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直面色难掩惊讶,似乎没想到陆朝会在这种时候如此大胆。於是随意摆在大腿上的左手移到了椅面,用食指描写著属於承诺的图样。
『Yes; I do。』
可惜他没想到的是,陆朝睁大眼,回给他一个弯弯的虎克钩。
忍住想把人拖进厕所“教育”的冲动,庞智正好被告知可以亲吻他的新娘,所有人给予祝福的掌声,仪式也宣告完成。秦直目光望向讲台後面那一片木板,脑子里想著项平端和南日,也想他自己和陆朝。
南日的问题,他很想拿来问陆朝。可是问不出口,因为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更重要的是,哪怕陆朝脸上出现一毫秒的迟疑,他就没办法再和这个人过下去。
证婚仪式结束以後,胖子牵著新娘缓步走出大门,阶梯下多少待嫁的女人等著接捧花。秦直和陆朝当然不感兴趣,尤其胖子待会与新娘搭上礼车前往预定饭店,新郎新娘还得换一套礼服,中午举行婚宴以前多的是事情要做。
等教堂礼的亲友团都走光了,项平端和南日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已经换好了一身得体的黑西装。
「恭喜。」秦直先是正经,接著打趣讲:「我以为你们换衣服换到忘记。」忘记什麽,又为什麽忘记,南日像擦口红般的嘴唇就是最好说明。倒是项平端大方承认,「所以看我们多有良心,怕你们忙不过来,只好等晚上才洞房。」
南日既气又觉得丢脸,项平端竟然拿这种事情说笑,只好赶紧转移话题。
「胖子他们已经坐礼车去饭店,我们也快走吧。」
「坐我的车。我去把车子开过来,你们在门口等一下。」秦直边说边推著陆朝先走。南日冷下脸看一眼项平端,後者马上举双手投降,小声说:「好、好,歹势。待会看我的,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项平端做贼一样左看右看,突然快手快脚抓著南日躲进教堂大门後面的死角中,一手搂腰一手托住他的脸就吻,动作熟练堪称一气呵成。南日挣扎无法,又不敢太大声引来注意。不过项平端也聪明,抢在南日真正发怒前撤退,盯著他的眼睛,专注却又抑制不了兴奋。
「这样就连外国神明都知道,你是我的。」
「……疯了你,白痴。」
低低骂一句,然後轻轻在那个被骂的人嘴边一印。项平端大叹一口气,满满抱怨的讲:「我牺牲很大哎!」
南日知道他在说什麽,更知道他在藉机抬价。但是,自己真有办法拒绝吗?
「昨天不是答应你,晚上…晚上再补偿你…」艰难地说著,南日脸上发热。
项平端不晓得在脑袋里幻想什麽样夸张场景,下流又满脸色相的嘿嘿笑几声,说:「我就等你这句话。」南日再受不了,双手用力推开面前那堵人肉墙走出去,渴望被拥抱的冲动太令他胆颤,必须立刻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冷静下来才行。
只是,南日想。轿车正好开至门口,他看见副驾驶座上的陆朝,正对秦直笑著。
刚才与项平端偷偷摸摸的甜蜜很快变味,总是觉得……心虚,纵使并不该。
忽然肩上一重,项平端手搭著南日,自信的一笑。
「放心,包在我身上。」
过午,依台湾人永远迟到少说两小时才入场的坏习惯,於是都快两点了喜宴还没开始。
他们四人抵达宴会场以後各自被胖子分派任务,陆朝一头金发最引人注目,理所当然让一群亲友的小孩子包围著要玩。他四处张望也看不到救兵,秦直、南日去处理钱的事情,项平端负责调度一些杂务。
「啊!橡皮!你有没有看见秦直?」说人人到,项平端刚好走进宴会厅。
陆朝正好找到藉口脱身,结果反而被项平端嘲笑:「干嘛,我都没黏你这麽紧,屁掉啦。」
「掉你妈!打他手机也没接,我要去找他。」
手一伸拦住就要跑出去的陆朝,项平端讲:「我有看到他和南日讲话,在花园的喷水池那边。不然我们一块过去?」
陆朝点点头,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搭电梯来到喷水池在一楼,踏著铺在草皮上的石板走,却没见秦直和南日人影。
「奇怪了,刚刚看在这里。」
项平端边说,越走越偏僻,刚过一个楼转角,就正看见那两人站在楼底不知道聊什麽。阳光灿烂地照耀,他们身後的落地窗闪闪亮著。南日抬手遮太阳,秦直就拿手上的牛皮纸袋替他挡,完全没发觉有别人。
陆朝觉得快喝光一大桶醋,每回和胖子他们见面,陆朝知道秦直和南日更有话题可聊。什麽物理化学,什麽历史文物,偏偏自己哪样都听不懂,勉强插几句话也都错的离谱。
而且最近秦直越来越沉默,连做那种事也……好像对自己失去兴趣,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没有。
陆朝越想越丧气,刚才好不容易说一句我愿意,结果也没来得及看懂秦直写什麽。
「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能回答我了吗?」
南日一问,陆朝听见了马上跨大步过去,喊:「什麽问题?!」秦直回头,见陆朝出现不但没有招呼,脸色还更差几分。
「没什麽,随便聊而已。我们该回去了。」秦直想将陆朝带离,後者硬是站的直挺挺,说:「我不要。」随即绷著脸问南日,「你问什麽鬼,说!」
没料想南日先是暧昧的望了秦直一眼,才欲盖弥彰的讲:「没有什麽。」
「听你放屁!」陆朝走到南日面前,气势汹汹,「以前的事我已经跟你一笔勾销,你最好不要给脸不要脸。」
「陆朝!你过来,我告诉你。」秦直想阻止陆朝,却让他反弹更大。陆朝偏头对著秦直讲:「你不要管。除非你…」牙一咬,不愿意再说下去,陆朝再度盯住南日,「说,你什麽意思?」
南日‘哼’一声不屑的笑出声,神态不自觉与某人相似。
「既然你提以前的事,有一件你还欠我,怎麽勾销?」
陆朝眉毛一皱,「屁!那你欠我的怎麽算?」
南日毫不畏惧,甚至带著一股讥消意味。「三年前大雨那一天,你动了我的项平端。」目光扫过陆朝下身,似乎在提醒他那一截片段。
陆朝心一惊,南日指的是……?!
这时,突然。
「项平端!你干什麽!」
陆朝猛一回头,秦直猝不及防的被项平端抓住,随即听见南日在他耳边说:「现在,就要你还我一次。」
‘啪喀’一声,一副黑框眼镜掉落在地,秦直双手遭项平端制伏整个人反压在墙壁上,手扣住秦直下颚,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上他的嘴,舌肉还故意在唇间来回。秦直虽然身高与项平端差不多,但却不比项平端粗壮,更不可能有他老是打架练出来的经验,再加上突袭,所以竟一时无法反制挣脱开。
陆朝一下子脑筋空白,紧接著怒火滔天。
他要杀死项平端!杀死项平端!!
陆朝一股火冲上去,项平端早有准备就等他过来,谁知道陆朝走两步又硬生生止住,两眼充血死瞪著,却暂停蹲下身捡起眼镜。从项平端这个角度都能看得出陆朝手在发抖,紧咬著牙关将眼镜摆到一边,才站起身握紧拳头朝人用力挥去。
项平端放开秦直,不愧是老手,把秦直推向陆朝,让後者的拳头挥不出,只得赶紧稳住秦直。秦直往边上吐好几口口水,像是沾到什麽污秽的东西一样。陆朝见状,火大的要从嘴巴里喷,他抡起拳头继续追著项平端挥。项平端斜侧身一闪,陆朝的拳头砸在落地窗上,整大片玻璃立即‘匡!’的应声碎裂。
「靠!」项平端这下总算吓到,大骂:「被你打中我不脑震盪啊!」
陆朝一句话不吭,像恶灵古堡里打不死的僵尸一样,两颗眼珠死死锁定项平端,拳头不停滴流著鲜血,他却似乎半点痛觉没有,冷静的可怖。
项平端讲夸张点和陆朝一起打过的架比念过的书还多,他从没看过陆朝这副样子,那是真的想杀死一个人的愤怒。
「秦直!快阻止他!」
项平端不犹豫快喊人帮忙,他可没想和兄弟一决生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分神,陆朝抓住项平端一拳打中左脸。项平端来不及还手,肚子又捱了一拳。
「陆朝!陆朝放手!」秦直见情况不妙,立刻上前直接从後面抱住陆朝。
陆朝这时候好像才生出感觉,疯狂般大吼。
「他是我的!是我的!!」
趁机,南日赶快跑去把项平端扶起来。陆朝的反应超过预期激烈,再闹下去恐怕连警察都要来了。
「是我的错,是我要项平端帮忙。我不知道金毛他…总之你看清楚,不管有没有我们,他的选择都是你。」挡在项平端身前,南日对秦直说著。陆朝眼睛黑亮亮还盯著项平端,彷佛随时找机会就要扑上去咬死他。
项平端岔气咳几声,沙了嗓音说:「睁大你的狗眼,为了挺你拎北亏大了!」
「我们先走,打破的玻璃我会去赔。」南日张了张口,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浓缩成一句:「对不起,我只有这种办法。」
南日架著项平端走了,剩下秦直和陆朝。
太阳很大,很烈。照在皮肤上快烧焦一样痛。
「我们去医院再回家。」秦直握著陆朝扎满玻璃碎片的左手,咖啡色的表带也被鲜血浸染成暗红。看著陆朝苍白的脸,痛楚与恐惧溢满於双眼。
「回家,好不好?」
轻声问,心脏揪紧著疼。因为自己的愚蠢,所以看不见陆朝的认真。看不见他一直小心讨好,一直拼命压抑,一直……只看著自己。
「。。。好。」
闭上眼,失血让陆朝头晕又想吐。但只要是秦直说的,都好。
番外1……Long Way Home(8)完
(8)
从急诊回到家已经接近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