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儿道:“我以为你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原来你还记得!杨炎,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你不觉得惭愧么?”
杨炎低下了头,装作一副无地自容的惶愧神气。冷冰儿继续说道:“小时候你那么倔强,一分清了是非,就能不顾死活,也要挣脱魔掌。我真是想不到,为甚么你现在会变成这种窝囊样子!”
她口里斥骂杨炎,心里却已软了。原来她故意提起这件旧事,用意固然是在激发扬炎的羞耻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在进一步的试探,看看这个杨炎到底是真是假?
杨炎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说得甚为详细,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还记得清楚,冷冰儿对他是再也没有怀疑了。证实了面前这个少年的确是杨炎之后,冷冰儿的心里虽然是十分难过,但已决定饶了他了。杨炎何等聪明,一听她的口气,亦已知道冷冰儿是相信了他,自己的性命是可以保住了。当下装出一副惶愧的神气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的会变成这样软弱的。没有办法,我实在是怕他。我也曾经想过自尽,但我还希望能够见到爹爹,见到哥哥和见到你。你知道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爹爹的,所以我舍不得死。我不能死,那就只能听他说话了。”
冷冰儿不觉起了一丝怜惜的念头,暗自想道:“六七年来,他受尽了那小贼的折磨,就是一块石头,也要给磨成粉了。少年人意志薄弱,那也不足深责。”于是柔声说道:“只要你真正悔悟前非,你还是可以挣脱魔掌的。你告诉我,段剑青在甚么地方,他把罗曼娜怎么样了?”
杨炎说道:“你要去打他?”冷冰儿道:“废话!我来到这里,当然的为了找他算帐。”
杨炎说道:“他的武功厉害得很啊,冷姐姐,你打得过他吗?”
冷冰儿道:“打不过又怎么样?是不是你怕我打不过他,就不敢带我去打他了?”
杨炎说道:“我死有余辜,送了命不打紧。但要是你报不了仇,反而送了性命,那就不值了。”
冷冰儿知道他是胆怯,心里虽然生气,却也不忍责怪他,当下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这小贼练就了许多歹毒武功,但这七年来我也没有闲着。我已经练成了本门内功和冰川剑法,还有这把冰魄寒光剑之助,料想不至于输给段剑青这个小贼。”其实她不过是想要坚定杨炎的信心,并非真的有那么大的把握的。
杨炎说道:“啊,原来你这把宝剑就是冰魄寒光剑吗?那就不怕了!”
冷冰儿道:“你以前没有见过这把宝剑?”杨炎说道:“师父和我说过这把剑的名字,却没给我看。”
要知杨炎是唐经天最疼爱的关门弟子,自小在天山长大,因此冷冰儿以为他是见过这把宝剑的。但心想自己来到天山的时候,才满十岁。唐经天可以把这把宝剑的来历,当作故事说给杨炎知道。但为了怕孩子不懂事,一定要拿这把剑来玩,虽然可以阻止他,那也不免多了麻烦。不给他看,那倒是合乎清理之事。
“好,你既然不害怕,那可以带我去找段剑青了吧?否则,你告诉我他在那里也行。”冷冰儿说道。
杨炎说道:“他把罗曼娜藏在一个山洞之中,那地方很不好找,而且布有机关,还是我带你去的好。”
冷冰儿道:“好,那就去吧!”杨炎说道:“我现在恐怕还不能去。”
冷冰儿道:“为什么?”随即恍然大悟,说道:“敢情你还是冷得难受吗?”
杨炎说道:“比刚才好了一些,但施展轻功,恐怕还不能够。”
冷冰儿道:“好,你盘膝坐在地上,运用本门内功,行大周天吐纳法。”口中说话,右掌已是伸出,按着他的背心。
当冷冰儿手掌按下之时,杨炎不禁心头一震,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寒颤。但不过片刻,便觉得有股热气,好似从背心输入,转瞬流转全身,寒意顿然消失。杨炎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哑然自笑:“她要杀我,早就可以把我置之死地,何必多弄玄虚。”原来冷冰儿掌压之处,乃是背心要穴,杨炎虽然料准冷冰儿已经相信了他说的话,心中到底还是不禁有些害怕。
冷冰儿已练成了少阳神功,足以抵御最厉害的阴寒之气,故而可以使用冰魄寒光剑的。但此际她也不过只是恢复了三四分功力,不能全部用来帮助杨炎驱寒,只能先用一两分的少阳神功,令他气血能够畅通,至于完全恢复功力,那还要靠他自己。
冷冰儿道:“好了点吗?”杨炎说道:“暖和多了,不过——”冷冰儿道:“莫要养成依赖他人的习惯,你只须运用本门内功,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的。”说罢,不再理睬杨炎,独自运功祛毒。
碧灵丹的药力已经开始生效,她运功加速药力运行,不到半柱香时刻,余毒已是尽除,恢复了七八分功力。估计在找到段剑青的巢穴之时,功力当可完全恢复。
她抬起头来,只见杨炎还是盘膝坐在地上,头上冒出白气,但不时仍打寒颤。
按说杨炎所受的寒气不过是着了一颗冰魄神弹,虽然不是武功泛泛之辈所能忍受,但比起她中的毒,还是远远不如的。即使以杨炎十一岁时候的内功造诣,加上她少阳神功之助,此时亦已应该恢复如常的了。
冷冰儿心里想道:“他能用内功把寒气逼得化为汗水挥发,功力已经是不算差了,为甚么还在打颤呢?”蓦地想通一节道理,眉头一皱,说道:“杨炎,你运用的不是本门内功吧?”
杨炎苦着脸道:“这几年,段剑青逼我学邪派内功,本门的内功已经忘了。”
冷冰儿道:“你难道平时不会私下自己练么?”杨炎说道:“我没有耐心,又怕他知道。可都丢荒了。”
冷冰儿哼了一声,说道:“你真是忘本!”但骂尽管骂,还是不忍他多受痛苦,而且也为了他能够快点带领自己去找段剑青,只好完全越俎代庖了。
当下冷冰儿以本身真气输入杨炎体内,为他推血过官。此时冷冰儿的内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不过片刻,便即替杨炎打通奇经八脉,使到他血脉畅通,恢复如初。
杨炎说道:“多谢姐姐。唉,本们内功真是奇妙,可惜我疏于练习,都丢荒了。”言下大有羡慕之色。
冷冰儿瞪他一眼,说道:“你的资质本来远胜于我,要是你能够改邪归正,把你的鬼聪明都用在武功上,从头做起,练到我的境界又有何难?就只怕你学好了武功不做好事。”
杨炎说道:“好姐姐,今后我一定听你的教导,再也不敢做坏事了。你相信我吧。”冷冰儿冷冷说道:“空口说白话是没有用的。你这几句话我姑且记下来,以观后效。走吧。”
杨炎前头引路,越过几重岗峦,走上一座峰岩,岩上长松蔽日,藤蔓引风,面前一层岖壁拔地而起,不下二三十丈从顶至底,毫无借力攀援之处。
杨炎苦笑道:“冷姐姐,段剑青藏匿的那个山洞,就在峭壁那边,可是我没本领过去。”
冷冰儿道:“那你怎么知道山洞所在?”
杨炎说道:“我去过的。我只是说我自己没有本领过去。”
冷冰儿这才听得明白,说道:“以前是段剑青这小贼带你过去的?”
杨炎说道:“不错。”冷冰儿道:“他怎样带你过去?”
杨炎带领她沿着石岩拐了个弯,说道:“他是用荡秋千的方法,从这株树上荡过去的。到了那边,他才用长绳牵引我过去。”
原来在这面峭壁之上,有一株横空突出的千年古松,幡根错节于岩石之间,形如苍龙樱海,丹凤朝阳,满树蝇着枝藤,随风飘拂。风过处,有几枝藤梢几乎荡到对壁。
冷冰儿道:“好,我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带你过去。”
杨炎说道:“姐姐,这可不是当耍的,你要真的有把握才好。”
冷冰儿道:“你少为我担心,快搓绳子吧。”割下几条长藤,连结起来,拧成一股,试一试韧力甚佳,比普通的绳子还好。
冷冰儿道:“好,我这就过去。待会儿你把绳子用力抛过来,你抓牢一端,相信我可以把你拉过去的。”
当下冷冰儿飞身上树,握牢一条随风荡漾的长藤,就像打秋千样,身子越荡越高。她估计这株长藤若然拉得笔直,荡到最远之处,大约距离对壁不过三丈之遥,只须一个鹞子翻身,就可以在对面的峭壁脚踏实地了。
杨炎站在树下,这霎那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终于脸上露出狞笑,突然拔出一把短刀。
也是冷冰儿命不该绝,在她荡到半空之际,忽地在对面的冰崖上发现了杨炎在她后面狞笑。这座冰崖是亘古不化的坚冰构成的,光滑得有如一面明镜,从山坳处横伸出来,照见了杨炎丑恶的神态。
冷冰儿虽然不知道杨炎做甚么,但她经历过段剑青几次三番将她谋害的教训,对人心的险恶早已是有所警惕的了。此时她发现杨炎的狞笑,竟是和段剑青有一次想要谋杀她的时候的神态一模一样。
她无暇细思,立即反荡回来,就在此时,只觉身子一轻,那条长藤突然断了。
幸亏她在反荡回来之时已经有了准备,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觑准一株横伸出来的树枝,一抓便着。杨炎只能割断那条长藤,来不及割断那株树枝。长藤是幡在松树树干的,这条松枝却是从石洞中横生伸出悬岩之外,他可不敢跑到悬岩的边缘去斩断松枝。
那株松枝比小指还细,幸而冷冰儿轻功卓绝,迅即爬回主干,但当她再从松树上跳下来的时候,杨炎早已不知躲到甚么地方了。
死里逃生,冷冰儿最初的感觉是一片茫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她抓起那条割断的长藤还幡在树上的那半段,看得分明,绝不是承受不起她身体的重量折断的,割口光滑平整,一看就知是被利刃所切。
冷冰儿的伤心比第一次中计被擒,遭受杨炎欺侮之时还更难受!
若说第一次是因杨炎还未知道她是谁才下毒手。”虽然可恶可恨,也还稍有情理可原。但这一次呢?
这一次他已经知道冷冰儿是谁,而且痛哭流涕的在她面前表示过悔恨的了。那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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