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犟是出了名的,知道婶子是什么人就赶紧的撒手,元宝,跟婶子家啊。”
金宝一手还捧着俩骨灰盒,这俩人不嫌晦气还把他当宝贝争,他这是在千江市过了多少年了,都没人对他这么过,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也有点酸涩,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陈富贵咋呼起来了,“婶子!你家小宁在偷吃你们的肉!”
可不是吗,小孩馋肉馋的不行,趁他娘在外面说话不注意,俩手抓着肉往嘴里死命的塞,一听陈富贵咋呼,他娘凶神恶煞的举着巴掌过来要揍他,小孩吓得立马把嘴一闭,收着鼓囊囊的腮,眼睛四处乱瞟,装的跟没这回事似的。
他娘照他的屁股就来了脆生生的一巴掌,“臭小子!那是给你元宝哥吃的!给我吐出来!”
陈富贵赶紧拉着金宝溜了,留□后一串的叫嚷。
出了门陈富贵就问金宝,“大姑这是两个骨灰盒?”
金宝噎了一下,半天才说,“不是,一个是小孩子的……小孩被人扔在街上没人管,捡回家养了没几天就病死了。”
陈富贵也感叹了声,心说这小孩也挺可怜的,知道金宝妈刚刚死,他现在肯定心情不好,陈富贵就把急切与金宝诉说这些年经历的欲望压在了心底,晚上叫他媳妇做了顿好的,招呼金宝吃了,就给他收拾了房子,让他先休息。
陈家的一切都能勾起金宝的回忆,乡村的房子,房子里胡乱摆设的一切,木床,木头箱子,墙角堆积粮食的袋子,用拉绳子控制开关的灯,煎炒烹炸,锅碗瓢盆,远远传来夜猫子像哭似的叫声。
金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都是多少年没回家看看了,童年记忆中的一切竟然还健在,这跟城市里的快节奏生活不同。金宝忽然想起他小时候的愿望,如果他没被大学开除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名人民教师了吧,金宝妈说过做老师挺好,能穿干净的白衬衣。
晚上睡的是陈家大儿子的床,小孩已经五岁了,瞪着两只黑色的大眼睛叫他叔,他说他小名叫强子,明年就能上学了。
陈富贵年纪跟金宝一样,孩子都三个了,而金宝到现在还没结婚,要不是考虑到金宝妈刚死,他都要让强子认金宝做干爹了。陈富贵大手揉了揉强子乱蓬蓬的小脑袋,跟金宝说。
“强子还没取大名,也不知道该叫啥,你就给取个呗?”
老一辈人都这样,给孩子取名字习惯找读过书的人取,讨个吉利,以后也能读书,做人上人。金宝推辞不过,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叫陈光楣?”
“行。”又问,“啥意思?”
“就是光大门楣的意思,光大陈家门楣。”金宝真心笑了笑,很多天没像现在这么轻松了,捡了块石头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陈光楣”三个字。
强子就带着他三岁的弟弟跟他爸妈还有小妹妹住在一个屋,他爸妈那床大,五个人睡也不挤,金宝一人独占了一个屋,心里过意不去,“强子,你跟你弟弟今晚跟叔一起睡吧。”
强子摆摆手,“我跟弟弟睡觉不老实,要吵你,叔你自己睡。”说着还很乖的给金宝铺好了床,“叔,这是尿盆,你起夜用。”
“嗯,强子你别忙了。”金宝抓过小男孩的手也在他乱蓬蓬的脑袋上揉了揉。
这一家子的人都是真心对他。
他最近睡眠不好,要么失眠,要么睡着了做乱七八糟的梦,而这一夜却是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难得的安稳,不过没安稳多久,半夜还是被吵醒了。
敲门的声音太大,哐哐的跟要地震似的,陈富贵披着衣服起来开院子里的门,“谁啊?”
徐彬的声音跟炸雷似的在外面响起,“我找金宝。”
陈富贵乍一听金宝这个名字愣了下,“你谁啊?我家没有叫金宝的。”
“我徐彬,你跟他说他就明白了。”
陈富贵早把这名儿给忘了,心说该不会是上门偷东西的吧,随手抄了跟棍子隔着扇门冲外面喊话,“我们家没有叫金宝的,你找错地方了。”
“就是金元宝,我是他、朋友!”徐彬说完最后俩字,又是一阵怒火冲天,眼睛直瞄周围的砖头,心说我草!要他妈再给我不开门,老子把你这破门给砸了!
罪魁祸首金宝终于从屋里出来,脸白的像个鬼,“哥,开门吧,他是我、朋友。”金宝说完最后俩字,脸也扭曲了一下。
“哎,好。”陈富贵边开门闩边想,这什么朋友,怎么大半夜的上门来找?
门外赫然一张青脸,那人有些眼熟,陈富贵想了老半天才一拍脑袋,“哎!我认得你,你不是就是上次那个……”
“对!”徐彬面色不善,两手插在上衣的口袋,眼睛直勾勾盯着金宝,“我他妈快把千江市翻遍了。”
金宝面无表情,“我回来给我妈下葬。”
“那你走的时候不知道说声儿啊?”
“跟谁说?”
“跟我!”
“哦……忘了。”
徐彬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有了以前的教训知道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公开他跟金宝的关系,要出口的国骂全噎在了肚子里,最后瞪着俩眼。
“you!jerk!how could you treat me that way!”
金宝不理这一茬,皱着眉说,“那你知道我在哪里了,现在回去?”
徐彬青着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操!老子大半夜跑了好几个小时摸着黑敲了全村子的门才找着你,你让老子现在回去!怎么现在长能耐了,就这么玩儿人啊!
俩人都是拉的老长的脸,在大月亮底下瞪眼儿玩,眼神冷的恨不得把人给吃了。
陈富贵在旁边打边腔,“要不就先在我家住一晚?”
徐彬点头,“我跟金元宝睡一屋。”
金宝沉默着没说话,他想有时间应该跟徐彬谈一谈,告诉他别喜欢他了,他们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
一进了他那小屋,徐彬一改人前沉稳的样子,饿狼似的把金宝扑了个满怀。
“徐彬,放手!”
“别动!你要敢动我就嚷嚷,让你们全村的人都知道你是个同性恋。”
金宝压着火气,低声说,“我不是同性恋。”
“靠!你他妈有完没完!现在不当着人面也不承认你喜欢老子了!”
金宝不想告诉徐彬他只喜欢过徐彬一个男人,并且发誓以后也不会。母亲尸骨未寒,谈情说爱本就不合适,更何况徐彬是什么人?他是害死母亲的从犯!
他随手抓了衣架上的长衣,“徐彬,我们出去说话。”
三更半夜,死人坟墓,老远乌鸦呱呱呱呱的欢叫,妖风卷起黄色的纸钱砸在身上,真个把酒言欢彻夜畅谈的神仙地方!
“徐彬,孩子已经死了,我为你家做代孕的工作也该结束了。”
“对,结束了。”
“我没完成工作,生孩子的那一百万就不用给了。”
“我同意。”
“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对,两清。我救过你一命,你也救过我一命,可不是一命抵一命,两不相欠了吗。”
“那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没关系了。”
“放你娘的罗圈屁!”徐彬忍了老半天,终于怒了,“你他妈究竟想让我怎么样,是,你妈妈死了,看你难受,我也很难受,可你因为你妈妈的死要跟我分手算什么!你说我杀了你妈妈,行,你要是把我当你仇人你痛快你就把我当仇人吧,我什么都不说,恨我怨我一辈子我也认了,可你说跟我没关系这他妈就是放狗屁!你跟我没关系能跟我睡九个月!我靠不光我骑了你,你连我都骑了你他妈现在说没关系!”
金宝很冷静,垂下眼,严肃的说,“放你娘的罗圈屁。”
大概是人死而后生一次之后都会变得很冷静,金宝从徐彬满腹怨气的这段话里不光发现徐彬骂了他娘,还发现徐彬犯了他总也改不掉的一个毛病,他忘了他儿子也死了,还是他亲手推的那一把。
接下来他又认真的想,对亲情淡漠的人有没有可能会热衷于爱情,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字——否。
不过这也不是他还关心的事了,他离开的心意早已决定。
“对不起。”徐彬的回答有点意外,“I’m sorry,我知道说多少句对不起也没用,可我现在只能跟你说这句,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全都满足你。”
徐彬大方的做出了承诺,满足金宝的一切愿望。
金宝盯着他,半晌,“我想要你赔我妈的命,我想你赔我那个孩子的命。”
“行!”徐彬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要?”
金宝转身就走,这个徐彬就说话不打草稿,放屁还得把裤衩儿崩成个菊花儿的,他娘的就把牛皮吹上天,等着成仙儿吧!
跟要成仙儿的人谈不拢,一事无成回了陈家,金宝一肚子不高兴。最后还跟徐彬钻了一个被窝,金宝把身上的两床被子扔给徐彬一条,躺下时把一个枕头塞在了俩人之间。
徐彬脱的就剩一条裤衩,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的,全身都在微微发抖,手一伸,抓起枕头就给扔到了门外。
金宝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个被扔的枕头,随即不声不响的从床上起身,趿了陈家的塑料凉鞋出去捡枕头。
徐彬掀起被子往里一钻,背对着门闭着眼装睡。
假睡了半天,他还等着跟金元宝算账呢,身后也没个动静,徐彬心说二愣子怎么还没进来,忍不住回头看,院子里哪还有什么人影!
徐彬立马起来穿上衣服,抓了条被子就追了出去,愣是摸着黑在金元宝这个小破村子里遛了一圈,跑出了一身的臭汗,徐彬喘着粗气骂着娘,哭丧着个脸见着什么踹什么泄恨。
又遛了一圈,最后终于看见二愣子抱着个枕头坐在村里那口井边愣神儿。
“金元宝!”徐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跟个大猩猩似的张着手臂扑过去——拿被子包住金元宝,“傻逼,你才刚刚做完手术,不能着凉的。”
傻逼出口一句,“关你屁事。”
“你他妈再给我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