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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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三年-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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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因缺乏社会中层组织,农村自家庭或家族以上,基本处于无组织状态之中,对于一件新事物的推广,可能就显得效率较低、传布较慢。看起来,总不若官府有组织行动那样雷厉风行、直捷有力。如遵义在取得蚕种后,立即就能组织四乡学习、推广,显然是借助了基层组织的协助,尽管这种组织在今天看来还很“软弱”。
  官府行为的又一个优势,是有财政方面的支持,而这是不计收益,甚至是不需还本和无息可计的。例如在山蚕的推广中,购种、运送、雇募匠师、置办器械、设立场所,在在需要花销。个体小农缺乏资本,“是无担石粮者,安肯出中人产而谋此未见之利哉”?雍正以来,清廷决定“火耗归公”,其中专门划出一部分做为地方公费,以推行有益的地方公益和经济事业。因此到乾隆初年,各地就有一定的财政力量从事地方建设。这可能也是乾隆间政府劝农较为集中而有成效的原因之一。
  官府劝农的另一作用,是可以弥补市场的缺环或不足,特别是在那些欠发展地区。因此政府也可于试行初期或必要之时,为产品提供一定的保护。如陕西推广蚕桑,有种桑未养蚕者,给价收买,养蚕得茧不能缫丝者,“亦许卖给于官”;“纵初行无甚利息,所亏亦甚有限,身任地方,定能不吝些须,加意率作,以为小民开衣食之源”。'6'
  总之,政府于劝农一事,可以依赖其知识信息、组织与财政的力量,进行较为直接而有力的行动,因而易于构成一个有吸引力的选择方案。具体说来,从新生产项目的选择和引进(包括购入所需原料),传授生产方法(包括初级及加工生产,请匠师、设官局及组织各乡学习),提供资金(直接投资及提供借贷),以及保障销路(选择期间的包销和试行阶段的保护性措施),等等方面,都可程度不等地插手其中。经济发展,俨然已经成了当时政务的重中之重。在一时期间和若干地区之内,政府在经济事务方面插手之深,可以说是空前的。'7'
  另一方面,清代除少数的例外,基本上没有过强制性的推行。这与其他某些朝代相比,颇有区别,如明太祖曾令凡民田必“栽桑、麻、木棉”各若干亩,实与清代发展商品性经营、提倡因地制宜、“因民之所利而利之”的做法,'8'不可同日而语。
  多年后皇上在《御批纲鉴》(卷41)里,就池盐设税之必要,写道:
  可知食货之经,未可因任自然矣。
  好像仍在坚定的为当年的政府干预,作自我辩护。
  乾隆初年,中国遇到了十八世纪最大的灾害,继乾隆七年江淮大水之后,八年直隶大旱。国家赈恤灾民,于江南动用上千万石(两),直隶复数百万。九年五月,御史柴潮生奏,今“天下何无备之甚也”,平日卤莽薄收,一有急,则待赈济为活计。查受灾之河间、天津二府,经流之大河三(卫河、滹沱、漳河),支河二十有五,滀水之淀泊三十有一,蓄水之渠三,受水之沽六。是水道之多,莫如此二处,山东、畿辅之水,皆委输于瀛海、奔汇于直沽。若蓄泄有方,即逢旱岁,灌溉之功,可救一半;即不然,而平日之蓄积,亦可撑持数月。臣窃以为,与其徒费之于赈恤,不如大发帑金,将畿辅水利,尽行经理。一举两得,转败为功。
  他又举前人的成功例子说,汉于狐奴开稻田八千顷,今之昌平也;北齐修督亢陂溉田百余万亩,今之涿州也;宋于雄、啵灾菀淮搜吡倮锕嗵铮穸⑽鞫恚雌涮零幻饔谔旖蚩锒叮妒账奈迨还罟獾厍胄撕蛹渌铮簧夏曛倍礁弑笄肟蓝ê庸嗵铮谇樾涝谩S治攀吧接行扌兆芬牒铀嗵铮瘸E┠妒帐叮惑幌馗幻褡孕性渚嗵铮旰邓辏淅嫒模幌衷诎灾葜葜煲或悖诙录湓懊窨в嗫冢衿睦抵霸蛩尚艘簿鲆印保
  但为什么以前怡亲王与大学士朱轼经理直隶水田“垂成而坐废”呢?柴潮生以为,这是因为“强之为水田”,而非“兴水利”,其教训不难吸取。
  因此他建议遣大臣赍帑金数十万两,经理畿辅水利,河旁开沟,建立水门,递相灌注。旱则引水入沟以溉田,潦则放闸归河以泄水。离水辽远之处,每田一顷掘井一口,十顷掘大塘一口。受赈之民,按地分段,就工给值。非以费财,实乃阜财。天灾国家代有,荒政未有百全。何如掷百万于水滨,而立收国富民安之效?是谓无弊之赈恤,不竭之常平,无形之帑藏。
  他最后说:“今生齿日繁,民食渐绌,苟舍此不为经理,其余皆为末节”;而欲尽兴西北之水田,事体至大,请先就直隶为端,行之有效,次第举行。'9'
  柴潮生所提到的开井,先经顺天府尹蒋炳奏请,上谕:不知如何举行方为妥协?可否试行于天津、河间?或调曾在陕西凿井的崔纪董率办理?寻奏,保定府属已开成土井二万二千余口。一井所费,不过需银一二两。民间俱各踊跃从事。'10'
  此外还有其它一些建议,如直隶总督高斌奏,桑干河为永定河上游,绵长八百余里,多开渠道,可以灌溉。前经居民捐地开浚未成,呈请借帑兴工。曾遣员查勘,事属可行,应将桑干河南北两岸各开一渠。其上游之浑源河,亦可开渠灌田。乾隆九年春融后委员承修,其后又加修理,桑干河开渠四十六里。'11'
  当时不仅畿辅水利,其它一些向来属于民修的水利工程,也都由官府接手,动帑办理,或借予资本(如社仓谷等)。如乾隆二年七月癸卯,训督抚留心水旱事宜,谕:自古致治以养民为本,督抚有司务体朕Н嵞松碇猓炭桃悦裆滴韧肌R磺兴凳乱耍ば奶寰俊Sπ行蘧僬撸葱行蘧佟H绻こ讨卮螅Χ绵钫撸葱凶辔牛仔炖怼
  又如广东广州府、肇庆府的围基,安徽的陂塘,等等,'12'更不用说各项河工、水利了。
  乾隆九年五月下旬,大学士鄂尔泰等会同九卿议复,柴潮生请于直隶兴修水利,诚非凿空无据之说,必使全省之地形水道,脉络贯通,决非旦夕所能奏效;若如该御使所奏,遽遣大臣赍帑,前往开浚,将现在之赈民,派令就工给值,诚恐仓卒。得旨:“依议。畿辅兴水利,乃地方第一要务。”命曾任直隶总督、布政使的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刘于义前往保定,会同总督高斌详议经理。'13'
  九月,直隶总督高斌奏,尊旨查勘水利,伏以(白洋淀)东、西二淀,诸水会聚,容堪毕详筹奏闻。得旨:“是。悉心详酌,成此永久有益之举。”'14'
  十二月,协办大学士刘于义奏奉旨查办直隶水利事宜,履勘各属,现在应办浚牤牛河,开白沟河支河等,及营治稻田(六百六十余顷)。以上应办各工约估需银四十七万两,请拨银五十万两,春融次第兴工。是为初次工程,其后还有二次、三次工程。'15'
  至乾隆十二年,据报,顺天、保定、河间、天津、顺德、广平、大名、赵州等处各工俱已完成,前后共享银七十余万两。'16'
  乾隆十三年三月,湖南巡抚杨锡绂奏:窃以为目今养民之政,尤当专意讲求者,莫如水利一事。今江湖河港之水利,其在通都孔道者,固已逐一整顿。然山乡僻壤,旧有陂塘堰坝,阅久湮废者不少。若亲民之官为之指示开导,当无不爽然悟者。
  贵州按察使介锡周也力主筑坝开渠,其无力引水之田,则照例官借工本。
  更多更大的项目和工程接踵而至,如总督方观承治直隶永定、滹沱、白沟等河,奇材、鸡距等泉;尚书裘曰修所治黄、淮、淝、济、伊、洛、沁、泗等,共九十三河,疏排浚瀹,贯穿原委,俱有成效;巡抚胡宝瑔分疏河南水利,开河六十七道,计二千五百里,等等。'17'
  不管十八世纪直隶水利工程最终进展如何,它都构成了有关方面在“前现代”的最大一次努力。就其雄心之高、计划之大来说,恐怕只有二十世纪才能与之媲美。
  开矿,更是一个长期以来备受争议的问题。清初矿禁较严,乾隆初对矿政作了较大调整。其后,乾隆八年广东布政使托庸奏请开矿,两广总督马尔泰议复,称广州等府报出铜铅等矿二百余处,现确查召商试采。九年六月,这一提议遭到御史卫廷璞、欧堪善的非议。上命军机大臣将卫、欧二折抄寄马尔泰等,“悉心定议,务期妥协无弊。”'18'
  七月,马尔泰等条陈粤东开采矿厂事宜,称广州府所属州县报铜矿十二、铅矿二十二、他矿三,韶州府属报铜矿五、铅矿二十七、他矿三,惠州府属报铜矿十六、铅矿十、他矿五,潮州府属报铜矿六、铅矿七、他矿二十九,肇庆等府报铜矿二、铅矿五、他矿十八(包括金矿九),各直隶州报矿三十三,全省共铜铅金银等矿场近二百处,请召商试采。奉旨准行。'19'
  九月,新任两广总督那苏图奏报到粤,得旨:“两粤开采一事,颇为目下急务”。'20'十月,那苏图与署广东巡抚广州将军策楞具折奏陈,反驳卫廷璞、欧堪善禁矿之议:粤省在在需用钱文,鼓铸一事,万难缓待。而铜斤之产于东洋者,江浙等省纷纷购买,尚虑亏缺;其产于滇南者,额解京局,及供应本处与川黔等省鼓铸,岂能源源接济?粤东现有矿厂,弃而不取,非计之得也。“臣等身膺重寄,何敢好大喜功,创此无益之举?”
  议者或谓矿厂一开,奸良莫辨,事属可虑。然云南、粤西频年开矿,并未滋事。惟在弹压有方,便无意外之虑。或谓聚此数十万工丁,必致米价腾贵,产米地方,远则江楚,近则粤西,皆一帆可达,购邻省之米,养本省之人,有何食贵之虑?
  况粤东山多田少,民人苦无耕作之地,与其漂流海外,何如入山佣趁,使俯仰无忧?是开采非特为鼓铸计,兼可为抚养贫民计也。现在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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