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去找他。”
可是去哪儿找呢?
龙琪和江远哲站在窗前。外面,是一片秋色,秋花绚丽,秋叶斑斓,秋高气爽,秋虫长鸣……更远处,秋山澹澹,秋水溶溶……
“干吗这么坚持?”一个问另一个。
“如果你的弟兄被砍了,你会怎么样?”
“报仇?”
“要打不过呢?”
“那也要打。”
“哲少讲义气。”
“不,不光是这个原因。”江远哲想了想,慢慢地说:“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被屠杀的纪念碑上,刻着一个名叫马丁的德国新教神甫留下的一段话: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不说话;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龙琪看着他,这段话她也听过,可这段话竟然由一个黑帮老大说了出来。
“龙女士你现在站出来为游自力出劲,也是为这个原因吧?”江远哲反过来问。
龙琪笑了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江远哲沉默了一会儿,“我爷爷在我16岁那年特意带我到美国看了这个纪念碑,我一看这段话,就特别喜欢。后来自己出来混,感触就更深──我要不管兄弟,兄弟们迟早会离开我。我还做什么老大?”
原来他是这么理解的。龙琪微微一笑。不过这样理解也没什么不好,正所谓──棍子忘了打狗,就会影响到后来的局面。
“我跟游自力是一起长大的,我们很合得来,相信对方就像相信自己。”
“你见过狼?”江远哲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以前草原上有很多,走着走着迎面就会撞上。其实,狼一般不伤人,如果吃得很饱,你走你的,它走它的,相安无事。”
“这点比人强。”
龙琪点头,“狼很义气,不论条件多恶劣,对自己的同伴不离不弃,尤其是对伴侣,忠贞不渝,如果它的恋人死了,它不吃不喝,生死相随。问世间情为何物,狼比人明白。”
江远哲被触动,情义,人间的情义早就成了作秀的幌子。
“人有时候还真是禽兽不如。”
“别拿人比禽兽了,对于禽兽,这是最大的污辱。”龙琪说,“你没见过春天狼谈恋爱,那是真正的两情相悦,自觉自愿,哪有……”
说到这里,她突然闭嘴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捕狼?”江远哲问。
“它要生存,人也要生存,两者之间必然会产生矛盾,人比狼聪明,所以人是猎人,狼就成了猎物。而且在那种血淋淋的你死我活情况下,脑袋大都一片空白,只有厮杀……”龙琪沉默了一会儿。
“我喜欢听,说下去。”江远哲催促。
“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我跟自力遇上两头狼,可能是饿坏了,它们四只眼睛蓝瓦瓦地盯着我们,就像月圆之夜刀刃上闪出的寒光……我们的马已瘫了,毕竟是食草动物,又是两匹小马。我俩在草地上跟那两头狼对视着,站了很久,露水越来浓,浸透我们的靴子,寒气从脚底直渗入心底,这一仗,在所难免。”
龙琪停了一下,江远哲已经紧张地握住拳头。
“一直到后半夜,公狼向我们一步步走来,自力甩出马鞭,缠住狼的脖子,向后一抛,母狼向我扑来,我悄悄地握着尖刀刀刃向上,身子往旁边一闪,狼的力气太大,刀刃从它肚皮上划过,肠子和血一起流出来……被自力抛在后面的公狼见伴侣有难,冲过来咬住我的肩膀,自力拽它的后腿,拽不动,那狼越咬越狠,自力没办法,咬住它腿上一根动脉,拼命地吸它的血……狼的嘴里是我的血,自力的嘴里,是狼的血……”
赤裸裸的生与死,吸引住了江大少爷。
“我跟自力的交情就是这样的,我不能让他死这么冤枉。”龙琪看着江远哲。
“行,我帮你。”江远哲拿出一把很小巧的枪,给了龙琪,这是江湖上规矩,给了自己的枪,就等于是给了一个至高承诺。
“但我不能保证什么。更不能替乔烟眉为你承诺什么。”这一直是江远哲孜孜以求的。
“不用这么见外,这事以后再说。”江大少这时微笑着说。
“那怎么谢你?”
“不用谢,说正事,要我怎么做?”
“晚上我跟你联系,等我电话。”
事情就这么定了。
江远哲走了后杨小玉从里间出来。
“知道你口才好,想不到居然会这样好,还真把他给说动了。”
龙琪眉摇头,“你以为真的是我的口才管用吗?”
“不是吗?”杨小玉眉头一扬。
龙琪叹了口气,“要想打动一个人,应晓之以利,而不是晓之以理。你想想,如果没有乔烟眉这张牌,这位哲少哪能这么轻易就范?”
杨小玉听得一怔,“啊……是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龙琪薇微一笑,“如果晓之以理有用,每个月底我给你们讲一番仁义道德就行了,还用发薪水吗?”
杨小玉给这话噎了一下,反驳道:“那你跟他费这半天话?真是情义绵绵、委婉动人,连我都被打动了。”
“药片外面裹层糖衣,不光口感好,而且容易下咽。利益之上加点感情,会令人更容易接受。”
杨小玉叹息,“我觉得你都可以去作官了。”
“不行,我这个人一向比较挑剔。”
“现在的官员可不是以前那种土包子,虽然没品行,但生活过得很有品位。”
“我指的就是这点,这些官员除了脸什么都要……”
杨小玉笑了,“听你骂人也是一绝。”
“不过话说回来,也幸亏江远哲是个男人……”龙琪说得似乎有些暖昧。
“男人?”杨小玉眼珠一转,“你是说这位哲少,看上咱们烟眉了?”
龙琪苦笑,“理解完全错误。你要把思维向男女关系以外拓展。”
“我展不了。”
龙琪想了想说:“有那么一天,在伊甸园里,夏娃对上帝说:主,我感到非常孤独。上帝对此表示理解:原来是这事,事实上,我早就有一个构想,我将为你创造一个男人。夏娃问:什么是男人?上帝于是为夏娃详细地形容了一下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夏娃说:听起来不错。上帝这时又说:不过,我要是把他创造出来,你必须在一件事上做出让步。夏娃问:哪件事?上帝说:你得让他相信我是先创造出他,然后才有了你。”
杨小玉笑了,“照这么说,谁是谁的肋骨还不一定呢!”
“但男人坚信女人是他的肋骨。”
“这就是说,男人比较好哄?”
“基本上是。只要一顶高帽,男人马上忘乎所以。比如,你现在跟一个女人说:你是上帝。她一定以为你疯了。但如果你跟一个男人说:你是上帝。他马上就会找到做上帝的感觉。”
杨小玉笑着,脸色突然就变了,她先叹了口气,慢慢地说:“与狗一起躺下的人,起来时满身跳蚤。”
龙琪明白她的意思,江远哲是黑道上,万一以后这事扯出来,很难说得清。
“不要紧的。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你难道不能跟小方队长商量一下?”
龙琪瞪着她。
“对不起,我顺口就说了出来。”
“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已经没了,你扣过了。”
“下个月的也没了。”
“得,你干脆把下下个月的也扣了。我还得说,我认为你得对小方有个交待!”杨小玉索性破罐子破摔。
“交待什么?”龙琪的眼神一下变得很凌厉。
“你真的没话跟他说?”
“没有!”
“我真的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我喜欢石头,石头可以永恒。”
“如果无情,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天若有情天亦老,你愿意让天塌下来?”
上官文华把她所知道的小方会出现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他。最后她拭着拨通了陆星的电话,“喂,陆局,我是刑警队的上官文华,我们方队长他……”
“他在我身边,你跟他说吧。”陆星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很温和。他一向对不如他的人和颜悦色,对比他强的人和风细雨,与平级的人和平共处。不过这些人中均不包括小方。
“天哪,这么巧!”上官尖叫了一声,又无比激动地等了一秒,就听到了小方的声音,“喂,哪位?”
“我是上官哪!”上官一肚皮的话,可是通过陆星的手机说实在有些不方便也有些不礼貌,“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对了,陆薇我还没找着。”
“陆薇在我这里。”小方说。
天哪,今天怎么这么巧?陆薇也终于找到了?还就在他身边?
“那,你在哪里?”
“出什么事了吗?”小方显然是心不在焉的口气。
“如果你不是警察的话,这事就与你无关。”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上官有点儿生气。
“也许过了今天我就不是了。”小方这么说。──他已经豁出去了,他准备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全押给陆薇了。他欠她的。
上官懵了,也更气了,“可你至少今天还是警察!”
她还没说完,那边小方已经挂了电话。桌上的电话却响了,“喂,这里是市刑警队,找方队?他不在。”
那边说:“他不在?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怎么跟他联系?”
“你是谁?有重要的事吗?”上官问。
“是的,很重要,事关生死。”
“我也是警察。”一听有命案,上官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知道,我不是不信你,但有些事是要讲缘分的,我找你们方队。”
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讲缘分?“你是谁?能说吗?”
扈平在那边沉吟,他能说吗?
他已经走出很远了,但他一直在琢磨着一个两难的问题──我要不要告诉小方龙欢被绑架的事?
龙琪不让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