百个不乐意,还是会陪个笑脸的,怕老爷嫌怨他。他心里太在乎老爷了,太想有个家了。”
秦溶觉得阿彪是有意告诉他这些,只是听得心里难过,就坐在甲板上看星星,其实自己心里也很迷茫,他不想当秦家的儿子,他想大哥蒋涛,更想雪玉,本来他喜欢的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明天,是南少二十岁生日。”秦溶忽然记起,十月十,耀南的生日。父亲说,要给耀南好好操办的,不知给他如何的惊喜。
江边,小船。
阿丹指着前面对秦溶说:“溶哥,不对呀,今天巡江的不是定字号,是忠字号,不该是南少的人。”
秦溶一愣,驱船过去。
问楚耀南时,他掸掸指尖的烟灰,不情愿的侧眼扫他答:“去问老爷子呀。机密火急,叮嘱过不许说。你不服,就去问,看看老爷子的板子如何和你屁股说话。”
秦溶深吸一口气望他,看他玩世不恭的神态,那幸灾乐祸的腔调似有意同他逗弄。秦溶一本正经说:“南哥就不要逗兄弟了,上面风声紧得很,老爷子才派我来督查江面。南哥就是走,总是要有个话题,让秦溶如何回话呢?”
楚耀南深吸一口烟扫他一眼,鼻翼里透出不屑的哼声,吐口烟圈弥漫在暗灰色的空中,对他说:“无可奉告!”
阿丹过来喊了秦溶在一旁,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神色紧张。
船舱内传来弟子们惊叫声:“谁许你们乱翻南少的东西了。”
楚耀南一扔烟头在江里眼珠瞪大,还不等发作,秦溶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只搭了他的肩头望了江面低声问:“南哥,这是要离开定江,离开家。”
一阵沉默,楚耀南对了江面一笑,笑得酸涩无奈:“嗯,出去闯荡,自然是要四处的走。走到哪里,哪里是家。”
“老爷子心里疼你的。”秦溶说,他想说虽然你是养子,老爷子的宠爱不亚于亲儿子。但转念一想,是和谁比呢?眼前是那一场场没来由的冲突,楚耀南的跋扈矫情,哥哥的不依不饶,父亲的偏袒,那打在楚耀南身上无情的家法,他的嚎啕声。于是秦溶沉默。
楚耀南问:“有烟吗?”
秦溶从怀里摸出烟盒弹开,楚耀南取一只卷烟,在鼻前嗅嗅,笑了问:“你还抽这种土烟?不配你二少爷的身份。”
秦溶有些腼腆的笑:“我大哥,啊,蒋堂主他,最喜欢这个土烟的清香气,昔日嫂子在,就从家乡捻好烟叶寄来。”
“你终究忘不下他?”
“他养我十二年。”秦溶说,似是回答,又似是劝说,诚挚的目光望着楚耀南的眼,楚耀南拍拍他的肩头说:“不关你的事,迟早。有火吗?”
打火机跳动的火焰在苍白的日色下显得含糊不清,秦溶为他点燃烟,看他深吸一口,似平静心情,望了灰蒙蒙江面上往来驳船说:“他养了我二十年。我爹因他而死,粉身碎骨,一条腿和肠子炸飞挂在树梢上,临死将我这遗腹子托付给他说,送我回家,交给祖母,再不要让我重进名利场。我娘惊疯了,生下早来人间三个月的我,就喊着我爹的名字跳进了江里。他却强留下我,因为有位云游道士说我像送子观音座前的金童,能旺家室。”
说着自嘲的咯咯的笑,笑得呛口烟不停的咳嗽。
秦溶伸手为他摩挲后背,他推开,笑骂:“别学小沛子婆婆妈妈的。”
扫像秦溶的眼神中带来几分妩媚,依旧的不减狂傲说:“小豹子长大总是要离开家的。他养我二十年,比亲儿子还疼我。打是打,爱是真爱。够了,最需要的时候,他在身边,就够了。”
“你这样走,双刃剑,伤他也伤自己,留下吧。其实,风平浪静后,我不会留在这里。我这十八年,泥鳅命,住不得龙宫。他需要你帮他打理家业,至于阿沛,吃喝玩乐足了别无所求。”
秦溶望着心情忧郁的楚耀南吓他:“你若走成倒也罢了,难道不见他一辈子?若被他寻回,就不是打一顿家法板子的轻巧,何苦?”
“盛宴必散,到时候了。别告诉他你见过我,我不连累你。我必能走成,他寻不到我。”
“可是,明天是你二十岁生日,老爷子给你大办庆生的!”秦溶忽然记起。
楚耀南微怔,随即笑笑摇头,二人沉默。
秦溶回府,天上雷雨交加,炸雷就响在房梁上,惊得他周身一颤。暴雨狂风吹得他手中油纸伞乱舞,似乎要脱手而去。
进到厅门,举头看张灯结彩点缀得眼前一亮。
“溶儿,正担心你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全家人等你吃饭。”牛氏上来为他脱下风衣,裤脚风衣摆都被雨水打湿。
秦溶心里有鬼,低了头说:“江边赶来,就晚了。”
“怎么耀南还没回来?”牛氏望着门外,像守望自己晚归的儿子,大雨萧萧打在石子路旁的花树上,瑟瑟作响。
白濛濛一片雨脚打在青石路上如烟岚缭绕,看不清来路。
秦沛奔出来说:“怎么样,看看本少爷的杰作,明天爹要给耀南办生日酒会,西式的,我觉得还是我布置得更西式些。
秦溶无语,默认进去餐厅,家人都在热火朝天议论明日的生日宴会。
秦老大见到秦溶进来立刻收住话,故作神秘状,又见秦溶身后没有跟着楚耀南,目光依旧在敞开的厅门处等候即将出现的寿星。
秦阿朗哼了一声说:“开饭吧,不必等他。这么大个人了,明天就二十岁了,成丁了,晚归也不知打个电话或派个人捎个信。”
“外面雨大,孩子在外奔波忙碌的,也不易。”牛氏规劝着。
饭摆上,空了一个座位,一副碗筷,秦溶心里难过,动动唇想说是耀南不会再回来吃饭,或许永远不再会回来,但话在喉头哽咽,和了一口菜咽下,也不知咽下的是什么菜,梗在喉头没个滋味。
“查江去啦?”秦老大问,挑个眼扫一眼秦溶,豹眼中透出几分阴冷。
牛氏见儿子心不在焉,慌忙碰碰他的臂肘,低声重复一遍父亲的问题。
“是!”秦溶愕然地答,心却狂跳不已。仿佛对面坐位上依旧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