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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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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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已经送走了,他说要自己走下山。」
  陆朝幸灾乐祸的笑出来,说:「走到他铁腿,操死他!」
  「项平端没来,你很失望?」
  陆朝突然被梗到,下意识往後退一步。秦直逼近一步,换成他站在光线里,却无形有种压迫力。
  「我为什麽要失望,他又不是我兄弟。」陆朝看回去,努力想让对方感觉他一点都不在乎。
  「以後不要在我面前骂脏话。」秦直思考了下,补充一句:「当然在所里,你知道分寸。」
  陆朝瞪著秦直,蓄意挑衅般放慢语速,做出一个嘴型。
  「『干』!那又怎样?」
  「不怎麽样。会让我想吻你而已。」
  陆朝没反应过来,冰凉的触感就印在嘴唇上,轻轻一沾,还带点弹性。他愣愣盯著秦直,不知不觉。这一刻,所有落寞与麻痹的情感都成空白,只看见一副黑框眼镜,极度碍眼的又挂在鼻翼,很想把它推上去。
  不对,是摘下来。
  
  「…干!你」
  ‘唧—’。刺耳的桌脚在磨石地上拖出一道痕迹,秦直证明他不是随便说说,猛然推倒陆朝按在长桌上,害他两条腿别扭的晃半空中,跨不上桌更踏不到地。秦直挤进陆朝两腿中央,上半身压住他,嘴贴著嘴舌头在口腔里翻弄,唾液沿嘴角流下。陆朝挣扎,秦直扣住他的下巴,动弹不得。
  
  等陆朝终於被放开的时候,秦直没有起身仍半趴在桌上,两个人裤裆抵著的位置都感觉到硬度。
  针锋相对。
  陆朝不觉得恶心。但最可恶的是,他下不了狠手揍秦直。
  干!
  这回不敢再骂出声音,虽然他不承认。




(8)


  
  (8)
  
  这天晚上,陆朝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橡皮,你在这干嘛?」
  陆朝若无其事的爬上天台,推开沉重地脚鍊的逃生门,沿屋顶绕一圈抬头看见一双脏兮兮运动鞋,项平端人在架满天线的高台上,悠哉悠哉地放风。
  项平端低头瞄一眼陆朝,又继续望著远方不晓得哪里,就回一个字:「烦。」
  追随著项平端到这里念高中,一样没上课的心情,生活似乎不过是国中的延续。陆朝也踩了铁梯上去,坐在项平端右边,已经成一种习惯。偶而换左边还觉得怪怪。
  「烦什麽?说来听听。」
  项平端不说话。陆朝索性换一个话题,问:「你昨晚上哪混?去你家找你不在。」项平端不知道想什麽,忽然弯起嘴角,藏不住的乐。
  「陪朋友翘课,去北车晃晃。」
  项平端的朋友,没有陆朝叫不出名字。不寻常的代名词让陆朝紧张,就算钓马子,项平端也从不会隐瞒。那种不在掌握之中的错失感,什麽时候发生什麽事自己不知道,甚至没参与到。陆朝压抑不下,他听见自己声音变得尖锐。
  「谁?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
  项平端连头都不回,无所谓的样子。只是那一抹别有意味的笑持续挂在他脸上,憋不住的得意。
  「我幼稚园时候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是老样子,脾气差的要死。」
  说是说,然而表情却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是…我们学校,哪一班的谁?既然是你朋友,一起叫出来玩啊。」陆朝抬不起头,他想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又或者是,他不想看见项平端的脸。汗湿的背脊,衬衫黏黏在身体上,好像被真空包装。他找过所有项平端会去的地方。
  痛。在逐渐升高的日照下,沸腾。
  「以後再说。他掺不进我们这挂人。」项平端突然一撑手跳下地面,再仰著脸望向陆朝。裤带上勾著的金鍊子发出清脆撞击声,在项平端手中甩盪。
  「我陪他玩就好。」项平端一副吊儿郎当笑著,没耍鍊子的手一挥,「走了!」
  陆朝只记得自己目送他消失在安全门後,无意间宣示的独占欲,项平端似乎还没察觉。
  
  谁知道,过几天陆朝再度试探性提起,却得到项平端极大不爽的反应。教室里桌椅被他踹翻好几排,还差点和别间学校的混混打起来。陆朝和胖子跟前跟後顾了他好一阵子,就怕他被堵没人挺。好不容易慢慢平息他不知从何而出的怒气,没一个月,陆朝偶然在超市门口碰见项平端,身边跟著一个没看过的男生。就是那种标准好学生,远远和项平端一比,差距更明显。
  应该说…和自己完全相反的类型。陆朝心往下沉,他想,他知道是谁了。而自己,永远不可能改造成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父母用尽心思栽培,不知道什麽叫肚子饿的大少爷。白衬衫上面还留有熨烫过的折线,不长毛不掉须的书包边,没有涂鸦更没有立可白痕迹。
  
  陆朝和一群人蹲在电线杆抵下吞云吐雾。他一下子站起来,大喊:「干!橡皮!」拼命挥手凸显自己的存在,一半自暴自弃。做不到去学那个人,他只能做不同。
  项平端听见了,向旁边人说什麽要介绍的话,最後还是他自己一个人走过来。陆朝不能不捏紧拳,什麽时候看过项平端问别人意见,什麽时候,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妥协两个字,项平端说他不会写。
  陆朝很想问他,现在呢?现在写几遍了?
  
  项平端很简短打声招呼就走回去,脸色很难看,但他好像就是无法对那个人生气。依陆朝对项平端的了解,项平端自己应该也很呕。那麽,纵使退让,纵使呕到不行也还要和对方在一起的理由会是什麽?
  陆朝听著超市门开开关关的电子欢迎声,他知道。早就知道。
  
  「你很失望?」
  谁的声音,好像就贴在耳壳边响起。
  失望?…我不知道。
  我一直站在右边,但,那个属於我的位置已经换成别人。
  不,从来就不是。
  你始终看向前方,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头。
  结果我错了。你是不回头。
  因为,你只追寻著,你眼中所看见的,那个人。
  不是我。
  
  呼吸被挤压,强势的气味窜入,带著菸的苦涩,却不是闻习惯的牌子。
  他说:「想起来我是谁?」
  发酸的下颚,冰凉的手指,还有不停撞上鼻头的眼镜架。
  你是……
  
  
  从高处下坠,重力加速度摔落地面的瞬间,陆朝整个身躯一震,床铺摇晃一下。他,在黑暗中被自己吓醒,胸口起伏著喘气。
  秦直。
  陆朝尽力睁大眼睛。燥热,舌肉往敏感的口腔黏膜舔了一圈,麻麻痒痒。
  第一次,他在敌人面前逃了。
  不知道怕什麽。
  他硬了。意淫著项平端射出来,只有空虚。




(9)


  
  (9)
  
  「哎,你昨晚睡觉在抖什麽,鬼压床啊?」
  六点钟放早饭,臭龟排队打完菜站在陆朝旁边的位子,原本坐著人立刻端盘往别桌挤过去,眼色好的不得了。陆朝往左侧靠了点,餐盘黏在从没擦乾净的桌上,一动,碗里的白粥洒出来一些。陆朝不太高兴,一大早就这麽衰尾。
  「没什麽。睡著了不知道。」
  「偷偷打手炮吧?热得要死,谁还像你盖被子。」臭龟边讲,一双筷子边往粥里搅,白色的稠状汁液顺著下滴。陆朝看了食欲全无,闷不吭声,幸好还有一个馒头啃。
  「你庭开的怎样?那谁,秦直有没有弄点…疏通一下。」打个响指,臭龟话中有话。那张嘴脸,不管正著看斜著看都一样令人作恶。陆朝机械性回答:「没有。」
  「没有?那你怎麽跟没事一样,不怕被法官判个七年八年。」
  光啃馒头只觉得喉咙有够乾,陆朝连回都懒得回。结果惹毛臭龟,手一掀,还在冒烟的白粥便整碗倒在陆朝身上,陆朝被烫的跳起来,「干!你故意!」
  臭龟凉凉地甩甩手,说:「没有啊,我不小心。」
  烂到爆的招数,陆朝气的牙痒,「妈的,我干拎娘才不小心!」
  「那边在干什麽?!」
  酒鬼导师从餐厅门口快步到陆朝这张桌子,手里头棍子已经抽出来待命,在空气中挥舞‘咻、咻’风声。
  「他用脏话骂我!」臭龟当然要恶人先告状,只是他料不到的是,导师手一抬,棍子却大力砸在他背上。臭龟一下子打趴在桌面,推翻餐盘污一身都是肉松白粥。
  「不是你先惹事他会骂你?!」然後拿棍子往前随便一指,「陆朝,你换去坐那里。」
  不止臭龟,几乎所有人都不可置信。臭龟在这间寝室算头头,当初进来的时候,不知道给了导师多少好处打通关,根本没人敢惹。但现在明显风水轮流转,陆朝似乎压在臭龟之上。
  本想藉此整陆朝的臭龟硬生生捱这一下,然而丢光的面子比什麽都要痛。他死盯著陆朝,没想背上又是一声钝响。导师注意到臭龟的念头,更凶恶的喝斥:「再看!再看我就关你禁闭!」
  可惜,陆朝丝毫不觉得快意。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是谁出的一份力。
  陆朝宁愿自己被打。不怕惹上臭龟。
  怕还不起。
  
  
  用完早饭回到寝室。沿著白线走跟蚂蚁列队一样的路程中,一个个头不高的男孩子跑来通知陆朝,说床铺已经换好了,改在和他一起,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怯懦与讨好。陆朝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也知道他是打杂的,换句话说就是食物链的最下层。小扒手而已,偷的次数太多才不得不关进来。
  陆朝本想问清楚,突然心中一动,算了。点下头,说:「谢了。」然後那男生像小跟班跟著陆朝一块走,陆朝很不习惯,转头伸手拉他前进一步。
  「你怎麽称呼?」
  「魏。」男孩子看起来大约国一、二,小心翼翼的样子陆朝怎麽看怎麽别扭,皱著眉毛问:「喂什麽?」
  「我…我姓魏,大家都叫我魏!」说这话的时候带了点赌气,但仍旧不敢大声,畏畏缩缩。
  「我问你全名,这麽喜欢人家叫你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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