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赵云澜伸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摆出一副大尾巴狼专用的深沉表情:“所以什么?咱俩的事怎么说,得建立在你坦白从宽的基础上,沈巍同志,所有想在人民群众面前耍花招的,最后都会被淹没在群众反抗的浪潮里,你懂不懂?”
沈巍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他大概已经丧失了小时候那种用语言直白地表达的那种能力。
赵云澜就说:“先等我理出个先后顺序来:之前那些咱们就不扯了,从女娲大美人在甩葱歌里造人开始——昆仑,目前疑似是本人,目测当时刚脱了开裆裤,作为一个心智不全、缺弦的小二百五,在旁边乌鸦嘴一样地说造人的泥土里有东西。女娲于是发现人从泥土中带来了三尸,也就是贪嗔痴——女娲从那时就预见了人族的贪嗔痴三念,最后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神魔大战吗?嗯,这说明了……”
赵云澜顿了顿:“那大美妞儿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沈巍不大习惯他这个不严肃的表述方式,沉默了一会,却觉得他说得也没错,于是艰难地点了头:“是。”
“后来女娲叫来伏羲,两人联手建造了伏羲大封,镇压住了地火,也就有了大不敬之地。”赵云澜说,而后他话音一转,问沈巍,“哦,对了,其实我还想问,传说那两位还是两口子,真的假的?”
沈巍:“……真的。”
“我去,八卦原来也有真的。然后相安无事了没几年,第一次神魔大战果然发生……换种更脍炙人口的说法,就是黄帝战蚩尤,他们打着打着,蚩尤觉得对方点子硬火力强,顶不住了,于是元神出窍,到昆仑山找昆仑君,求山圣,也就是我,罩着他的小弟——巫族和妖族。昆仑君是个脖子上挂大饼都懒得自己翻个的人,当然不愿意管这些淡事,可惜架不住大神三跪九叩,活像拜天地一样地一路磕头磕上来,加上他还养了一只馋得要死的蠢猫,无意中舔了蚩尤血,昆仑君必须出面还这个人情,于是答应下来——话说那猫是大庆吧?妈蛋,我早就知道那死胖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坑爹货!”
沈巍扭过头去,不想去看这个被猫坑了的“爹”。
“昆仑君在第一次神魔大战里保住了巫妖二族,又给他们提供了生活和修炼的地方,世代照顾,结果又没太平多少年,第二次神魔大战又开始了,这次是炎黄内讧,水神共工和皇帝后人颛顼帝干上,东帝后羿又企图浑水摸鱼地胡一把大的。三界混战,巫妖二族又被卷进去。在这场战役中,由于人口、妖口和巫口都比以前壮大了很多,所以死得也比较多,为神农提供了更多的样本,他得出了‘死亡就是混沌’‘不安于混沌的魂魄更加痛苦’的结论——综上所述,女娲造出的人族是‘生得不快活,死得太受罪’。于是神农和女娲一起,商量怎么样能永远地摆脱死亡,他当时就有了轮回的思想。”
沈巍略显尖刻地笑了一下:“也许只是因为他自己变成个凡人,必须要面对凡人蟪蛄一般春生秋死的人生,也许是他自己比较怕死呢。”
“嗯,这个问题可以搁置,暂时不重要。”赵云澜继续说,“神农后来以‘镇魂’之名要走了我的左肩魂火,然后到不周山的时候,不幸被史上第一个发明人体炸弹的共工同志的自杀式袭击波及,把那团火掉了下去。”
“我倒觉得他是故意为之,”沈巍冷笑一声,“不过是怕和女娲交代不过去,找个借口而已,他最开始的设想就是想在幽冥中建立轮回。”
“行了你别怨念了,人家都遭到报应了,不是没成功吗?”赵云澜摸出根烟,蹲在地上点上,像个大猴子一样地把胳膊挂在膝盖上,肆意破坏着神山山顶的空气,“结果即使意外发现了鬼族,你们却又天生缺件,不长魂魄,跟本无法建立轮回不说,一旦大封开了口子,还就会到地面上来祸祸。”
“天漏地陷,于是诸神一起把生灵带上蓬莱仙山,巫族因为忘恩负义被舍弃,人族和妖族得救,女娲补天化地,神农身体老死,元神化为轮回,昆仑封了四柱,最后去守了后土大封。”赵云澜话音到这里,微微地顿了顿,“哦,那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赵云澜年前年后一直忙,也没空剪头发,头发长得有点长了,几乎要盖住耳朵,额前的乱发被山风一吹就扫到了鼻梁上,沈巍弯下腰,拨开他额前乱发,轻声问:“你明白什么了?”
“你那时候那么小,既然我看着大封,自然不会让你跑出去,为什么要把昆仑神筋给你?”赵云澜抓住沈巍的手腕,抬起头来,“因为神农要杀你是不是?我想保住你,只好这样,以期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可以把十万大山的权柄传给你。”
“这次没说对,他不是想杀我,他是想灭了鬼族。神农不能相信世上会有没有魂魄的东西,没有魂魄,怎么能算是活着?是他促成了鬼族出生,他当然难辞其咎,想‘弥补’错误。”沈巍话说到这里,忽然发起抖来,“如果不是给了我,如果不是……你根本不会那么早就离开我。”
赵云澜轻轻笑了一下:“不那么早,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给我一点时间,也许……”
“小美人现在长成大美人了,你有什么办法?”
沈巍一时语塞。
“后来呢?”
“……后来我偷袭了你,禁锢了你的元神,然后下轮回去求我的仇人神农,”沈巍说,“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求人,就是求他。”
“那时候轮回已经有了秩序,地府初成,有了成套的规矩,我求他让你像凡人一样进入轮回,这样虽然你每次都不记得我,但总是还在。”沈巍说,“可他不答应,上古诸神不能入轮回,因为轮回最开始是在神农自己的元神支撑下,虽然可以收拢人神妖鬼各种魂魄,却承不住真正的山圣。除非……他本人出手禁锢住你的所有神力,把你的魂魄彻底洗成凡人,那样神农自然爆体而亡……等于是一命换一命,用他的命换你的命。”
“为了这个,你和他约定了什么?”
“永远守住后土大封,大封在我在,大封破,我就必须和所有鬼族同归于尽。”沈巍的手指冰凉,“还有……我永世不能见你,如果我忍不住,那就让你精血被我吸干、魂飞魄散而亡。”
沈巍突然挣脱开赵云澜的手,手心蹭过对方的脸,然后捏住了赵云澜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我守着这个诺言几千年,现在大封将破,我已经走到了末路,本想自己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可是机缘巧合,因为你而功亏一篑。从那天晚上你真正属于我开始……不,从那天你第二次告诉我,要把你的真心给我时,我就再也放不开你了。”
“我是故意在大神木里留下假记忆误导你,而后故意让你看到我取心头血给你,又故意欲擒故纵地离开你,让你下黄泉来找我,又引导你看了后土大封中删减过的记忆……都是为了让你心生愧疚,让你离不开我,让你最后心甘情愿地陪我去死。”沈巍的手越来越凉,他情绪越激动,手指就越紧,掐得赵云澜下巴生疼。
“就算是现在,被你看出了一切,我其实还是在逼你,”沈巍声音很低,却几乎破音,“你是要选择和我一起死,永远归于混沌,还是让我取出你这一世的记忆,从此你不认识我、不记得我,我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他不肯上当,这样的两条路,终于清晰明了地摆在了他面前。
他们两人在沈巍记忆里的蓬莱山巅,桑赞和汪徵扑了个空之后,就给光明路4号打了电话,汪徵大概潜意识里认为斩魂使和他们头儿在一起就没什么大事,于是语气轻快地让大家都放心。
可郭长城撂下电话,又发愁地捧大脸:“这可怎么找呢?”
他低下头,在自己的手机里翻翻找找,半天,才从里面翻出了一张好多人的合照,人脸几乎看不清楚,然后郭长城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想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粗暴的主意:“要么我把她的照片放大一点,打出来到网上和报纸上帖寻人启事?”
楚恕之说:“那都够骗子把这姑娘批发转手后再让人零售贩卖一圈了,我建议你去家乐福找她比较快。”
郭长城六神无主地看着他。
“行了,你告诉她们家具体在哪里?怎么来龙城?”
郭长城报了省和所属行政区的名字:“他们家当然不在市里,是整个地区一个偏远县城下属的乡里的崔家村。可以从乡里坐八个小时的大巴从山里出来,到行政中心市,再坐火车……”
“火车不可能,”楚恕之截口打断他,“火车要实名制,且不说骗子会不会这么干,那小姑娘办没办身份证都不清楚,总不可能偷户口本往外跑。”
郭长城愣了愣。
楚恕之打开电脑,上网查了郭长城说的地级市到龙城的长途汽车班次,想了想,又查了路线:“那边过来的车基本都走220国道进城,三十来个小时的长途,要是那孩子是昨天离家出走的,估计今天差不多快到龙城了。”
郭长城眼睛一亮:“对啊!楚哥你太聪明了!我们可以去高速出口等着,说不定能碰上她。”
楚恕之一抬手腕,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觉着郭长城有病,又看他一副非常欢欣鼓舞的模样,就忍不住开口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人口拐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职责,老老实实地回家睡觉不行吗?就你嘴快,鬼话也敢随便答应……”
郭长城立刻敏感地听出了他话音里的抱怨,愣了一下,不自在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楚哥,要么……要么你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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