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他日成翡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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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他日成翡翠(全)-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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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朴昕略一抬眼,冷冷丢下一句,“回去睡觉!”便嘭地拉上了玻璃门……

男人邪佞冷酷的一瞥,针尖般刺中海贝贝的心,有点麻,有点疼,还有一丝恍惚——
片刻之前,幽深如春潭的黑眼睛里飘零着脆弱忧伤……激情的风吹过,那抹惹人怜爱
的眼波便沉入潭底,无处寻迹……

第六章

“真的?!老爸要当副省长!!!”海贝贝对着手机狂喊,“嗯,我一直在学校,正忙学
习呢……妈,你替我恭喜老爸……”听凭老妈啰嗦叮嘱半晌,海贝贝终于挂断电话,转
头对梁朴昕一笑,似得意似嘲讽,“我爹高升了!等离任审计一完,就要去福州…
哼,开始新一轮的抢班夺权!”

梁朴昕轻笑,随手将报纸扔给海贝贝,“小傻瓜,报上都登了…你恐怕是最后一个知
道消息的!”手指敲点一则标题新闻,“刘勰思当了市长…哼哼,刘文毅取代你的位
置喽!”说罢,转身离开。

要给文毅打电话道喜吗?

晶黄美眸闪过黯淡,海贝贝眉头轻蹙,神游物外——这些日子,他实在有些郁闷,若
是文采够好,都该胡诌出一首‘少年海贝贝之烦恼’了……

一周以来,每当午夜时分,少年变身为饥渴的野兽,爬上梁朴昕的床,彻底迷失在
初尝禁果的极致欢愉中……

回想那次跟文毅,真的算不了什么……

如今,夜夜春宵,海贝贝才真正体会到销魂蚀骨、风月撩人的滋味……

稍有经验后,海贝贝便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试着温柔一些,却换来梁老大的无情
嘲弄:“你没吃饭啊?不是男人就滚下我的床!”……

越是粗暴对待,黑眼中的脆弱忧伤便愈深愈重,犹如湖面冰凌——冻得融不掉,浓得
化不开,聚得吹不散……

经过最初几夜,少年默契于心——每夜只能做一次,完事后,自己不必殷勤讨好,不
必帮忙善后,只需立刻消失……

只是,每夜一次云雨,如何能解渴?

更不堪的是,白日里,梁老大神态自若,仿佛深夜的欢爱激情不过是海贝贝的南柯
一梦,仿佛少年从未侵入他的身体、主宰他的欢愉!

海贝贝仍然在枪械和冷血动物间流连,然而那些新奇事物分不到一丝关注,晶黄美
眸总是不自觉地追逐着梁朴昕,试图将白天冷峻犀利、邪佞张狂的男人,与夜晚脆
弱忧伤的黑眼重叠,却幻化迷雾、无法重叠……

……

聂枰疾风一般掠过大厅,惊醒了若有所思的少年…

“什么事这么急?”

聂枰继续快步上楼,“老大要去广西…”

“广西!”海贝贝狂喊着重复一遍,从沙发上跳起,“我也要去!”

可是,老大去广西,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出于安全考虑,聂枰不会随意透露梁朴昕
的这个习惯,突然被海贝贝一喊,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小东西,只要你路上不叫苦,不后悔,不闹着要回家,我就带上你这个累赘!”

海贝贝见梁朴昕踱进大厅,立刻扑过去,狂吼:“我不是累赘!我去年就拿了驾
照!而且我还会爬树,钓鱼,打猎,野炊,搭帐篷,扎竹筏,分辨有毒的野果……”

一长串野外生存本领尚未吼完,梁老大已不知去向!

本就跌宕于梁朴昕的昼夜落差,又见他如此贬损自己,海贝贝心头泛起委屈不甘——
我是男人!既然能压倒你,我也有本事保护你照顾你!……

……

海贝贝本想帮忙收拾行装,可是聂枰干脆利落、动作娴熟,武器枪械、野营用具、
归置整理得井井有条,他根本就插不上手!

悻悻站在一边,海贝贝无聊极了,随口问道:“你家老大是双重性格?”见聂枰忽地
抬头一瞥,锐利的目光竟然不逊于梁朴昕,连忙支支吾吾地补充道:“嗯,他总是
忽冷忽热的,我有点纳闷……”

聂枰继续低头整理物事,一径沉默……

海贝贝何曾受得如此轻慢,少爷脾气发作,猛然冲上前打向聂枰手中的望远镜,怒
吼:“我问你,梁老大是不是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

聂枰何等身手,自是不会让海贝贝得逞,迅捷轻巧的一抽手,仍然稳稳握着望远
镜,装进旅行袋,随即淡淡说道:“别爱上老大!”说罢,拉上两个旅行袋的拉链,
一边一个抗在肩上,就要离开……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海贝贝飞快拦住聂枰,晶黄美眸里愤怒困惑交织!

聂枰停下脚步,直视海贝贝,仍是那种平淡的语气,“老大的头脑比任何人都精明
敏捷,精神状态更是清醒无比!我劝你别陷得太深……魔自心生……”

什么乱七八糟?海贝贝本就不善于冷静思考,听了聂枰的所答非所问,更是成了杖
二的和尚,愈加混沌……

……

广西

周曹的空气潮热憋窒,嗡嘤的蚊虫肆意吸血,盘子大的五彩毒蜘蛛不时蹿到脚边、
令人不敢迈步,更有致命的毒蛇巨蟒隐藏游弋于树蔓草丛中……

海贝贝右手拄着根长竹竿,肩背特大号旅行袋,额头的汗水滚滚而下,濡湿了美丽
的脸庞,却懒得或没力气去擦,意志力全部贯注在双腿上,机械地漫无目的地向前
迈步……

接连两日,黎明起身,跋山涉水,直到星斗满天才露营歇息……

海贝贝不叫苦,不言悔,却有着深深的失望——跟梁朴昕来广西,本意是想在碧水青
山中延续每夜温存,甚至奢望白天也能得逞几次……哪料,刚到个不知名的荒山野
岭,梁老大就让直升机离开,带着自己徒步翻山越岭,搞得好像是要去朝圣一般!
每到夜晚,自己疲累困乏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哪还有闲情思淫欲?

“小东西,坐下歇歇吧!”梁老大气定神闲,浑不似野营拉练了两天的状态。

海贝贝愣住,一路上,自己从不问‘还有多远’这种小女生才问的愚蠢问题,梁老大
也从不提‘休息’二字;这才晌午时分,怎么就可以休息了?

晶黄美眸疑惑地看向梁朴昕,见男人径自走到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坐下,海贝贝立刻
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甩掉背包,两眼一闭,狼狈地歪倒在地……

梁朴昕淡淡一笑,俯身一把抱起草丛里的海贝贝,放在冰凉的大石头上,又取出瓶
子,将里面的红色粉末撒在少年身周,嗓音低沉,“小东西,睡会儿吧,我马上回来…”

海贝贝想问他要去哪儿,却干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看着梁朴昕高大的身影渐行渐
远、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凤尾竹中……

……

夕阳无限,柔黄的光晕斜照在大石头上,唤醒了酣睡已久的少年。

“好香!”饿了一整天,海贝贝的嗅觉格外灵敏,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香熟幽甜的
食物味……

梁朴昕见海贝贝醒了,扔过一枚绿色野果,笑道:“你会分辨有毒的野果?看看这
个能吃吗?”

考我?
海贝贝不甘示弱地对着形状奇特、浑身带刺的野果研究半晌,又见男人手里拎着两
串野果正在用火烘烤,心中有些明白,“我猜,这果子生吃有剧毒,烤熟后香喷喷!”

黑眼中掠过赞许,梁朴昕哈哈大笑:“小东西,挺灵的!”递上一串烤好的野果,
“尝尝吧,当地人叫它‘芏梨’,生吃会泄痢而亡,烤熟后服用却能强筋健骨、延年
益寿……”

难得受到夸奖,海贝贝喜出望外,接过芏梨,大嚼起来; 边吃边问:“你刚才干什
么去了?”

梁朴昕剥开一粒芏梨,淡淡说道:“祭奠我父母。”

原来如此!
海贝贝默默吃着芏梨,识趣地不再追问……

梁朴昕抬眼望向远处延绵苍翠的山峦,沉默半晌,忽然说道,“我阿妈出生在山那
边的彝族寨子里,六岁丧母,十岁丧父,山寨里的人视她为恶鬼转世……十五岁那
年,她离开寨子,独自一人躲进深山,以采集蛇胆为生;后来,遇到我阿爸……他是
越南人,为了躲避越战,偷渡来广西,专门贩卖驱蛇草药——他们倒真是天造地设的
一对!”

海贝贝听得入迷,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生了我,一家三口躲在深山老林里,过着与世隔绝,确切地说是原始人的生
活……”

这样的环境能造就叱诧风云的军火商?海贝贝不再追问,静静等着梁朴昕为他解惑……

“山中岁月悠长,我跟着爸妈打蛇采药、逍遥快活,直到一天深夜——一帮寨子里的
男人破门而入,绑走了我阿爸……我和阿妈光着脚,一路狂奔,直追到山寨门前,却
也被他们绑起来扔在地上……火光冲天,阿爸被绑在一株老树下,本就褴褛的衣衫,
已被撕成碎条,山寨里的男女老少全都怒目相向,嘴里的话更是恶毒,他们不断狂
喊着杀了越南鬼子给弦邶报仇!……我们一家不问外事,竟不知道中越开战多年,山
寨族长的儿子死在前线……族长往我阿爸身上洒了些酒,做了巫术法式,抬头对着天
嗥叫——‘挖了越南鬼子的心!挖了他的黑心!’……就这样,我阿爸被活生生地开膛剜
心……”
梁朴昕本就低沉的嗓音愈加粗砺,带上了不自觉的悲愤,“那个族长撒谎!我看得
清清楚楚——阿爸的心是红的!冒着热气、布满粘稠鲜血、赤红色的心!”

海贝贝牙关紧咬、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竟有这样惨绝人寰的事!那时还是孩子的梁
朴昕怎么面对!

黑眼中的悲怆阴扈渐渐消散,梁朴昕回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那一刻,我身上最
痛的地方不是心,而是脚!赤脚奔跑十几里山路…哼,我脚上淌着的血,比我阿爸
心上滴的还多……这是我唯一的安慰——脚痛比心痛更难耐!也许,阿爸的心虽痛,比
起脚痛来还略好一些……”

……

经历这样凄惨的童年,也难怪梁老大的性子阴晴不定、暴扈乖张!海贝贝聪明地掩
藏起泛滥成灾的同情心,悄悄在心底为男人可怜不已……待梁老大神色如常了,便小
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祭拜他们吗?”

梁朴昕一语不发,迈步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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