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修女走出打开的门,又有另一扇门也冒出修女,然后她们又消失在不同的门里。只见她们不断重复
一弥忍不住抱着头,为了回到抛下的维多利加身边,他在走廊上加快脚步
沿着螺旋迷宫跑过一圈又一圈,一弥再度回到原先的房间。观众虽然已经减少许多,不过那个巨大行李箱依旧坐镇在房间角落。
在行李箱上面,穿着红醋栗色花边蕾丝洋装搭配银色鞋子,戴着蔷薇小帽的维多利加有如晒太阳的小猫一样趴着。身体似乎还是很没力,一副软绵绵的模样盯着这里。润泽有如樱桃的嘴唇,衔着陶制菸斗吞云吐雾,一缕白色细烟朝着天花板摇曳升去。
绿色眼眸一动也不动,似乎很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维多利加,你还很累吗?”
“唔。”
“拜托你好好回答好吗?呃、刚才我在里头的房间”
一弥说到一半突然闭嘴,然后在软绵绵的维多利加身边坐下,长叹一口气:
“国家和自己,哪个比较重要?”
“你这个愚蠢脑袋要烦恼的事还真多。会变得越来越笨喔。”
“说得也是喂!”
受到责备的维多利加就像被主人责骂的小猫,害怕地抖了一下。然后又像是生气一般鼓起脸颊。
一弥环视人越来越少的房间喃喃说道:
“我们也出去吧。”
“唔。”
维多利加就这么一边抽菸斗,一边点头。
一弥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维多利加沿着走廊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之后,越是沿着螺旋走廊往下走,地板也变得越来越潮湿,接着“滴答、滴答”甚至可以听到水声。最后终于像是地板浸水一般开始积水,维多利加也不高兴地板着脸。
“那个、维多利加”
一弥对着虽然话变少,还是软绵绵走在身旁的维多利加说道:
“刚才遇到你的”
“父亲是吗?”
一弥停下脚步,俯视维多利加。维多利加无聊地哼了一下形状漂亮的小巧鼻子:
“智慧之泉。”
“你知道他来了?”
“他就是为了把母亲找来,才会特地把我送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这么说来,他也是搭火车过来的”
维多利加低下头,空中念念有词:
“我是‘有用’的。对他——父亲而言。”
小小的肩膀不停颤抖,一弥也只能紧握她的手,再度走在走廊上。
维多利加的手十分冰冷,好像还微微发抖。
“久城。”
“嗯?”
“你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吗?”
一弥默默不语,维多利加什么都没说。
再往前走,走廊终于变成整个浸水难以行走。拨水回来的男子对着一弥大叫:
“不好了!水门开着!”
“什么?”
一弥惊讶地回问:
“你说的水门,是指那个巨大水门吗?”
“没错,水门正在缓缓打开。下面已经浸水了,以你们的身高绝对走不过去。我们也是觉得很危险才会回来。”
另一名男子一面走向走廊一面说:
“最好找找看有没有面向高台的窗户,从那边出去比较妥当。从海边没有涨潮的地方往车站月台走吧,这条路是不通了。”
一弥虽然回头,可是维多利加依然盯着沉在水中的黑暗走廊,一弥也只得再次回头。看来像是观众所有的行李箱浮在水上——无论是镜子、手提包、男用皮鞋通通浮在水上。一弥赶紧催促维多利加,往别的方向走去。
打开房门,找寻不是朝着海的窗户往下一看,这里的水还没有涌上来,看得到阴暗的夜空与沙滩,以及远处半开的水门和涨潮的海水。一弥先将行李箱丢出窗外,然后朝着行李箱跳下去,接着站在行李箱上,向窗边有如小鸟偏着头的维多利加伸出双手:
“来,跳下来吧。维多利加。”
“唔。”
维多利加毫不踌躇地张开双臂,以信任一弥的模样跳下来。红色荷叶边轻盈落下,在轻飘飘的裙子深处鼓起的雪白衬裤,以及包在薄娟袜子里面,看起来随时都会折断的纤细小腿,都在一瞬间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飞进一弥的怀里。一弥也紧紧抱住轻盈有如小猫,浑身软绵绵的维多利加。
于是一弥牵着维多利加的手,提起行李箱在沙滩上狂奔。
黑暗的夜空不停下着雨,偶尔从云间露脸的满月,把雨滴照的晶莹剔透。紫色的海浪依旧拍上岸又退入海中,激烈的雨势也落在海面上,白色的水泡不停蠢动。
沙滩上的观众全都在雨中撑起雨伞,朝着远方的车站月台跑去。隐约可以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好像是汽笛的声音,一弥侧耳倾听。
果然是汽笛。
Old Masquerade号回来了。
在闪烁的雨中切开黑夜的黑色车体,一边摇晃一边接近。汽笛不停响起,大海也似乎不愿服输,一次又一次掀起巨大波浪。
就在汽笛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巨大的震动袭向一弥。
半开的水门不停摇晃,发出呻吟的巨大墙壁突然打开,翻滚的海水朝着沙滩涌入。
“水门!”
不知道是谁在大叫。
水不断朝这边逼近,一弥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雨下个不停,站在沙滩上的修女大叫:
“有人动了手脚!”
“在涨潮的时候应该不会启动!”
一弥想起遇害的赛门?汉特从许多机械正在转动的神秘房间走出来一事。当时的他似乎偷偷做了什么
(难道是他?在遇害之前将水门设定成自动打开吗?为了活着逃走毕竟配合回程列车到达的时间打开,实在不像偶然)
陷入沉思的一弥回过神来,用力握紧维多利加的手,从柯蒂丽亚那里得到的紫色戒指正在小手上闪闪发亮。两个人在沙滩上奔走,可是维多利加的脚绊了一下。
“维多利加!”
“久城”
维多利加先是低头看着绊住的脚,接着回头往后看。
海水从刚才逃离的修道院逐渐逼近。
“我跑不动了。脑筋还是迷迷糊糊。”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拉着你!”
“抛下我吧,久城。”
一弥生气地回头,却只见垂头丧气的维多利加。
“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我可是来接你的,来接维多利加的。没错吧?”
“可是我久城我”
“维多利加”
“根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为什么要为了活下去而奔跑呢?”
维多利加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以小孩子般的天真声音如此说道——彷徨无助、幼嫩的声音,和平常有如老太婆的沙哑声音截然不同。
一弥忍不住停下脚步,又突然握紧拳头,作势要往维多利加的头上揍下去。维多利加“哇!”一声紧闭双眼,嘴唇也在不停颤抖。一弥的眼睛对上维多利加的视线,像对待小孩子一般蹲在她的身旁,一面望着小巧的脸孔一面严加斥责:
“喂、维多利加!这个时候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海水继续逼近,周围的观众无不争先恐后朝着位在高台上的月台跑去,或是爬回修道院避难。一弥只是朝着月台奔跑,并且用力紧握维多利加的手。
“告诉你。”
“什么?”
“我是为了救你而来,你也曾经救过我,我们两个是分不开的。我不能自己逃走,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久城”
“维多利加,我”
深紫色的海水涌过来,四处都是白色的水泡与月亮,还有不断落下的雨珠。
一弥放开行李箱,双手抱起绊到脚的娇小维多利加。维多利加像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靠在一弥怀中的神秘少女,就好像是毫无重量的天上生物一般轻盈。一弥虽然不停奔跑,只是脚下的沙绊住步伐,涌来的海水也比一弥奔跑的速度更快,不断逼近两人。
抱在一弥怀中的维多利加像是受伤的小鸟一样微微颤抖。
一弥一边奋力迈开脚步一边说道:
“我虽然和你不一样,但也因为家人而有很多烦恼。我和父亲、哥哥谈过许多,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因为想要增广见闻才会来到这里留学。我时常有很多烦恼与困扰,毕竟我只有十五岁。这个世界很广阔,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而且我还不成熟,所以经常找不到答案。但是遇见你唯一想到的事就是”
两个人越来越接近月台,维多利加转头看向后面,忍不住“啊!”叫了一声。一弥跟着回头,只看到刚才放手的大行李箱已经被波浪吞噬,逐渐消失在紫色大海深处。海水一面发出刺耳的轰隆声响吞没一切,一面有如巨大怪物的舌头逼近,好像随时都会吞噬两人。
“别看,维多利加。”
“唔、嗯”
“总之,维多利加”
一弥边跑边小声说道:
“虽然不好意思,虽然不是男子汉应该说出来的事,但是我是这么想的,是否像父亲与哥哥所主张的那样,为了国家奔走并不重要,现在的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成为背负什么责任的大人。但是现在这个瞬间为了重要的人只为了一个女孩子奔走,应该是一件好事。这让我感觉到义务与责任——保护你的责任。”
“你真是死脑筋。”
听到维多利加的话,一弥有点不高兴,一时之间陷入沉默,不过又小声喃喃说道:
“维多利加,说不定对你而言,遇到这样的事也是一件好事。也许可以为了一个男人活下去。或许就是为了与某个重要的人相遇。”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一弥也只是继续奔跑。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怀里的维多利加擤鼻子的声音。
她以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有如老太婆的沙哑声音在一弥的耳边呢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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