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
再加上刚过完年,大多数人手里闲钱都不是很多,所以也会有许多农民将东西折卖出去。
曾忱挑着担子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阿芬,兴致勃勃的踏上了一个人的旅途。
货郎的家什十分简易,挑着一副担子,戴着一顶草帽,手里还摇着一只长长的拨浪鼓,这日他便挑着扁担来到了锥县旁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
“咚,咚咚,咚咚咚……”那拨浪鼓声音清脆悦耳悠长,当它有节奏的声音在田岸边响起,村子里便顿时热闹了起来。
各家各户都有人远远地从村巷里走出来,老人、顽童、妇女们重重的将他包围住。这里面手脚最快的,便要数那些大姑娘、小嫂子了,但凡是山里一般女人们所需要的,曾忱这里几乎全囊括了,雪花膏、蛤州油、梳子、扎头的绳子,还有袜带松紧带等等。
山里的妇女们一般没什么大钱,但聪明的女子总会由那些不知名的地方抠出几个私房钱来,这些钱往日里都藏在一些顶要紧的地方,每到此时便派上用场了。妇妇们总是乐于从货郎那里买些小东西,哪怕那东西不一定很重要也不要紧,因为这是她们贫乏的日子中少有的购物挑选机会。
倘若将这些针头线脑的零碎挪到城里,恐怕不但是那些夫人小姐会不屑一顾,就连那些丫鬟老妈子也瞧不上眼。她们穿的是绞罗绸缎,戴的是翡翠玛瑙,又岂会在意这些不值一文的东西呢!
可在山里的女子而言,这已是她们仅有的奢侈了,别看这些东西一文几文的,却能让她们在心理上得到一丝丝的满足。山里的女子也没有外面女子那么多的忌讳,时常还与曾货郎说些风言风语的荤话,引得周围的同伴娇笑不已。
而曾忱呢!则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时而还会主动的接上两句与她们开些玩笑,买的多了也会让个一文两文。山客在山里人眼里可是很重要的人物呢。孩子们也插在人群里,这时候他们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木箱,每当发现有他们中意的玩具,便会一个个惊呼:“有哨子。”
“看,盲公镜。”
“还有金罗汉。”
可是这时还不是他们纠缠大人的最好时机,他们在等大人们将自家的鸡蛋呀、鸭毛呀、麻线等反卖给曾忱后才会出击。那时父母手里撰着刚拿到的钱,总要被他们死求白赖的缠下几文,去买那些他们早已打探的清清楚楚的玩意。
曾忱也乐于收购这些个自家产的农产品,转卖到城里又是一担生意,不然空担回去,不是也要耗费脚程吗?
别看他的买卖都是一针一线的,可心里却和那些做大生意的老板一样,都有着一把算盘。
“曾老板,你这东西怎么收的这么便宜呀?这一筐的鸡蛋要到县城里,怎么着也得二十来文,可你这就少了三文钱。”一位大嫂对他的收价很是不满。
曾忱忙笑脸迎道:“大嫂,您想呀,要是一文不挣,我不是白跑了一趟吗?”他挣的就是这脚力钱,为这一文二文的,谁还真肯爬十几里来回的山路呀!
他又打趣道:“再说,就是我人有把子力气,闲着也是闲着吧!走那十来里的山路,鞋那也得废不是。要不您给我纳双鞋底,这蛋钱呀,我就给您添上三文。”
大嫂涨红了脸嗔怒道:“去,要穿鞋找你媳妇去,跟老娘我有什么干系?”旁边的姐妹纷纷起哄的笑了起来。
惯做这买卖的曾忱,也不会真的将人给得罪了,他起先便看出大嫂身旁的儿子,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扁担里的竹哨,就等着母亲拿了钱好撒娇买了。看着母亲和自己争执不下,小家伙别提有多急躁了,就怕新娘翻脸,这鸡蛋不卖了,自己的竹哨也黄了。
曾忱先从扁担里把竹哨拿出来,再将十八枚铜钱交到大嫂手里道:“大嫂这钱您先收好,这个小玩意就送给你们家大小子玩了。”
那小子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既然有白送的,也就不用向娘恳求了,连忙接过竹哨,捧在手心里,宝贝的不得了。
“这?”大嫂还要说些什么,可身旁的大小子不干了,吵闹道:“娘,卖了吧!你不是说家里的鸡蛋太多了,也吃不了,才拿出来卖的吗?就卖了吧!”
大嫂经不住自己儿子的纠缠,拿了钱,转身就拉着小子回去了,嘴里还不停的数落道:“你个傻小子,这破玩意一文能买两个,就这样害我丢了几文钱。”
她儿子压根就没听到她的话,边走边将口里的竹哨吹的声声作响,欢快的哨声仿佛是在向小伙伴宣告自己的胜利,果然引得好多没达成愿望的小伙伴羡慕的眼光。
当曾忱将满满一扁担的小东西换来大筐的鸡蛋等农作物后,也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了,围着他四周的那些人也随之散去。
背着沉沉的鸡蛋在黑夜里走山路,自然是不行,曾忱扛着扁担,来到相熟的农人家里借宿一晚。
这个陆老头在村子里是个怪老头,年过半百了可从来没娶过媳妇,脾气很是古怪,也不爱和村里人打交道,孤孤单单的守着两间破泥房,每日也就是种种地、养养花。
最令村里人奇怪的就是,这陆老头不爱与人聊天,反倒是时常与他种的那些花谈心,让村里人不可理喻,纷纷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曾忱与陆老头的关系却不错,他时常来这个小山村,陆老头家里也没有别人,借住时也方便些,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成了忘年交。
“陆大爹,你还在花圃呀!”
陆老头未曾回头,也不答话,只是依旧在查看那些花草。
曾忱自顾的卸下了肩膀上的担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又从一旁的大水缸里舀了一瓢水一饮而尽,嘴里直呼痛快:“哎哟,这一路上可把我给渴死了,刚进村还来不及喝口水就忙着做买卖,看这舌头干的。”
陆老头心痛的怨道:“那边不是明明有口井,干嘛总是借故喝我这缸天水?”
天水就是陆老头在下雨天里用这口大缸接来的雨水,而这些雨水便是他平日里用来浇灌花草的,连陆老头自己都不肯饮用。
曾忱与他多有交往也摸清了他的脾气禀性,见他嘴上虽然是十分严肃,脸上也是挺严厉的,可心里却没真的认真。这老头就是喜欢摆弄他那些花草,其它的事都不大上心。
曾忱笑了笑,挑起扁担便往屋里去了。
陆大爹的房子一共两间,是用泥胚做成的。这种泥胚是用大量的泥在中间掺杂些草料,做成一大块一大块的,再经过长时间的荫晒。
这种房子经久耐用,而且贵在冬暖夏凉,原本住起来是挺舒服的,可陆老爹这么些年来从来不曾修缮过,结果父母留下的房子变成漏风漏雨的,就别提有多败落了。
有时曾忱觉得陆老爹住的还没那些花草好,只看他为那些娇嫩的花草专门制作的雨遮,便能略见一斑,那扎实而精细的做工,只怕和他身上所穿的衣的相比,也差不到哪去。
有次借宿的夜里,曾忱就亲眼见识过陆老爹的痴迷。那夜是突来的一夜清沱大雨,陆老爹的两间泥房地势较低,雨水都漫进了屋里,膝盖以下将近淹过了一半。
曾忱从梦中惊醒,大叫道:“不好了,进水了。”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扁担以及里面的货物往高处挪,这要是淹了,可得他跑两个来回才补的回来呀!
而被他的叫声唤起的陆大爹,来不及在漂浮的水面上找寻自己的鞋子,膛着水便冲到了花圃。不但撑起张张雨遮盖在一钵钵的花草上,还将顶重要的几钵搬进屋里。
别人都是保那些家什衣物,他可倒好,将大木箱上的瓶瓶罐罐都丢弃到水里,反而将那些花草摆在了上面。
看着那些刚被自己好心帮他挪到上面的家当,又被他如此轻易的丢弃,曾忱实在无话可说,只是死命的护着自己的扁担,免得这倔老头又瞧上这块地方。
虽然陆老头在风雨中守护了一夜,可那些花圃里的花草还是有些给淹死了,望着那些蔫了的花蕾,落败的芳草,花疯子还痛哭了好一阵。
抚摸着那弱小而脆弱的生命,他不断的埋怨自己,仿佛那逝去的就是自己的子女般。就此起,曾忱也发自内心的叹服这花疯子的痴迷劲。
“瞧你这满脸的诡笑,只怕又赚了不少吧!”陆老头对于他平常这个贪财的小性十分看不惯,经常爱奚落调侃于他。
曾忱口里说着:“哪呀!你又在胡说,我怎么会有你说的那模样?”摸了摸脸颊,难道自己又不自觉的在发笑。每次赚到钱,他都会从内心里笑出来,他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陆老头摇摇头,无奈的道:“你呀没救了,这才过年,多长时间呀?就丢下成都的那位到处跑,也不怕再回去的时候,人家不认你了。”
“怎么会呢!”对于这个曾忱是十分的自信,阿芬与自己从小就两小无猜的,要不是她父母作梗,早就成为登对的一双了。自打她男人没了后,曾忱也不计较她的寡妇身份,阿芬也不嫌弃他只是卖脚力的山客,二人便得以再续前缘,真是说多要好就有多要好。
陆老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哼”,说道:“怎么就不会了?你这么整日里在外面到处跑,她一个人守在成都等你,一等就是好几年,你以为女人是什么做的呀!经的起你这么折腾个几年呀!”
成为了忘年交后,曾忱时常爱和他谈点自己的私事,可每次说到他与阿芬之间的事情,陆老头就来了一股无明火,说的他是一愣一愣的。
“我那不是想着多挣点钱,以后开个好点的店面,好让阿芬下半辈子也跟着我享享福吗?”曾忱喃喃的回答着。
可陆老头却对他的言论深恶痛疾,道:“又是钱,张嘴闭嘴全是钱,你小子完全是钻进钱眼里拨不出来了。”气的他是背过身去,懒得再去和他枉费言语。
曾忱努努嘴,轻轻的自语道:“你是没吃过被钱难倒的苦。”
想当初阿芬的父母,就是瞧不上自己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才将她硬嫁给田水旺那个病鬼的。自那以后,他是痛定思痛,发誓要挣到大把的钱,不再让人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