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岩衔住那被窘迫之人自己咬出齿印的唇瓣。
“雨儿,你身子重,我替你净脚。”
耳边,男子细细道,柔软如棉的嗓音低回。让羯羽有一种被微暖雾气包裹的错觉。低垂的眼眸微抬,望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无比珍惜地捧起他玉润粉透的脚。在脚背上,像是许诺般印下重重一吻。
魏岩用手背试着水温,觉着恰好后,宽厚手掌才捧起带着花瓣的水,淋在手中玉润脚面上。轻柔地揉捏着每一个粉透脚趾。
男子细心如尘,无比珍惜的动作,羯羽尽收眼底。他觉得有中撕扯的酸疼在敲击着胸腔深处。
魏岩…你不要…不要这般对我……羯羽痴痴地望着埋头替自己洗脚的男子,不觉那眼中英俊凌冽的侧脸变得模糊,泪颤抖着,缓缓溢出眼眶。一颗颗摔在他绞紧衣摆,有些发白的指间。
魏岩抬头,才发现面前的人早已泪浥满面。
“雨儿。”
听见男子唤着自己,羯羽扇动眼羽,想要制住不及自觉的眼泪。微颤唇瓣,垂下头。
魏岩抽出手,用锦缎擦去水渍。捧住羯羽的脸庞,用拇指指腹摩挲着满是檀痕的脸颊。俊薄双唇吻住微颤的眼幕,沥干濡湿挂着莹透泪珠的眼羽。“雨儿,你要是真如此无法接受,我这便离开。”
男子会错了意,隐忍地咽下一切苦涩,起身欲离开。
不是,我不是要离你开……看着男子落寞的背影,羯羽无力辩解。
魏岩。有形无声地叫着将要离开的男子。
魏岩。急忙伸出手,抓住魏岩的衣摆。
魏岩。
“雨儿……”衣摆被扯住,男子转身,心恋之人正抓住自己的衣摆,阻止他的离去。
别走。檀痕浥面,嫣唇微启。清泉眼眸,泪决堤。
羯羽阻止他离开,满心欣喜无从道出。魏岩张开坚实的臂膀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
隔着宽厚胸膛,羯羽明晰地听着男子强健的心跳。男子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令人安稳。
莫回首,徒添悲凉滋味。而现今,红蕤絮语温软。
榻上,魏岩让羯羽睡在自己的臂弯中,隔着宽松的单衣传来怀里人鲜明的体温。
“雨儿,小家伙在初冬就要出世了。”魏岩温热的手掌轻抚那隆起的小腹,“还有三个月。”
羯羽开始适应这个安稳的怀抱,静静地听着男子的话语。
“你怕吗?”魏岩早就问过沧州最好的医师,得知羯羽的将来是九死一生。
被男子如此问,羯羽点头,将额头抵在男子的胸膛上。恐惧又期待,他想过或许会因此而丧命,但他的生命却以更加鲜活的方式延伸。
察觉到怀里人的惧意,魏岩收拢手臂,在羯羽耳边轻声道:“有我,无论如何,我都在。”
雨儿,无论如何,我都在。纵使倾尽青门,我都会护着你。
若是比不过生死,就是阴司,我也陪你。
“雨儿,烟河畔的红枫快要红透了,过些时日我带你去看。”
鲜有出门,羯羽点头应着。
“我们就这样过吧。”魏岩抚着羯羽的背。
我们就这样过吧……羯羽有些诧异,没明白男子话的意思。
“以后,我们就这样过吧!”
就这样过……再次重复羯羽明白了,缓缓点头。
☆、第八十章 沧州明月遥隔远,心期相见于冥蒙
沧州明月遥隔远,心期相见于冥蒙
眼前人非所思,寒暖却分明。拥卧于秀榻,咫尺亦天涯,寸寸难语。
夜里,羯羽睡得不深。尽管身边男子的呼吸轻缓均匀怀抱温暖,在凌晨还是惊醒了几次。
惺忪睁眼,窗外蒙蒙亮。昏暗中,男子霸气沉练的轮廓变得柔和,眼羽偶有微颤,俊薄双唇轻抿,带着欣然而足浅笑。
羯羽望着着近在咫尺的人,明明触手可及,可距离却觉着那么远。想要下定决心就这样和男子过,但刻在心底的那个人至始至终都萦在心头。
翻转身子,望向窗外蒙蒙天色,微微叹气。
怀里人睡得不安,一直未睡的男子怎能察觉不到。魏岩睁开眼望着羯羽纤瘦的背影,伸手想要触碰背向自己的人,指尖未及,却又收回了手。明明这般近,却那般远,望之不到,触之不及。
皇宫。尽望魂销处,残瓦乌木。虚像风态如昨,难解心情恶。
魂守门口,侍卫拦下策着乌黑骏马而来的翩翩不羁,长发随风的男子。
“是本王。”男子咧咧唇角。
“王爷,赎罪,您不是在……”侍卫未想到马上男子竟是本应在鬼方的苏相落。
“本王回娘家不行啊!”相落勒住缰绳,俯视着面前的侍卫。
侍卫被这戏谑地一吼怔住了,想笑又不敢笑,抽搐着嘴角让开道路。
夜戟整理好容颜,正要去往瑶落殿,却被不远处而来的人叫住。
“皇兄。”相落极是随意。
“你……”夜戟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衣着松散的人,“你不是应该在鬼方?”
“皇兄,你可知道,那臭狐狸把后宫都解散了,整个后宫除了太监,宫女外,就我和他两人。”不知好歹人耸耸肩,“虽然我很是感动,但偌大的后宫晃上一圈也不见个人影,我受不了。便留下书信回来了。”
夜戟听了相落的理由,直接向瑶落殿走去。
“皇兄——”相落乞死百赖地叫着。
“在殿里等我。”夜戟没回头冷冷地移步离去。
“哎,果然嫁出去的人回娘家不受欢迎。”相落瘪了瘪嘴,走进麝烟殿,随手拿起龙案上青莲瓷盘中精致糕点。
好饿!相落将手中糕点塞进口中,拍去指尖糖霜。突然瞄见书架最上层有画轴,不由叹气。
皇兄,还是没寻到吗?相落取出那画轴,细细铺开,看着画中清丽的人儿,想到夜戟日日望着这画中虚像,觉着自己有些不知足。
轻柔地收好画卷后,环视着空荡冷清的殿内。殿内镂空轩窗对开,花句小筑的残瓦焦木赫然入目。
废骸犹在……相落摇头,为夜戟与羯羽的事揪心。
“你就这么回来了?”
君王下朝回来,发现逃回大奎的人正站在对着花句小筑的轩窗边上发呆。
“我留了书信。”
“书信?”夜戟冷笑,从玄色暗纹深衣衣袖中抽出一封书信,“你刚到,随后便是鬼方来的快马加急信。让你亲启。”
相落嘴角抽搐,背部爬上寒意,自己往大奎而来是,身后不远便是轲莫书信紧追。接过书信放进袖中。“皇兄,玉儿还没寻到?”
正在相落问话时,一位身着黑衣银甲的男子走进麝烟殿,单膝跪在君王跟前。
“禀皇上,沧州传来消息,数月前画中人曾出现在码头。”
听见黑衣银甲人的汇报,夜戟忍不住欣喜,“可查出玉儿在何处?”
“在青门。”
“青门?”夜戟知道沧州这个集武林帮派和商行一体的组织。“玉儿为何会在那儿?”
“朕亲自去。你们守在青门附近。”夜戟挥手示意面前跪地的人退去。
“诺!”黑衣银甲人起身退出殿去。
“皇兄,你要亲自下沧州?”相落望着寒渊眼眸中冷冽微释的人。
“嗯,朕亲自去。”
玉儿,你愿不愿见朕,你可恨朕?
殿外候着的随侍太监尖耳听着,听见君王要去沧州,要去青门找画中人,便暗自欣喜,狡黠笑着向皇后所在离去。
“娘娘,奴才给您带了好消息。”跪在解红面前的太监尖声说道。
“何事?”解红端坐在铜镜前,身后女官细细地用紫木梳理着一散青丝。
“皇上找着了画中人。”
“好消息?”解红艳丽凤眼含威,斜吊秀眉冷笑。“这是好消息?”
“正是。”
怒气正盛的人起身,将梳妆台上所有翡翠碧珠,环佩凤钗扫在地上,“你可是活腻了!”
“娘娘,您别急,奴才还未说完。”被慑住,太监本是想讨赏,现已胆颤,“那画中人正在沧州青门,皇上要亲自去。”
“沧州,青门。”青丝散乱掩住解红因妒忌愤怒而狰狞的脸,“地上的,都赏与你。滚!”
太监急忙双手将地上的饰物揽进怀中,爬出殿去。
“准备一下,本宫今晚去沧州,定要比那皇上先到。”
“可是…娘娘就这么走,皇上会不会……”
“他还会关心我是否在这冷漠的宫中吗?你有看他来过吗?他满心都是那玉妃,这诺大的后宫在他眼里不及一张画像。”嗓音嘶哑凄厉,艳丽容颜早已苍白,倾心欢悦的眼底是无尽的苦涩,嫉恨。
“诺,奴才这便。”
苏夜戟,你寻不到她,纵使寻到也只是青灰一捧!
☆、第八十一章 凭栏遥望浥水烟腾蒙,江浪数叠难记愁思
凭栏遥望浥水烟腾蒙,江浪数叠难记愁思
本来不打算看轲莫写给自己的书信,但是夜戟与玉儿之间相思相望不相亲苦涩拨动了他的心弦。回到自己宅邸,抽出袖中的书信,细细展开。
回来。信纸上只有单单两字。
相落枕着双手,躺在榻上,身旁是那仅仅写了两个字的微皱锦签代替了写信人曾经躺过的位置。
“回来。”散开的青丝铺洒在榻上,相落微翘薄唇,悻悻笑道,“本王玩够了,自然会回。”
臭狐狸,你就两个字就想让爷回…相落翻身,拥住锦签,浅浅笑着。
……
料妥了宫里的事物,夜戟带着一队黑衣银甲侍卫出了魂守向沧州而去。
夜戟身着藏蓝暗龙纹深衣,尾发用玉珠锦穗系在脑后,英戾威严。策马而来到央旗城门,勒住缰绳。
知道君王今日去沧州,相落便早早地侯在城门。
“皇兄,我随你去。”相落朝着在细颈乌驹盗骊上人咧嘴一笑。
君王颔首点头,扬鞭绝尘。
出了央旗,下沧州最快的便是水路。一艘云辉玉宇,斗拱交错,檐角高翘的楼船早已侯在浥水码头。
夜戟凭栏远眺,瑟瑟秋风,望着烟水腾蒙延向远方。
沧州。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