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待在轿子里好吧,我知道你不会待在轿子里,那你就待在赵府的横梁上,别让赵清看到你,我要去找他。”我拍了拍夜枭的肩膀,对他轻声嘱咐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说到赵清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夜枭的眼睛有一瞬间,冷得就像两把锋利的冰刃。
但那只是一瞬间,一瞬间过后,轿子里便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半个人影了。
来无影,去无踪,夜枭的轻功,似乎又精进了。难怪赵清那么怕他。
说到这个赵清,他可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坦荡,也最最会逗人开心的了。
他就是刚才那个赵凌的哥哥,但他和赵凌不同,赵凌胆小,虚伪,总是对他爹唯命是从,赵清却风流,不羁,便如一缕风,从不听任何人的指使。
他第一次来单凤宫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告诉我他已经养了十二房小妾,而且将来即便和我成了婚,他也不会停止蓄妾。
他说我根本不及他那些小妾漂亮,还说如果不是他爹硬逼着他,他根本不会来单凤宫见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到了单凤宫还跟我开口讲实话的人,当时便抓着他的手,把他拉进了御花园,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朋友。
我告诉他,我这辈子最讨厌就是蓄妾的男人,绝不可能会看上他,他则告诉我,我长得完全不入他的眼,他也绝不可能会娶我,我们两人相视一笑,当时便觉得是遇上了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完全没有半点陌生的感觉。
从那以后,赵清这风流倜傥的浪荡子,就成了我在京城里唯一的朋友。今天这个主意,其实就是赵清帮我出的。
赵清什么都好,就是和他弟弟一样胆小,那一日他同我出了御花园,因为我们两是手握着手的,夜枭自然以为他轻薄了我,当胸打了他一掌,将他打得吐了一大口的血,从那以后,他见了夜枭,就像耗子见到猫。
这么说吧,他根本就见不得夜枭,总之我要见赵清,必定不能带着夜枭,可是夜枭又是不能离开我的,所以我只好每次都让夜枭躲在房梁上。
“赵清?赵”入了赵府,我几乎是眉开眼笑地摸到了赵清的房门,出乎我的意料,往日我每次来这里,都会听到赵清房内有些不同寻常的声响,譬如女人的娇喘,甚至是男人的媚叫,然后我就得在门口等上好一阵子,等到门里面不再有声音了,再去敲门。可今天,我才刚刚站到赵清门口,那房门居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成了,是么?我就说这法子能成。”赵清就靠在门口,还和往常一样,衣衫不整,眉目含笑,顾盼风流,他冲我咧嘴一笑,我就也冲他抿嘴一笑,跟着我就往前一步,直接拉住了他:“是啊,是啊就知道你法子多,你聪明,你厉害,你知道么?你哥也在那里,他看到我的时候,那张脸,那个嘴张得,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把我笑得”
我想到赵凌那张白日见鬼的脸,终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亏他平日里竟然有脸和我说,他九岁起便对我一见钟情,朝思暮想,要我说,你们赵家的男人,一个个还真都一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不管是男的女的,腥的臭的,统统都能拉回屋里去”我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赶忙住了嘴,拿眼睛偷偷去瞟赵清。
还好,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在乎别人说他风流纨绔,反倒拉开椅子,请我在他身边坐下了。
“要我说,你不如索性和夜总管假戏真做,如此一来,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来烦着你了。”赵清一只手提着酒壶,一只手捏着筷子,嘴里咯嘣咯嘣的,好像在咬茴香豆,他自然是希望我和夜枭在一起的,别的不说,夜枭虽然姓夜,却是他赵清的表弟,夜枭发达了,他赵清自然也就一飞冲天了,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得了吧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表弟,他就像一块石不提他了,比起他,我喜欢你还多点,赵清,你也搬到单凤宫来住,可好?”
听到我这么说,赵清咳嗽了一声,突然之间竟涨红了整张脸,掐着自己的脖子拼命拍起了胸。
他被茴香豆呛到了。
“你你饶了我吧咳咳我不是早说了你你你只是有点漂亮,但还漂亮不到让我我咳咳”
我本来已经扶住了赵清,打算替他拍背的,但我听他又要说我漂亮不到让他心动的份上,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就推了他一把,让他重新靠到了椅背上:“赵清,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我们的人多一些,我也就更安全一些,你也一样,你明白的”
就算我确实长得不够漂亮,你也用不着整天挂在嘴上,再说了,你得罪过父皇的心腹太监,我也一样,我们两待在一块,才更安全。
听我把话挑明了,赵清总算不再咳嗽了,他趴在桌上,半抬起睫毛瞅了我一眼,好半晌,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个“好”。
“好吧,好吧,住就住,可我得先把话说明了,你可不能碍着我喝花酒,上戏院什么的”
“谁会管你,你要是真把妓女招到单凤宫来了,我倒也想看一看”我踢了赵清一脚,懒得再和他多说些什么,把事先准备好的,出入单凤宫的令牌往他怀里一塞,抬头便朝房梁上打了个响指:“夜枭,走了。”
听到夜枭这两个字,赵清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只见他煞白着整张脸,就像见到鬼一样看着我:“你你怎么不早说,他也在这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他算了,随你怎么样总之进了单凤宫,你可千万别安排我住在他附近”
这赵清,什么时候说话也这般吞吐了,夜枭在又怎么样?我已经吩咐过夜枭,不准再对赵清动手,夜枭是什么人?他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夜枭既然答应了不伤赵清,即便赵清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他一样是不会动手的。
胆小鬼,他们赵家一个两个,除了好色,只有胆小这一点是最像的。
赵府离单凤宫极近,所以我没有再上轿子,而是直接走回了宫。
夜枭的武功确实又长进了,我进宫的时候,居然是他给我开的门,可刚才,我冲他打响指的时候,压根就没看到他下房梁。
☆、3 枕边之臣 3
事实上,除了第一次在御花园里,我从没见过夜枭现身在赵清面前,或许他知道赵清怕他,故意避着赵清吧。
我见到夜枭就站在门口,也没和他多说些什么,只是把他的手抓住,拉起他就走。
反正我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而我和他解释得再多,他也不会回答我,自从来了单凤宫,他就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
若不是赵清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过,他这个表弟不是哑巴,我真要以为他一生下来就不会讲话。
我拉着夜枭,掀开褥子冲他指了指床的右边。
夜枭其实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很多事情我都不需要对他讲,只需要对他使一个眼神,他就会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看着寝宫正中央那张垂满了纯白色纱帐,雕刻着飞凤图腾的新床,眼神略微暗了暗,看了我一眼,随即掀开褥子躺了进去。
不得不说,他平躺在床上,眸色微沉,纹丝不动的样子,像极了一块石雕。
不过,也幸亏他是这样,我躺在他旁边的时候,居然没觉得半点不自在。
如果今天躺在我旁边的是别人,哪怕他只是个太监,我估计也会忐忑好一阵子,不到三更,闭不了眼。
可躺在我旁边的是夜枭,我便翻了个身,直接将整个身体覆上了他。
“夜枭。”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对他道:“还记得我送你去御勾栏的时候,对你说过些什么?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们只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罢了。我答应你,一旦我找到机会离了京,一定会让赵清把我和你其实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大白于天下,绝不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腰上一紧,胸口一闷,天旋地转之间,我已然被夜枭压在了身下:“去哪。”
有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我完全愣住了,只是盯着夜枭的嘴唇看,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接着,夜枭又问了一次:“你要去哪。”
我的天,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话,石头也会讲话,今天这是怎么了,要下红雨了么?
“去反正就是离开这里,你你别管那么多,总总之我走之前一一定会先把把你胳膊上这个烙印去掉”
因为太过吃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的,其实夜枭会开口也不奇怪,死侍是绝不可能主动离开主人的,但这并不代表主人不可以抛弃死侍,只是,按照死殿的规矩,被主人抛弃的死侍,也就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
我当然是不会让夜枭死的,所以,在我走前,一定会把夜枭胳膊上“茜”字的烙印去掉,换上别的,譬如“清”字之类。
只要换了主人,夜枭就不必死了。
“夜枭,松手,你弄疼我了。”很奇怪,我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可夜枭,他一直攥着我的腰,非但没松手,反而越收越紧,我都能听到自己腰上的骨头在咯吱作响了。
他平时,多次以自己的性命相护,救过我,我还以为,他对自己的生死,定然是不在乎的,没想到,听说我要离开他,他反应那么大。
是了,人非草木,对自己性命完全不在乎的人,本来就是极少的。
“夜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担心,我会让他们给你重新安排一个主子,我不会让你白白送命的夜枭?”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眼神突然变得这般锐利?我不是已经说过,不会让他死了么?
若他再不放手,我可就要后悔了。
我动了动几乎被夜枭捏断的腰,刚要发作,却被夜枭猛然发力,全身上下一瞬间紧紧贴进了他的怀里。
“你不是说,要我陪你演戏?现在,看戏的就在外面。”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