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对尉迟炯的弦外之音却是甚感不满,面色一沉,涩声说道:“杰儿,人家已经划出道儿,你还不上去讨教高招,能接几招就是几招,别给人家看小。”
其实齐世杰意欲空手对敌,倒并非出于少年的狂傲,他的所长在于内功而并刀法,而且他看得出对方用的是把宝刀,寻常刀剑亦难抵敌。反正自己没有取胜的把握,不如索性不用兵器。
武功练到最高境界,用不用兵器,本来亦无多大分别,但要知齐世杰的对手是一个武功造诣比他更高的人,那就有分别了。如今齐世杰得到岳豪抛过来的这把宝刀,料想在兵刃上不至于不吃亏,他也就改变了主意了。
“晚辈齐世杰奉家母之命,敬请尉迟先生赐招!”齐世杰横刀当胸,缓缓说道。
尉迟炯拔刀出鞘,纵声笑道:“咱们是赌斗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印证武功,不必客气,你出招吧!”
他这一拔刀出鞘,众人都是不禁好生惊愕,齐世杰也有“始料所不及”的诧异,轻轻“噫”了一声。
原来尉迟炯这把宝刀连鞘长达三尺三寸,刀鞘的正反两面,都镶有两块大红宝石,十八颗明珠熠熠生光,耀眼生缬。
众人见刀的鞘都这样名贵,鞘中的刀自必更是价值连城的宝刀。心中都想:尉迟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刀客,也只有如此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刀才配得上他。
那知他一拔出来,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那柄“宝刀”黑黝黝的毫无光泽,刀锋竟是钝的。看起来就像一块顽铁。和齐世杰手中这把光彩夺目的缅刀相比,不啻有如丑妇之比西施!
齐世杰“噫”了一声,尉迟炯横他一眼,冷冷说道:“你看不起我这把宝刀?”
众人见他把顽铁自称“宝刀”,想笑都不敢笑。
岳豪把缅刀借给齐世杰之后,一直惴惴不安,恐怕自己的宝刀比不上对方。此时方始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暗自想道:“我这把缅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待会儿一碰,叫你知道什么才是宝刀。”
齐世杰道:“不敢。”祈圣因噗嗤笑道:“不敢什么?你是不敢看轻我当家的这柄宝刀还是不敢出招?怎么老是光说不敢?”
齐世杰朗声说道:“请尉迟先生指教!”双手持刀,高高举起,当中劈下,这一招名为“灵山拜佛”乃是以晚辈自居,对前辈表示尊敬的起手式。
尉迟炯道:“不必客气!”身向前顷,脚步空斜,俨如醉汉、振臂挥刀,迎上前来,身法刀法,都是极为古怪。
杨大姑叫道:“好一招醉打金刚,多谢你看得起小儿!”
原来这一招‘醉打金刚’,相传是宋代鲁智探醉打山门,传下来的“伏魔杖法”一招变化而成刀法的。
齐世杰的“起手式”用“灵山拜佛”,尉迟炯却报以“醉打全刚”,本人是很不礼貌的事,但把齐世杰当作“金刚”来打,也可说得是对一个后生晚辈的重视了。当然杨大姑说的乃是反话,真正的用意乃是恐怕儿子不识此招,提醒他们。
齐世杰的武学造诣在母亲之上,其实无须她的提醒,一听尉迟炯劈来的刀风,便知他这一招厉害非常了。齐世杰对本身的内功虽然较有归信,但是否敌得过尉迟炯,心中则是殊无把握的。见他这招来得凶猛,不敢硬接,一个盘龙绕步,移形易位,使出一招“穿手藏刀式”,斜削对方左臂。这一招似守实攻,自是攻敌之所必救。
那知尉迟炯比他更快,唰、唰、唰连环三刀。疾如闪电,竟不救招,便与齐世杰对抢攻势。欲语有云:棋高一着,束手束脚。棋道如此,武学亦然。尉迟炯刀法比他精妙,出手又比他快,根本无需防御,齐世杰已是没法攻进他的空门。这一招“穿手藏刀式”齐世杰自以为是攻敌之所必救;那知刀尖方自下刺,对方已是刀挟劲风迎头劈下,要救招的不是尉迟炯反而是他了。
齐世杰施展平生所学,闪开两招,第三招他的整个身形都在对方刀势笼罩之下,无可奈何,只能硬接了。双刀相击,“当”的一声,火光四溅,尉迟炯身形一晃,齐世杰退了三步。
若是名家对敌,就这样的情形说来,齐世杰已经算得是输了“半招”了。(假如尉迟炯不是身形一晃,齐世杰就该算是输了全招。)
罗雨峰飞快的数道:“一、二——三、四、五——”把双方的‘起手式’都算在内,也不过是第五招。
虽然即使输两三招,也还不能判为这杨比武已经输掉,比武的规矩是在一方被击倒或无能力抵抗自行认输才能宣布结束的,但只不过第五招,齐世杰就输了半招,杨大姑自是不禁凉了半截,情知凶多吉少,希望儿子抵敌百招,只怕难于登天。
岳豪更是吃惊,他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碰着了尉迟炯那把毫不起眼的钝刀,钝刀丝毫也没有伤损。
但要是他看得清楚的话,恐怕他还要更加吃惊。
齐世杰退后三步,低头一看,缅刀上已是损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只有指甲痕大小,除了他本人之外,旁观者是看不见的。
齐世杰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想道:“他的内力倒似乎并不比我强了多少,但他这把钝刀却重得出奇,震得我虎口酸麻,刀质也似乎还在岳师哥这把宝刀之上!”
殊不知齐世杰固然吃惊,但更吃惊的还是尉迟炯。
“这小子的内力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这一招我不过是占了兵器的便宜,不能算数。倘若我用的不是这一把刀,显然在刀法上我也可以胜他,但他的内力不弱于我,这就恐怕未必能在百招之内可胜了。”尉迟炯心想。
原来尉迟炯这把钝刀乃是掺有玄铁铸炼的。同样的体积,“玄铁”要比寻常的钢铁重逾十倍。
玄铁是极为难得之物,三十年前,大魔头史白都曾仗着一把玄铁重剑横行天下,厉害可想而知,后来这把剑落在金逐流之手,(金逐流的妻子史红英是史白都之妹,兄妹行事完全不同。故事详见拙著《侠骨丹心》)金逐流是天下第一剑客,不用宝剑亦已天下无敌,玄铁重剑自此不再出现江湖。
尉迟炯这把钝刀,虽然只掺有两成玄铁,对付寻常刀剑已是有如摧枯拉朽。即使对方用的是宝刀宝剑,倘若内力稍逊于他,也不足以当他玄铁重刀的一击。
当然尉迟炯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刀客,主要还是靠他刀法,但这把掺有玄铁的重刀,也可帮了他不少的忙。
岳豪这把缅刀,虽然是百炼精钢,刀质还是逊于他这把掺有玄铁的钝刀的。
一来是尉迟炯所用的宝刀更胜于齐世杰所用的宝刀,二来尉迟炯见齐世杰年纪轻轻,料想他的内功纵然不弱,也决难超过自己,故此用迟炯只道对方的宝刀定会给他一击即断。那知结果却是颇为出他意料之外。
结果是齐世杰所用的宝刀只损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而且在碰击的那一霎那,尉迟炯也给对方的内力震得呼吸为之不舒,身形亦不能不为之一晃。
尉迟炯是个武学大行家,凭这两点,已是足以知道,对方的内力只有在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
不过,这结果虽然是尉迟炯始料之所不及,但在双刀碰击过后,他却是更有信心可以稳操胜券了。心里想道:“这小子的内力虽然不比我弱,但可惜他运用内力的功夫,尚未能达到一流境界,刀法和临敌经验更是远不如我!早知如此,我何须限他百招,自贬身价?二十招只怕他也未必抵挡得住!”
齐世杰退了三步,尉迟炯哈哈笑道:“小伙子,站稳了再来!”
罗雨峰却在那边对他女儿说道:“齐家六合刀的长处是在刀法绵密,寓攻于守。若然不是急于求胜,即使碰上比自己武功高强的敌手,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待会儿你用心观看,定当得益不少,杨大姑,我说的对吗?”
杨大姑当然懂得他的用意,他表面是指点女儿,实际是指点齐世杰的。
杨大姑道:“不错,这套刀法最忌心粗气浮,小儿尚未练到他爷爷的两成,只怕未必能够领悟。”藉辞指点,更加明显了。
祈圣因冷笑道:“六合刀也值得夸口,真是井底之蛙。即使是四海游龙齐建业盛年之时,他用上这套刀法,也未必抵挡得了我当家的一百招!”
杨大姑面色胀红,正要和祈圣因斗嘴,只见齐世杰又已和尉迟炯斗在一起。
齐世杰依照母亲指点,再度交手,果然只守不攻。杨大姑心里想道:“这就对啦,杰儿在兵刃上并不吃亏,说不定可以守满百招。”其实在兵刃上也是齐世杰吃亏的,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尉迟炯仍然是快刀疾劈,到了第六招(连前若是十一招)只听得叮当两声,齐世杰又再给他的钝刀碰着,这次可是损了两个缺口了。
杨大姑颓然坐下,始知祈圣因之言不虚,心里想道:“杰儿目前的功力已是足以比得上他爷爷盛年,但即使他的六合刀法也练得和爷爷一样,只怕也还是接不了这个关东大盗的十招。”
忽听得罗雨峰“咦”了一声,说道:“咦,令郎用的是什么刀法,这套刀法,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杨大姑睁大眼睛来看,她也不知道儿子用的是什么刀法。
不但他不知道,在武学上比她更为见多识厂的尉迟炯也不知道!
原来齐世来自知六合刀法决计对付不了尉迟炯的快刀,他改用的是冰川剑法,把冰川剑法化到他的刀法上来,桂华生夫妻所创的冰川剑法埋藏在魔鬼城下的冰窟之中,当今之世,齐世杰是唯一见过全套冰川剑法的人,尉迟炯如何能够知道?
他把剑法化为刀法,招数的奇妙还在其次,数招过后,他的刀风隐隐有股刺骨的寒意,却是令得尉迟炯更加惊奇了。
若然只论招数的精妙,尉迟炯的快刀和冰川剑法乃是各有千秋,纵然稍有不如,也不足以令得这位见识多广的江湖怪杰吃惊。
但何以对方的刀法一展,便有这种古怪的“寒意”,甚至他可以感觉到,这股“寒意”并非未自刀风,而是来自刀法本身的。这种感觉可就今他莫名其妙了。
不过尉迟炯身经百战,他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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