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陆朝,看他离开又回来,手里抓著抹布,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擦拭。
茶色的抹布,就算印到沙士也不会再变色,更不会留下痕迹。
就像自己,做什麽都一样。看不见的人,就是看不见。
「橡皮,你会不会做?我教你。」
项平端画大字的手停下,抬头一脸莫名奇妙。
「手没断都会。我教你才对,还你教我。」
陆朝笑的很轻浮,前倾了身体凑到项平端面前。
「不亏你,我做过下面那个。技术好的话,能爽到你娘是谁都不认识。」
项平端难得纠起眉头,上下看看陆朝,问:「谁敢动你?有没有给你负责任?」
他往後仰倒在沙发上,笑的全身一抽一抽,像得羊癫疯一样。
负责?这句话由项平端嘴巴里说出来,对陆朝而言格外可笑。他想问:『你管过我死活吗?』这麽多年只有胖子还记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算什麽?现在才来装一副好兄弟的样子给谁看?
但可悲的是,心脏依然因对方的质问而加速跳动。就算施舍,就算没有半点其他可能。
项平端变了。陆朝清楚知道,是南日让项平端变得在乎。
「玩玩而已,谁管你是谁?」
陆朝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上面没有一个字说明。手指捏著药管一晃一晃,说:「用这个,有点催情的东西在里头。开苞没搞好可是会大出血,会死人的。舍得你的南日受伤嘛?」扁平的管子尾巴贴上项平端的侧脸,马上被後者一偏头避开。
他笑著,听见自己没多少波动的声音。
「干脆,我让你做一次,教你干哪里最爽。」
沉默的凝视,陆朝看得见项平端眼中的挣扎。他想学,他不愿意伤害南日。陆朝伸出手,慢慢覆在项平端侧脸。阳刚气的线条,下巴长满点点胡渣,老是被当成角头老大的恶人相。
然而却超乎意料的平静。陆朝以为自己等这一天很久,应该再激动一点才对。
这时候,项平端握住陆朝的手。
「不行。玩玩也不可以,我只要南日。」
陆朝抽回手,低头站起身背对项平端,若无其事的大声讲:「不玩算了,我不吃亏。」
「金毛。」
「不要跟我装逼,我没差。药膏送你和南日用,我走了!」
一步步走到玄关,弯腰套上鞋,然後开大门走人。他尽全力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没那麽不堪。
直至踏出大楼,陆朝忍耐不住蹲在路边,举起自己的两条手臂盯著看。
项平端刚才握的是右手,左手腕戴著秦直的手表。哪一边比较有感觉?
胖子没说要是一次遇上两双鞋,但没四只脚可以穿的话怎麽办。
渐渐,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可惜这时候的陆朝并未发现,原来没感觉,也是一种感觉。
他站起来,没走几步路就朝公车站牌跑去。
没有为什麽,他想见秦直。
就是想。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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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喝酒。那种微醺的醉意让脑子保持八分清醒,又有些茫茫然的催眠。
秦直为自己倒一杯威士忌。方型玻璃杯,没有冰块撞击著清脆,而是一抽一抽的钝痛。
秦直回想,老师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凶手,等你来抓。』
早应该察觉到,是『来』,不是『去』。
所以才叫自己不要犹豫。
或许,王仁贺是自杀的。
留下线索,让自己亲手揭穿他,倒也死得其所。
烧灼的酒精沿喉咙往下,胃一阵筋癴。
曾经深信不疑的,秦直想,在这个大染缸里泡太久了,真实也变得浑沌。
喟叹於失去的同时,他很快接受。而对於这样理解的自己,是不是正代表,从一开始就不对任何人抱期望?
包括他自己。
不,陆朝是唯一例外。
「秦念。」
秦直举杯,向半开的门扇。他背靠墙壁坐在地板上,望著一室凌乱,依然保持那一夜的片段。
「哥对不起你。」
他说。再受不了,左手扶额低下头。沙哑的嗓音被锯成碎片,压抑在胸腔里,沉恸失声。
上坡路,一整排路灯照亮脚步。陆朝跑向那扇熟悉的雕花大门,穿过草皮小院,站在家门前。每一次,都让他觉得紧张。掺杂著微妙的期待,和一点挨骂的预感。
但他没忘记,秦直讲这里不再是他的家。然而心中总是存著一份说不出来的感觉,除了归属,除了安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什麽。
‘叮咚’按下门铃,陆朝踩在门前那一块踏垫上等待。耳朵贴门边偷听,半点声息都没有。
於是他又按几次,再按几次。过好一会,终於一个带著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谁?」
陆朝赶快直起身抬手拍门,喊:「是我!我…我来看你!」
里面的人没有回话,陆朝以为秦直一定还在生气,便好声好气的解释:「我知道我做错事,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偷偷带小川来家里。但是我想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答应,时间又紧迫。臭龟说笔记本他会拿还你,我是没办法才这样做。」
等几分钟过去,依然没回应。陆朝不死心,只是声音低了下去。
「我知道,你说过的话我都没忘。我不会赖在你这里,我只想看你一下…就走。」
秦直站在门里,门外说什麽他全都没听清。然而,一股厌恶感陡生,胃酸刺激著他几欲作呕。他已经不想再继续这种恶性循环,每开这扇门一次,他就要再失望一次。既然自始至终得不到,那麽究竟还要痛多少遍才甘心?!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他喃喃说著,闭上双眼拒绝去看。「我已经没什麽好给你利用,我不想再……」挣扎般,话语消失在空气里。
我爱你。但你太挥霍,耗尽我所有。
陆朝呆愣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听不懂秦直在说什麽。他不想听懂。
「我没有!我利用你」
利用你什麽?陆朝想反驳,却嘎然而止。没有吗?他咬紧牙根,忍住眼眶中的酸涩,问:「你说,我怎样做才对?我不知道…连你都不要我,我怎麽办?!」
可惜,门的另一边不再有回音。再多个为什麽也没有意义。
他握拳不停砸门,然而绝望却如同黑夜越渐深沉,终归一片漆黑。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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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胖子打一个大呵欠,手揉揉挤出来的眼油,腰酸背痛。在椅子上坐著等陆朝,等到睡著都天亮了也没见著人影。没打手机,是想说不定人家双宿双栖正美的冒泡。但莫名其妙的,胖子就是不这麽觉得,反而往坏处想去。
算了。摇摇头,胖子自言自语,换件衣服套上鞋出门找橡皮打发时间。讲好一起开家小店的事还有很多没敲定,橡皮拼得要命,做兄弟的哪能不相挺?何况胖子自己也想搞出一番名堂来,共同创业是再好不过。
其实呢,胖子还存了点别的心思。不然这麽早跑别人家去打狗啊?当然,是想看橡皮和南日这锅饭煮熟了没有。
来到项平端家门前,胖子回头看看,对面以前是南日家。原本是听不见家里说话的,但要是某两个人正贴在门边你侬我侬的话例外。胖子被那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勾的八卦风火轮转,便先不按铃,张大耳朵轻轻靠在铁门上偷听。
“惨了,还没出门,我现在就想你回来。”
“讲这种话,不觉得太肉麻了吗?”
“说真的,一整天看不到你,会想。”
然後就是唔唔嗯嗯的暧昧水声四溅,胖子打著冷颤不停搓手臂,大热天害得他狂起鸡皮疙瘩。
有没有这麽恶心啊!有没有!!
胖子心中的咆啸体像草泥马一样奔跑。
没多久,门开了。
「胖子?」
胖子双手抱胸,苦著一张脸仰天喊:「妈啊,我好想吐!」
项平端不客气一脚踢过去,「干你要生啦?」
胖子伸出短肥肥的食指一比,一副被抛弃的糟糠妻样子。
「原来,孩子的爹是你!」
「呸!就你这种货色,我把你剁碎喂流浪狗!」项平端骂完转身把躲在门後面的南日拉出来,很阿莎力的讲:「不用跟他客气,直接踩过去就对了。」
胖子一见南日,立刻抛一个娇羞的媚眼,「同学,我也想、你、喔。」如果可以,最後肯定加一个爱心符号。
南日从没这麽当面被亏过,一下子连手脚都不晓得该怎麽放。项平端目露凶光,「喂!我的人只有我能调戏!」
「哇哈哈哈。」胖子跟唱大戏一样笑的很夸张,豪气的手一挥,说:「本官放你们一马。昨夜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回来再好好拷问!」
胖子疯起来,有时後项平端都制不住,只好选择无视。
「哎,先进去,我送他上课。对了,吃过早餐没?我顺便带。」
胖子双手掩面,嘴巴张大的能塞进拳头。「真的假的?!同学,Good Job!」再附赠一个大拇指。橡皮天生粗线条,被南日折磨的越来越细,越会为人著想。
「回来再跟你算帐!」
项平端朝胖子比中指,再抓著南日的手臂向前走。南日只来得及对胖子点头算打过招呼,丝毫不知道胖子盯著他走路的姿势,琢磨他们到底开动了没。
嗯……南日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哑。死橡皮那个红光满面的样子,不行,要逼供!
胖子盘算如何好好亏橡皮一顿,同时也放下心里半块大石头。
以後就多一个兄弟,人越多越热闹嘛!
欢快的想著,胖子进屋,考虑该怎麽给金毛旁敲侧击一下。
可惜,不知道是谁说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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