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是什么意思?”夏逸群紧紧地握住瓶子,另一只手则对哥哥挥拳相向,“谁去世了?!你他妈开什么玩笑!”
“逸群!”顾文冬冲上来拦住了夏逸群,“你冷静点!逾辉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
“关你什么事?”夏逸群狂暴起来,想要推开顾文冬。
顾文冬早就料到这一出,他跟着夏逾辉一起过来就是怕夏逸群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紧紧地箍住夏逸群的胳膊,在他耳边狠狠地说:“你省省吧!闻秋他已经不在了!”
闻秋已经不在了。
顾文冬说得字字清晰,夏逸群突然不挣扎了,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顾文冬的手刚一放开,夏逸群脚下一软,重重地跌坐到地板上。
夏逾辉把事情的始末简单地告知了夏逸群:闻秋罹患脑瘤,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急需手术的地步。闻秋本打算接受手术,但是却在手术前夕因肿瘤压迫呼吸和循环中枢而突然死亡。
夏逸群坐在那里安静地听,夏逾辉讲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明白,但是这些字连在一起,却让他糊涂,好像夏逾辉讲的是异国语言。
夏逾辉不管夏逸群能听进去多少,兀自讲下去。
手术的风险并不低,闻秋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他身故之后,夏逾辉按照他的遗愿,将骨灰撒入大海,只留下了最后的一点,装在秀致的瓷瓶里。
夏逾辉去国外拍纪录片时,全程都将那瓷瓶带在身边。他拍的片子,正是《八十天环游地球》。他说好要带闻秋一起去的,却万没想到是以这种残酷的形式。
“无论如何,总算是兑现了当时带他环游地球的承诺。”夏逾辉讲所有的事情讲完,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光盘,递给夏逸群,“这个是给你的,我当初拍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下来。闻秋想对你说的话,全都在里面了。他一定是想当面讲给你听的,可是现在人已经不在了,我只好自作主张。这东西,你应该看一看。”
夏逸群整个人都懵了,也不去接。
夏逾辉无法,只有将光盘放到茶几上。那里还有另外一张光盘,是之前夏逾辉给他的生日礼物。
夏逾辉用手指轻轻地描摹那盒子上已经有些斑驳的标签,上面写着“2007年秋”,是夏逾辉亲手写的。他想起第一次遇见闻秋时的事,又想起将这张光盘交给闻秋时的情景,关于闻秋的所有记忆在瞬间涌上心头,可是那个顾盼神飞的人,已经没有了。
夏逾辉以为几个月过去,自己至少能够平静地面对这件事情,但是看到旧物,他没法不难过。
“这张光盘,你看过了吗?”夏逾辉问。
夏逸群迟缓地点点头。
“那你一定没有看完它。”夏逾辉叹道,“如果你看完了它,说不定就能早点看到闻秋的心意,而不是将他弃如敝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这年春天,闻秋毫无悬念地通过了研究生考试的复试。在夏逾辉的介绍下,他进了一家知名的影视公司实习,主要工作是协助编剧为剧本进行润色,实习地点在北京。
夏逾辉常年四处奔波,但是还是听从祖父母的建议,在北京买了间两居室。房子不大,但是地段相当不错。闻秋到北京实习的时候,夏逾辉正在外地,他将房子的钥匙存放在朋友那里,嘱咐闻秋去他家暂住。
回到北京,夏逾辉返回家中,谁知那里根本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在家休息了一天也不见有人回来,他才知闻秋根本就没有住过来。
向影视公司的朋友打听之后才知道,闻秋一到北京就住进了公司空余的员工宿舍,已经住了一个月了。
夏逾辉找朋友要了地址,直接上门,仍是找不到人,打电话也没人接。向来神通广大的夏导这次没了头绪,烦恼得很,走出宿舍楼,在门口点上烟,刚抽了两口,抬眼却正好看见晚归的闻秋,带着满身的寒气行色匆匆地走过来。
“小秋!”夏逾辉把烟掐了,迎上前去。
闻秋没料到有人突然叫自己的名字。最近视力又下降了一些,他忘了戴眼镜,一时只好眯起眼睛。
看清来者是夏逾辉,闻秋粲然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是谁呀?还能找不着你这个猴头!”夏逾辉连珠炮似地说道,“你又瘦了,平时自己一个人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跟朋友出去玩啦?”
“没和朋友玩。”闻秋摇摇头,“今天黄导组织大家改剧本呢。”
“你一个实习的,也别太玩命。黄远这个狗东西,我把你交给他栽培栽培,他倒好,居然让你做牛做马。这可不成,我要找他抗议!”夏逾辉说着就去掏手机。
“黄导这个人只不过是做事务实,追求完美罢了。他也不是每天都把我们留到这么晚。”闻秋捉住夏逾辉的手,刚一碰上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妥当,又赶紧松开。
夏逾辉看着闻秋的这个小动作,默然不语:他以为自从那天拥抱之后,他和闻秋会更亲近一些,但闻秋并没有这样想。
他又想到自己邀请闻秋到家里来住的事,闻秋显然是抗拒的,否则也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跑来住员工宿舍。
但是,闻秋却能自然而然地投入夏逸群的怀抱,也能毫不介意地在夏逸群的住处过夜。这些事夏逾辉曾经全都看在眼里。
夏逸群最近从美国接连打来几次电话,语气不善,夏逾辉觉得自己低估了夏逸群对闻秋的依恋。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还低估了闻秋对夏逸群的感情。
闻秋因为替身之事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道伤痕或许令闻秋再也无法回到夏逸群的身边。但是这件事无法改变闻秋对夏逸群最初的爱意。闻秋的一举一动都是无声的证据,证明他爱夏逸群,这份爱意实在太过强烈,强烈到即使离开了这个人,也无法再爱上其他人。
夏逾辉非常依赖直觉,直觉告诉他,就算自己一直呆在闻秋身边,他在闻秋心里的位置也永远无法替代夏逸群。
“逾辉,怎么愣在那里?上楼坐坐吧。”闻秋打开楼下的门,站在那里喊道。
“我好久没见你,就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见到你就行啦,我该回去了。”夏逾辉朝他挥挥手,“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上去休息。”
闻秋抬手揉揉额头:“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觉得有点头痛。这几天确实都没怎么睡好,有时回宿舍了还要打电话继续参与讨论。不说了,我上楼去了,你也快点回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闻秋说完便进去了。
夏逾辉看着他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转身又点了根烟。
烟头的微光在夜色中半明半灭。
北京的早春,竟料峭如斯。
夏逾辉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的,想起闻秋揉脑门的小动作:最近半年间,他见闻秋的次数不算特别频繁,何以每回见面闻秋都会头痛呢?
尽管每次看上去都事出有因,或是着凉,或是醉酒,或是备考,或是加班,但是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看闻秋顺手按压穴位的动作,竟像是形成了习惯似的。
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夏逾辉想着有机会干脆带闻秋上医院查查这个毛病,还没等他向闻秋提议,闻秋却先出了状况。
黄导的新片杀青,特地举办庆功宴,邀请所有演员及工作人员一聚。闻秋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但是黄导看重他文字功底不错,又听说他今年秋天就要成为欧美文学的硕士研究生,师从郑教授,便起了爱才之心,是以闻秋也在庆功宴的受邀之列。
闻秋是夏逾辉推荐给黄远的,照理说这两位导演交情应当还算不错,但是黄远和夏逾辉却是圈子里势成水火的一对奇葩。
一个是拍故事片的新锐,一个是拍纪录片的天才,从同窗时代起,两个人就常常为了电影理念和表现手法争得面红耳赤。毕业后黄导和夏导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在各自的领域发展得都不错,有了好的资源会彼此共享,对方推荐过来的人才亦会青眼有加,可是见面了还是不免要吵一吵,不拌个嘴反而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庆功宴当日,黄远看见多年的“死对头”夏逾辉站在门口,像个护雏的老母鸡一样跟在闻秋旁边时,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怎么记得没请你啊,夏导!”
“你是没请我,但是欢迎家属参加可是你说的。”夏逾辉笑道,“我是闻秋的家属,我也要进去。”
“你算哪门子家属!”夏逾辉对闻秋的那点小心思,黄远早就看穿了,“你堂堂一个纪录片导演,想玩潜规则吗?你玩玩也就算了,怎么另辟蹊径潜到编剧头上来?能不能有点节操!”
闻秋没料到黄导和夏导见面就开始死磕,正是左右为难之际,编剧组的头头赵振兴正好到达。赵编剧向来是最能开玩笑的,老远听到黄远的话,便走上前来充当和事佬:“哟,夏导,你想来潜我吗?”
“我可不敢打赵大编剧的主意。”夏逾辉笑道,“不过说老实话,我倒是有兴趣拍故事片,想找你要个剧本,你给不给?”
赵振兴拍拍夏逾辉的肩:“那咱哥俩可得好好聊聊。”
夏逾辉嬉皮笑脸地望着黄远:“我这不也想找你聊嘛,可是黄导不让进啊。”
黄远不气反笑,大手一挥:“快滚快滚!呆会喝酒的时候别让我逮住你!”
黄远请的全是剧组里的人,先行到场的人早就在里面玩开了,见赵振兴来了,纷纷和他打招呼。
夏逾辉走在赵振兴旁边,两个人进来时谈笑正欢。现场的人都听过夏逾辉在业内的大名,看到这位纪录片导演和金牌编剧突然混到一处,不少演员都动起了小心思,对夏逾辉也极为热络。
在黄远新片中出演女二号的演员林馨并没有太在意夏逾辉,倒是头一个发现了跟在夏逾辉身后那个眉目如画的青年,“咦”了一声。
闻秋自进入编剧组之后,对这部片子里参演的明星多少有些了解,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