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笑道:“不必多礼,既然你是有心赔罪。那就行了。我不打你的耳光啦!”
说话之际,一个倒纵出了庙门,在庙里的人还听得见她银铃似的笑声,影子却看不见了。
杨大姑刚才那一下脚步踉跄,是有点像是要下跪的姿势的。
少女故意把她的“失足”当作是“赔礼”,把她气得啼笑皆非。
但此时她惊魂稍定,想起刚才之险,不禁犹有余悸。以她的性格,倘若当真给这少女打了一记耳光的话,她非得自尽不可。
想到自己等于是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少女说话气她,倒不算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时她当然亦已知道替她保全颜面的人,是这个肮脏的“小叫化”了。
但这个小叫化帮了她,却也帮了那个少女,这霎那间,她不觉一片茫然,不知是感谢这个小叫化的好,还是斥骂这小叫化的好。
她定了定神,瞪着杨炎道:“你,你究竟是——”
杨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说道:“你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我只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杨大姑怔了一怔道:“什么消息?”
杨炎缓缓说道:“你的儿子是齐世杰吧?他还没有死,你到鲁特安旗找他吧!”
说话虽然很慢,人却走得很快。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是从半里之外传来了!
杨大姑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听得出杨炎用的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夫。这门内功她虽然也会,自问却是尚不如杨炎。
杨炎刚才两次发出泥九,暗器手法的精妙,虽然亦已足以令得杨大姑惊异不已,但比较来说,练暗器的功夫还是要比练内功容易得多的。
一个年纪似乎还未到二十岁的小叫化,内功上的造诣居然胜过她练了几十年功夫的杨大姑,这更最令她不仅“吃惊”,而是“震惊”了!
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暗自想道:“这次可真如俗话所说:八十岁老婆婆倒绷孩儿,是我走了眼了!这小叫化的武功足可以和当世的一流高手并驾齐驱,他、他是什么个来历呢?”
宋鹏拳和胡联奎二人此时亦是方始如梦初醒,定下神来。宋鹏举说道:“师姑,你的六阳手真是神妙无比,打得那个小丫头慌忙逃走,令得弟子大开眼界。不知还要练多少年才能练得到你老人家一半的功夫。”
虽然不无讨好师姑的成份在内,这番话可也是他的真心说话。说到杨家的“金刚六阳手”功夫,他的师父杨牧本来就不如姐姐。而杨大姑有生以来,恐怕也是以刚才这一战最为吃力,逼使她不能不把六阳手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的。
想不到拍马屁拍到马脚上,杨大姑沉下了脸瞪他一眼,说道:“少说废话,好好躺下养伤吧。”
胡联奎道:“师姑,那小叫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料想他也不会胡乱说说话的,他说出世杰师弟的下落,咱们倒也不妨姑且相信他的说话,到鲁特安旗去打听打听。”
杨大姑道:“不错,这小叫化的话是可以相信的。不过你们还得养两天伤。”
宋鹏举道:“师姑,不如你先到鲁特安旗去找师弟吧,我们的穴道已解,不敢再劳你老人家操心了。”
杨大姑又是狠狠瞪他一眼,说道:“你好糊涂,你们好歹是我的师侄,我不替你们操心?谁替你们操心?你们伤未愈,我岂能抛下你们?要是再碰上郑雄图这样的恶对头。你们对付得了吗?再说这两天你们自己能够自己照料自己吗?为了一个儿子,不顾两个师侄的死活,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是我应该做的吗?不是看在你尚在病中,我老大的耳刮子赏你!”
“不错,天下那有不想念儿子的母亲?但反正我已等了两年多了,再等两天,算得了什么。少说废话,乖乖的给我躺下来养伤吧!”杨大姑最后说道。
宋鹏举给她一番斥骂,心里倒是不觉有点热呼呼的,暗自说道:“师姑外表虽然凶恶,心肠倒是很热。我只道她一向讨厌我,想不到她会把我当作子侄看待。”当下不禁热泪盈眶,说道:“多谢师姑。”
杨大姑皱眉道:“这么大的人还流眼泪,不害臊么?叫你少说废话,你怎么又不听话了。”说罢不再理会他们,独自站在门口,凝神远望。
只见她一副茫然的神色,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她是在想念自己的儿子么?宋鹏举是这样猜忖她的心里的。找了两年,如今方始听见儿子的消息,但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却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叫化,她能够不患得患失,又喜又惊么?
但这次宋鹏举却猜错了。
这次她在想的倒不是她的儿子,她想的是云紫萝,是那个小叫化。“奇怪,在这小叫化的身上,也似乎有云紫萝的几分影子,他,他是什么人呢?何以我会觉得与他竟似有几分相识?”当然她还是不敢怀疑这小叫化就是云紫萝的儿子的。
杨炎跑出了山神庙,他也在想着一个人。
“那个行事古怪的女子,此际恐怕已经跑到山下了吧?她的轻功不逊于我,恐怕是追不上她了。”不知怎的,他虽然有点害怕见到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女魔头”,却还是希望再见到她。
他只道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女了,不想心念未已,忽地眼睛一亮,在他的前面,坐在一块石头上的,不正是那个少女是谁?
少女侧目斜睨,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气好像在说:“我早知道你这小子会追我来的!”
杨炎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作了个揖,说道:“姑娘,我,我……”他想解释刚才用泥丸打她之事,一时间却不知怎样措辞方始适当。
少女“噗嗤”一笑,说道:“你怎么啦?嘿,嘿,想不到你这小叫化倒是很会骗人,说什么不懂武功,我都给你骗过了。哼,你的武功好得很啊,是谁传授你的。”
杨炎说道:“刚才之事,请姑娘你,你莫……”“见怪”二字尚未出口,那少女又笑起来了!
少女笑道:“刚才你暗中帮了辣手观音的忙,也帮了我的忙。虽然你打我在先,但总算帮我避过辣手观音的一招杀手。我不是气量狭窄的人,我当是扯了个直吧。”
杨炎如释重负,说道:“难得姑娘是明白人,请恕冒味,我叫杨炎,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少女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气。”说道:“你想和我交朋友么?”
杨炎面上一红,说道:“不敢高攀,不过,不过,咱们萍水相逢……”
少女笑道:“总算有点缘份是不是?不过我和你可还不能算是朋友!”
杨炎面上更红,走开说道:“我知道。我冒犯了姑娘,姑娘不见怪我已经好了。”
少女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忙着走!”
杨炎停下脚步,说道:“姑娘有何指教?”
少女说道:“刚才的事,我早已说过不和你计较了。你帮了我,也帮了辣手观音。我不领你的情,也不记你的怨。目前我虽然不把你当作朋友,也并不把你当作敌人。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杨炎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懂姑娘的意思。说老实话,你的脾气我也还是摸不清楚的。”他说的倒是如假包换的“老实话”。
本来杨炎虽然不是擅于辞令的人,也还不能算是言辞笨拙之辈,只因这少女问得突兀,他也只能答得似乎是老实得近乎笨拙了。
少女不禁又是“噗嗤”一笑,说道:“好,你说了老实话,我也和你说老实话,我最喜欢找武功高强的人比试,可惜我碰上的所谓高手,包括辣手观音在内,似乎都是言过其实,浪得虚名。难得碰上了你,我非得和你比试不可!”
杨炎说道:“姑娘,你的武功我是自愧不如,用不着比试了。”
少女笑容一敛,板起脸孔说道:“刚才我还夸你,原来你并不老实。你是因为我避不开你那颗泥丸,心里瞧不起我是不是?你口里说‘自愧不如’,心里定是在说:这丫头无自知之明,我只好帮她说出来了。”
杨炎连忙说道:“我绝对没有这样想法。”
少女说道:“那么你干么不和我比试,不和我比试就是瞧不起我!”
杨炎叹口气道:“那么咱们点到即止吧,姑娘你划出道儿!”
少女说道:“你拔出剑来!”
杨炎吃一惊道:“还要比兵刃?”
少女说道:“你不是说我划出道儿的么?从你打我的那颗泥丸,我知道你的内力远胜于我,比拳脚我非吃亏不可。你若是有意思想和我交上朋友,大概你也不愿意占我的便宜吧?所以非得比剑不可!”
一番“歪理”,说得杨炎倒是不好推辞了,只好拔剑出鞘,说道:“姑娘,请!”
少女说道:“且慢,比试之前,我要和你先说清楚。我虽然并不是把你当作敌人,但兵刃上没长眼睛,我的脾气又是除非不比,要比就非比个真章不可的。所以假如你存心让我的话,吃了大亏你可别要怪我!”
杨炎摇了摇头,说道:“何必如此?”
少女双眉一皱,说道:“我说过的话决不更改。你意欲点到为止,那是你的事情。”杨炎苦笑道:“没办法,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少女格格笑道:“这句江湖套语你用错了,我可不是君子,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君子。”
杨炎禁不住也给她逗得笑了起来,说道:“当然当然,一个小叫化子怎配称为君子。”
少女继续说道:“比试结果,要是你赢了我,我就把名字告诉你。要是我赢了你,你就得把你的师父是谁告诉我。”
杨炎说道:“要是打成平手呢?”少女说道:“那就得看你了。”杨炎不觉又是一怔,说道:“看我什么?“少女说道:“你赢了我或只和我打成平手,我都愿意把你当作朋友,要是你也愿意把我当作朋友的话就告诉我,不愿意就不告诉我,好么?”
杨炎说道:“好,姑娘划出的道儿,小叫化遵命。请!”一个“请”字刚刚出口,只见青光一闪,那少女果然毫不客气的一剑就刺过来了。
她反手拔剑,飞步出招,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姿势美妙之极,而动作之快,更是难以形容。
但令得杨炎惊诧的不仅是她的身手敏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