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华听觉敏锐,纠缠中已是隐隐听得见山下的叫骂声了。但因龙灵珠这时候也正在对他破口泼骂,扰乱了他的心神。山峰脚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是未能听得出来。
正当他要凝神静听下面的声音之际,只见一条人影,疾若流星,刚一发现,这人已是到了龙灵珠的身边。
杨炎来得这样快,大出孟华意料之处!
“你,你是——”“炎弟”二字尚未曾说得出来,杨炎已是挥剑斩断绳子!
“孟华,你要找我,我自己来了!”杨炎冷冷说道。
弟兄再次相逢,手足仍如仇敌!
面对着这个他曾找遍天山南北,找了三年的弟弟,面对着这个冷冰儿在三年之后,为他再找四年的弟弟。而这个弟弟不但对他毫无手足之情,还竟然“欺侮”了冷冰儿,甚至打伤本门长辈,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他真是伤透了心,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杨炎,你来得正好,你的哥哥这样欺侮我,你是亲眼见到的人,你是帮我还是帮他?”龙灵珠问道。
在孟华的心目之中,是把杨炎“欺侮”冷冰儿一事,认为最最不可饶恕的”恶行”的,他听了本门长辈石天行等人的投诉,亦是早已认定这个弟弟是甚难救药的“坏胚子”了,想不到在龙灵珠的口中,他也变成了“欺侮”弱女子的坏人!
孟华苦笑道:“龙姑娘,你不能只说别人不是,也得想想自己是否都对?”龙灵珠噘着小嘴儿道:“我有什么错了?”孟华说道:“杨炎是天山派的弟子,他犯了门规,自当接受本门惩治,外人不得插手。你不但插手,还把杨炎从押解他的丁兆鸣手中走,丁兆鸣是我的师叔,你能怪我对你不客气吗?”
龙灵珠道:“我才不管你们天山派的什么清规戒律呢,我只知道杨炎是我的朋友。”
孟华见她不可理喻,哼了一声、说道:“我没工夫与你胡闹,我只想告诉你,现在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啦!”杨炎也道:“灵珠,你已经帮了我的大忙,我很感激你,你还是走吧!”
龙灵珠道:“我偏偏不走,谁叫我走,我都不走!”
孟华不理会她,说道:“炎弟,我一直盼望你能学好,你的行为实在令我太过伤心,但只要你知错能改,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诚挚,眼圈儿都红了。
杨炎是个容易激动的人,不觉心里想道:“看来孟华倒似乎真的是对我有点手足之情!”
龙灵珠忽地又插嘴道:“孟华,我看你也是丈八灯台,只照见别人,照不见自己!”这两句话的意思,可正是和孟华刚才说她那两句话的意思一样。
杨炎心情激动,叫起来道:“灵珠,你真是我的知己!你的话没错,错的不是我!”
孟华盯着他道:“你没有错,那么是谁的错?难道反而是我错了?”
杨炎冷冷说道:“你是大英雄、大侠客,你当然没有错?不但你没错,你所相信的人,你当然也认为他们都没有错!石天行、石清泉父子没有错,李务实、陆敢当没有错,丁兆鸣、甘武维更没错,错的只是我一个人!”
孟华心头一凛:“为什么他这样愤激,莫非其中还有内情,对呀,我未曾见过冷冰儿,也不能就一口咬定他不是。”于是柔声说道:“炎弟……”
他不擅言辞,正在思量如何才能使得杨炎“心平气和”,叫他如实招供,杨炎已经咆哮起来:“谁是你的弟弟,我在你的心目中不过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刚刚说过,你不是要来捉拿我的吗,不必假惺惺了!”
孟华见他如此倔强,不禁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还是非得和他动武不行!”
杨炎逼紧一步,说道:“我如今自行投案来了,你划出道儿来吧!”
孟华说道:“那你跟我回山也好,要是你认为有什么冤枉了你的地方,你可以向掌门人辩白。你是老掌门的关门弟子,现在掌门师兄视你如弟,你纵然犯了大错,只要有一丝值得原谅的地方,料想他还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杨炎冷冷说道:“不必说这许多废话,我可以按照你划出的道儿。不过,我得先问个朋友!”
龙灵珠道:“你不用问我,我当然不能同意你任由别人宰割!”
杨炎笑道:“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但我是想问另一位朋友。”
龙灵珠既不高兴,又觉奇怪,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不是问我,这倒是我谬托知己了。你的那位朋友呢?”
杨炎笑道:“在这里!”拔剑出鞘,轻轻一弹,长笑说道:“孟华,对不住,你要我跟你回山,可也得问过我这位朋友!”
孟华休养再好,亦已被他激怒,不觉勃然变色,说道:“炎……杨炎,你太过份了。好吧,你一定要我动手才行,那你就进招吧!”
杨炎也不容气,喝道:“接招!”剑花一抖划了一个圈圈,随即就向孟华罩下。他这一招,包含有萧逸客“扫叶掌法”的创意,又有天山剑法中大须弥剑式和追风剑式的精华,合三为一,迅捷、雄浑、诡奇兼而有之。孟华也只能看出其中两种。
孟华又是吃惊,又是欢喜,心里想道:“炎弟真是学武的奇材,相隔不过半年多点,他的剑法竟然精进如斯!”
不过扬炎这种合三为一的自创新招,对付别人犹可,对付孟华可嫌“粗糙”了些。孟华东南西北连刺四剑,用的都是平平无奇的一招“白虹贯日”,就把他剑势划成的正圈圈、斜圈圈、大圈圈、小圈圈全部挑破了。
“上乘武学,拙能胜巧。集百家之长,但求融会贯通,举手投足,使成妙谛!无须变化太过复杂!”孟华说道。
“多谢指教!”杨炎说道。“剑招倏变,前一招“黄河落日圆”,后一招“大漠孤烟直”,本来是剑势如环的突然变得其直如矢,首尾相卸,快到极点。剑法简明,许多花巧的变化全都省去,孟华赞道:“好,你的悟性之高,确是我平生仅见!”
不知不觉过了三十多招,孟华忽又说道:“大须弥剑式和追风剑式混合使用不是不行,但轻重失宜,那就反而自己露出破绽了,快慢也须调节。你这两招不但轻重不当,使得也快了些。”
龙灵珠见他真心指点杨炎的剑法,对他的敌意减了两分,好奇心起,问道:“剑法以轻灵迅捷为主,为何慢反而比快好?”
“他说得对!”杨炎一面出招,一面说道:“剑法以轻灵迅捷为主,一般而言,是不错的,但也要看对手。他的武功比我高得多,我与其以客犯主,不如以主迎客。轻灵能胜重拙,重拙有时也能胜轻灵,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龙灵珠也是极为聪明的人,一点即透;忽地说道:“他既然说得对,那你为何还是用错?”
杨炎诧道:“我用错了什么剑法?”他自问已经改进许多,不信龙灵珠在剑法上的造诣能胜过他。
龙灵珠说道:“大须弥剑式和追风剑式都是天山剑法,他当然比你精熟得多!而且追风剑式是难以避免使得快的,如今你把快剑变出慢招,而你又未曾达到他的造诣,在他眼中看来,焉能不是破绽累累?依我说,你不如用萧伯伯的扫叶掌法和爷爷的……”
杨炎的第二个师父龙则灵本是龙灵珠的外祖父,但她在扬炎的面前是从来不肯认这个爷爷的,此时为了帮忙杨炎,无暇思索用什么称呼替代,不知不觉说出“爷爷”二字。
杨炎豁然贯通,大喜说道:“有见识!灵珠,你说得加倍的对!”这“加倍”的意思,只有龙灵珠懂得。孟华则以为单指剑法而言,倒是不觉有点纳罕。
心念未已,只见杨炎长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呼的一剑就劈下来。气势之猛,孟华也不能不有几分顾忌。
原来他用的是龙家所传的“龙形六十四剑”,刚健之中兼具龙飞凤舞的翔动之意,配合“扫叶掌”的运功法门,相得益彰。
孟华看得出的破绽越来越少,甚至渐渐有点吃力之感了。原来他被萧逸客打了两掌,虽说并无大碍,功力毕竟打了几分折扣。他又不忍伤害弟弟,许多杀手绝招都不敢用。有两招他使刺穴的剑法,若然功力无根,本来是可以刺中的,只因差了一点,结果也给杨炎解开了。
孟华眉头一皱,心里想道:“我奉命惩治本门叛徒,若是不能把炎弟拿下,押回山去,只伯同门疑我徇私。没奈何,只好让他受点伤吧。”
孟华忽地剑法一变,朗声说道:“剑术不当拘泥一格,快慢均可随心所欲。举重固然可以若轻,举轻亦可以若重。大须弥剑式重拙,追风剑式轻灵,两者本来不容易配合得宜的,但若练到我所说的这个境界,轻若重拙也何尝不可同冶一炉?”说话之间,嚓的一剑刺出,快如闪电,正是追风剑式中的“李广射石。”杨炎侧身一闪,避招进招,以龙家剑法的“飞龙在天”反击,双方都是快招,备攻一边。那知孟华攻如雷霆疾发。“铮”的一声,杨炎长剑弹开,人也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龙灵珠在旁边看得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说道:“孟大侠,你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吧?”要知她刚才劝告杨炎不要用追风剑式来和大须弥剑式配合,理由之一,就是他认为快剑变不出慢招,轻灵重拙亦难调和之故。在她心目之中,自是难免觉得孟华这番话乃是为她而发了。
孟华不理睬她,喝道:“你仔细瞧着!”长剑一圈,俨如陷轮疾转,这一招使得极快,却是大须弥剑式的“三转法轮”;按着剑圈一展,剑尖上如坠铅块,缓缓指出,却是追风剑式的“星海俘槎”。果然是不但重拙可化为轻灵,轻灵亦可化为重拙。收发随心,无不如意。
孟华把两种剑意截然不同的剑式混合使用,忽而柔如柳絮沾衣,忽而重若泰山压顶。杨炎使出浑身本领,兀是抵挡不住。转眼之间,接连退了八步。
龙灵珠越看越是吃惊,心里想道:“杨炎这龙形十八剑已是使了将近一半,要是十八剑用完,只怕他是难保不住在哥哥剑下了!”原来龙家的“龙形六十四式”乃是可以兼用于掌法和剑法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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