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您过奖了,我这就给您开当票去。”
“用不着那么麻烦了。”老者爱惜的望着那方石印,缓缓道:“老朽已经是风烛残年之人,此生已无望再将其赎回了,要这当票做甚,看见了只能是平添感伤。”
正中张大元的下怀,眼前的这一切实在是太美妙了。他出了客厅拐了个弯,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先是朝门外张望了许久,瞧准了没有一个人在近前,才合上房门,从隐蔽之处小心的捧出一只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叠大大小小的银票。
这可是他毕生的积蓄,不但有这几年累积的工钱,还有平时偷偷摸摸弄的一些手脚,连同前日那杨某人打赏的一百两,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六百两而已。手捧着这些银票,张大元的心里充满了挣扎与矛盾。究竟该不该拿出去呢?一旦失了手,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可就一朝尽失了。
这样的风险让他不得不考虑再三,可紧迫的时间在考验着他的精神,那五千两的银子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晃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张大元浑身上下陡然紧绷起来,一把将银子揣进怀里,毅然推门而去。
“您慢走。”送走了老者之后,张大元喜孜孜的回到了铺子里,顺手招来一个伙计,先行去客栈通知杨官人一声,他随后换了衣服就前去见他。
还没盼咐完,就瞧见大掌柜蒋善本走了进来,问道:“大元,刚才你那是送谁呢?老远就看见你的人了。”
张大元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大掌柜,这回可让我们小发一笔了。我昨日不是问您有没黄山道的印章吗?您猜怎么着,今日就有人上门求当,而且还是死当,我用自己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先买下了,等会一出手,这里外就赚五百两。我合计过了,这笔买卖就当是我和您合伙做的,一人一半,这一个人也有二百五十两,您看怎么样?”
“你是说,前日有人要买,今日有人要卖?”
张大元洋洋得意的道:“是呀!您看这是不是上天要我们赚钱,想不赚都难呀!”
“你这个笨蛋。”蒋善本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撇开一脸诧异的张大元,疾走两步,吩咐身旁的小厮大力,顺着那老者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武昌府城内,一间并不显眼的客栈,平静的伫立在街尾拐角处。
店堂里没有多少往来的宿客,过道里东一堆、西一撮垒起了许多的东西。
能够如此随意堆放的东西,当然也是值不了几个大钱的,多是一些扁担、挑子、箩筐之类的。另一方面,这些东西恰好也说明了店里宿客的身分,多是挑夫苦力之类,靠力气吃饭的粗人。
再特殊一点的,还有算命的先生、跑江湖的郎中、耍把势的卖艺人。这种破落的小客栈,一个通铺睡上十几个人,除了便宜,再没有什么数的出来的优点了。
张大元在去了江夏客栈之后,终于知道自己是上当了,然后就是疯了似的遣人满江夏镇的搜寻,可就算他挖地三尺,也不曾找到那两个合伙做局害他的骗子,气的他痛哭了一整个晚上,也让顺子那些平日里被他欺负的伙计们开心了一整个晚上。
隔日下午,蒋善本在大力的带领之下,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悄悄来到了武昌府,进了这间小客栈。
一进门,蒋善本就感觉着一阵酸臭味扑鼻而来,熏的他昏昏欲坠。他赶紧捂着鼻子,埋怨的道:“这是什么兔地方呀?”
“大掌柜您别见怪,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是些三教九流,走江湖耍把势的,汗臭味自然是免不了的。”
蒋善本冷冷笑道:“这两个骗子倒是挺机灵的,刚返了一大笔银子,还藏在这么个鬼地方,谁能猜想的到。”转而又问道:“大力,你肯定他们还在房间里吗?”
“您放心,昨日临回去的时侯,我塞给了柜上的伙计一两银子,让他帮我好好看着他们刚才那伙计就给我说了,他们两人一直藏在屋子里不曾出门。”
“好,去拍门,我倒要来会会他们。
“匡”的一声,两扇门被大力猛的推了开,房里有两人,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其中之一正是那个所谓从福建来的杨官人,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则是昨日去源生当拿银子的老者。
不过现在的他已没有昨日那种老态龙钟的模样,反而是显得很有几分气势,大声的呵斥道:“你们是谁?怎么冒冒失失的就闯进来了?”
“还不给我出去,小心我叫官差来拿人了。”
蒋善本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个骗子,越是心虚的时侯,气势上越是不能输人,这种把戏有时侯会唬住不少人,可惜这次他们不凑巧,碰上的是蒋善本这个久经事故的老江湖。
他不急着声辩,而是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们,嘴角还泛起了丝丝笑容。
“你这人是有毛病还是怎么着?让你出去,反倒是坐下来了。走,三叔,我们让掌柜的来评评理。”说着,那自称杨官人的骗子,就拉着他那个同伙要出门而去。
“怎么着?这就要逃了?这可是武昌府,外面巡街的官差可是一队接着一队的,只要喊上那么一嗓子,都得去公堂上问话。”蒋善本冷冷的一句话,让急匆匆的二人顿时刹住了脚下的步伐。
“笑话,凭什么抓我们?”虽然心下是万分震撼,可嘴上他们是一点破绽也不露出来,道:“我们是一不偷,二不抢,正正经经的草民百姓,差役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抓人吧!”
这两只死鸭子,空剩下嘴硬。蒋善本冷冷的道:“我都已经亲自找上门了,你们觉得还会有蒙混过关的机会吗?依‘诈伪律’,欺诈之罪是要被判处徒役五年的。”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忽的暴起威胁道:“本来我们只是求财而已,既然你逼人太甚,不肯放过我们,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蒋善本也不答话,自顾的举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两个骗子举拳就要往他身上捶去,还没凑到近前,就整个的身体都失去了平衡,仰面倒下。
原来是蒋善本身边的跟班大力,身材魁梧的他,天生一股子蛮力,三拳两腿打的二人嗷嗷直叫。他们本能的求饶声,无意间还泄了他们的底,原来是一对河南人。
“俺们错咧!错咧!以后再也不敢咧!银子都还给您还不成吗?”
大力也不管他们受不受得了,依旧是一拳重似一拳。
“大力,够了。”
若不是蒋善本制止了大力,那两个骗子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他个十天半月的,临了大力还在他们身上一人给添了一脚。
“好了,你去外面看着点,别让人进来。”
“是。”大力推门而去,随手还合上了门,房里只剩下端坐着的蒋善本,还有在地上呻吟的两个骗子。
蒋善本抿了一口茶,道:“起来吧!”
二人挣扎着爬了起来,痛苦的道:“哎哟!俺这把老骨头都快要被拆散咧!”
“大爷呀!俺们也是走投无路呀!欠下了人家一大笔银子,如果还不上,他们就会要了俺们爷俩命呀!实话跟您说了吧!昨日从您号里返来的银子,转手就还了债,要不然俺们爷俩也不至于住在这么个破地方呀!还请您发发善心,就饶了俺们这一回吧!”
“都到这份田地了,还想给我来虚的,当真是舍命不舍财呀!要不要我再把门外的伙计叫进来呀?”
那老者听闻后,双脚发颤,一个踉跄不稳跌坐在地上,道:“不敢,不敢,银子保准一两不差的都还给你。”
“叔。”旁边的骗子急着道:“您咋就这么性急呢!”
“哼,你年轻,再抗个一两顿打也不打紧。你叔俺可不行了,若是再让门外的大汉来这么两下,俺就得提前下去找你爷了。”
叔侄俩还要争执,蒋善本已经有些不耐了,打断他们道:“好了,若只是想要你们吐出银子,又何须我亲自跑一趟呢!三两个伙计就打得你们满地找牙了。放心吧!你们骗得的银子是你们自己的本事,我是不会要回来的。”
叔侄俩一听银子保住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身上的疼痛也不再那么强烈了。
“非但如此,只要你们听我的安排,去替我做成一件事,还可以得一大笔银子。可你们若是不答应的话,我即刻就让人叫衙役们进来。走哪条路,你们商量商量吧!”
“中,中,还商量个啥嘛!就是个傻子,他也知道该走哪条路呀!您老怎么说,俺们叔侄俩就怎么去做。”
蒋善本嘴角泛起浅浅笑容。
第八章噩耗连连
江夏会馆里,章传福、柳文定以及数位江夏同乡环坐于议事厅中。这些同乡的神色间皆弥漫着浓郁的愁情,你一言我一语,不停的向章传福诉说各式各样的事情,期望得到章大老板的襄助。
当众多会馆相继在汉口镇上立起的同时,这间占地偏小的江夏会馆也静悄悄地揭牌开馆了。它坐落于闹市街角,虽没有山陕会馆那般宏伟的建筑,也不像新安会馆似的,有大殿、厢房、戏楼,驼峰、斗拱,错落有序的建筑,雕刻华丽的装饰。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禹王庙、厢房、议事厅等等应有的设施无一不有;田产地租、章程条款、会首、庶务、管帐、文犊一样不缺。整间江夏会馆乃是由章传福牵头,众同乡纷纷出钱出力修建而成,为了是使这些来汉口镇讨生活的江夏同乡们窘迫之际,还能有所依恃。
在汉口镇讨生活的江夏百姓加起来也有一百来人,这一百多人里面,有的是店铺里的伙计,有的是码头上的挑夫,还有许多匠人,自己做买卖开字号的少之又少,自然众人都是以章某人为尊,会首一职不做他人想。
同乡馆之会首,谈起来似乎挺风光,非是德高望重,非是家底深厚皆难以服众,然而只有当上这个会首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这里面的诸多无奈。数不清的烦事一个一个的接踵而来,每个同乡遇到不平事,都头一个想着来找他,生意不顺,更是少不得登门求救。
如今章传福终于明白了,为何以燕行舟等人的精明,会将这个莫大的荣誉寸影合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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