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峋,醒一醒,到家了,回家睡。”陆晓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唤他。他慢慢睁开眼睛,面前是面带担忧的妻子和儿子。原来不知不觉妻子已经接到孩子开车到了家门口。
“爸爸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要去医院,爸爸不要怕打针,不疼的。”李皓虽然嘴里说着不疼不疼,可却像对着针头一样害怕地小声吸气。
儿子天真的模样让他开心起来。他坐起身离开汽车,抱起还犹自担心的儿子,爱怜地亲了一口,“爸爸没事,休息下就好了。咱们皓皓真勇敢,居然不怕打针。那下次打针的时候不许哭啊。”
“我不用打针,皓皓又没得病。该打针的是爸爸。”自以为为自己解围的李皓很得意。
“是,是……”他和妻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好好睡一觉,”进了卧室陆晓薇把止痛药递给他看他吃下,为他盖好被子,“如果还是不舒服就叫我。”
“爸爸好好休息,皓皓会好好学习的。”李皓趴在他身上亲了一口然后跟着母亲离开房间。
躺在床上他反而没了睡意,脑袋里浑浑噩噩地,胸口憋闷,全身无力,说不出的难受。才三十多岁,身体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以后会是怎样?会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那样的话会是多么痛苦,还不如直接死掉会更好些,不必浪费他人的时间精力感情。
最近他总是想起之前的事,杨益、穆风、薛斌……甚至是他的母亲。现在的生活应该是母亲希望的吧,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会很欣慰。这一切都是母亲安排的,平静的生活,平凡美满的婚姻,还有她一直渴望的孙子。只是所有都是母亲的愿望,不是他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可所有的纠结都没有答案,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可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象如果当初他没有这样选择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然后是苦笑,笑自己的没出息,懦弱与无能。
手机响了,他翻找半天才找到,是穆风。
“呆子,干嘛呢?”穆风的声音一直是慵懒无谓的样子。
“没,在休息。”
“这个时间休息?”
“感冒了,头疼,睡了一觉没事了。”他没有告诉穆风真相,随便搪塞过去,“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
“没,你知道不是那意思。”他能想象穆风撇嘴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你在哪儿呢?”
“酒吧。现在人还很少,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喝酒。看看能不能钓上个帅哥美女什么的。”穆风的声音稍微有些迟,看来是喝了酒,但不算很多。
“你怎么还在那地方混?”他皱起眉头,“你这样有意思吗?也该安下心来了吧。”
“哈!安心?你准备和我结婚了吗?”穆风嗤笑。
“穆风!”
“哦,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然后像你一样每晚钻在被窝里哭?峋,我不想和你一样,我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
所以现在的你只能众叛亲离,醉生梦死。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穆风并非不在意,只是对于不能接受真实的自己的亲人朋友他选择了抛弃,为了意志的坚持,穆风失去了太多,他不能再刺激醉酒的穆风了。更何况穆风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就像他即使选择了也并不明了这样做的对与错。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穆风呢?
“峋,我想见你,你马上过来。城西午夜飞行。”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无奈起身,走到客厅时看到妻子在摆放晚餐。妻子看到穿衣服的他不由询问,“马上吃饭了,怎么还要出去?”
“没办法,朋友叫我,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那你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儿回来。”妻子帮他整理一下衣服,细细叮嘱。
“知道了。”他低身轻吻一下妻子的脸颊推门离开。只剩下骤然失去笑容的妻子独自坐在桌前发呆。
到酒吧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酒吧里的人陆续开始多起来。他在酒吧东南角找到穆风。看到穆风的时候穆风正在和一个长发女人调情。
“看来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他坐在两人对面,这样的场面让他很无奈。
“你来的太晚了,幸好有宝儿陪我解闷。”穆风搂着宝儿的肩,不耐地撇了他一眼。宝儿在穆风怀里歉意地对他笑。
他想揣穆风一脚,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这样永远地任性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别太在意,他就这样,酒有些喝多了。”宝儿开口道歉。虽是女子的打扮说出口的声音却是低沉的男音。他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吭声。
“他是宝儿,一个坚强的女人,正在攒钱做手术。这是李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穆风大着舌头开始迟来的介绍。
“你好。”对于穆风的胡言乱语他懒得理会,只是点头对宝儿致意。宝儿回以一笑。
“峋,喝点儿什么?”穆风看起来真的喝多了,“今天我请客。”
“我喝果汁,今天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去!你也太乖了吧,”穆风不满,“喝点儿又没事。”
他坚持。
“我该离开了,”宝儿站起身,“你们聊。”
他站起身,觉得很不好意思,总感觉应该离开的是自己。
“他等的是你,”宝儿笑,俯身亲了亲穆风小心叮嘱少喝点儿,然后拥抱了他一下轻声说了一声谢谢之后离开。
他知道宝儿这样的人很不容易被世人接受,那声谢谢是因为他没有因为不容于世的原因给予他异样的眼光。这是一个细腻的人,他确实生错了性别,不该拥有这样与内在不符的皮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你不觉得他很勇敢吗?”穆风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道,“真正能正视自己的人能有几个?都是懦夫!懦夫!”说着神情激动起来,握着酒杯用力敲击着桌子。他连忙阻止穆风过分的行为,坐到穆风一旁,夺过他手里的酒杯,穆风跟他抢,只是被酒精麻痹的身体不受控制,折腾了一会儿总算安静下来。他看了看周围转移的视线终于松了口气。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咖啡厅,”穆风钻进他怀里开始诉说,“当时的她正趴在桌子上哭。你知道,自从那次看到你哭以后我最看不得别人哭了,所以我就跑过去问她,‘小姐,你为了什么而哭呢?如果为了爱情,那么那个男人你可以抛弃了。一个让女人哭泣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给他一拳,然后跟他说老娘不要你了,不见。然后扭头就走,多酷!后面一堆男人在等着你呢。’她扑哧一下笑了,‘那如果不是因为爱情呢。’她一开口我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没有理会她,甚至离她很远,原来这个她不是她,而是他,三条腿的他。我没有动声色,接着瞎忽悠,‘如果因为生活,你知道,生活就是一团大便,为了一坨大便,我的天,你应该喷它一口口水,哪用得着眼泪这么奢侈的东西。’‘还有呢?’他问。我说,‘还有吗?还能有什么?’他终于开心地笑起来。他跟我说这是他第一次变装出来。虽然一直渴望这这一刻,可他一直在压抑,买了很多衣服堆积在家里,偷偷穿上化好妆独自对着空荡的镜子发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穿着女装出来,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直到他不小心开口说话,那一刻周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凝滞,对面人的表情瞬间凝固,半晌骤然离开,就好像他是可怕的瘟疫。周围人犀利的眼光,不停地指指点点,他的情绪瞬间崩溃,躲在这家咖啡厅里哭。当然,那里的情景和外面一样,直到遇到我。我是第一个能面对这样的他的人。他对我说谢谢。峋,你知道吗?当时的我被他感动了。一个努力面对真正的自己的人因为不被他人认可而在那里失声痛哭。我不觉得他可怜,我只觉得他勇敢,至少他迈出了那一步,而且坚持了下来。所以我带他来到这里,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小天地,能容纳他这个小小的不同。所以说,不要觉得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总有能包容一切的地方。只要你坚持。峋,总有能接受我们的地方,不是吗?”
“是,是。”他轻轻抚摸穆风的发,低声安慰着。宝儿真的是很勇敢,能正视自己的心且坚持下来,没有屈服于世人的眼光,所以宝儿的心是自由的,即使艰难苦涩却也自在的生活着。
是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意他人的眼光的?不记得了。越是深入人群越是害怕被孤立,于是越是在意他人的目光,渐渐地迷失了自己。他低头看看在怀里撒娇的穆风,或者唯一没变的只有他吧。
曾经一度他很想变成一个女人,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变成女人那所有的一切就迎刃而解。可他知道那是妄想。他不止一次地问为什么男人不可以爱一个男人?他的爱那么纯粹,比起那些为了金钱权利而付出的廉价爱情他的爱情要高贵多了。为什么人们对于那样的关系只是轻蔑地一笑了之而对于他们这种关系却要一再地谴责,且誓不罢休?只因为他是一个男人。
人类说到底也只是一种动物,动物的本能就是繁殖,让后代得以延续下去,人类亦是如此。即使经历了这样长久的历史,从愚昧到智慧,从使用石器到汽车遍地,如此巨大的变化也无法改变这最基本的本能。于是排斥所有一切违背本能的事物与关系,一次又一次为自己套上更多的枷锁,形成如今繁华却堕落的社会。他的爱背离了人类的本能,于是被排斥被谴责,是不容于世的存在。
而这一切只因为他是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同为男人的男人。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勇气去做像宝儿一样的选择。他只是把一切默默藏在心里,不停地自怨自艾罢了。
穆风说的对,他是一个懦夫!他没有理由为自己争辩。可有什么办法呢?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倒退回去的可能。如今所有的人都是美满的不是吗?他能做的只是努力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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