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虽是无耻大胆,到底是出娘胎来头一遭,还有些伸伸缩缩之态,更有几分疼痛难忍的光景。夏恭言看她蓬头散衣,梨花带雨,越发怜惜。两人偷了一回,夏恭言便自外出回来还未及收拾的褡裢里拿了二两银子与她,说道:“难为你了,拿去买花儿戴罢。”金锁却不肯要,低声道:“服侍大爷是我心甘情愿的,哪里肯要大爷的银子?奴也不敢求别的,只望日后这屋里大爷多看觑我些就是了。奶奶的脾气,大爷也知道,虽说叫我服侍大爷,难保日后想起来不吃醋,或打或骂都求大爷照看些。”
夏恭言听了这话,更觉她娇弱可爱,颇为动情道:“你安心,若你有了孩子,自然替你上头,就是老爷那里也有不会说什么。”
金锁得了这句话,喜不自胜,又因是背着王丢儿所为,到底心里忌惮,起来连忙收拾了一番,梳头理衣出去。
那王丢儿在廊下坐着,一无所知,见她出来,问道:“你大爷醒了?”金锁点头道:“醒了,大爷请奶奶进去。”王丢儿起身,抬眼又见这丫头脸颊潮红,额上有汗,不觉问道:“你怎么的,这等害热?”金锁支吾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只是忽然就发起热了,出了好一头汗呢。”
王丢儿更不起疑,就往屋里去了。
走到屋中,只见夏恭言敞着怀,在床畔坐着。王丢儿张口骂道:“贼不逢好死的土匪,吃的那等烂醉的回来,谁家老公似你这般,青天白日光着个身子在这儿坐着,成什么样子!”
这夏恭言才同一个乖巧柔顺的丫头温存过,立时就遭这婆娘无端斥骂一通,甚觉不耐,当即说道:“我做了什么来,叫你这样牵着头皮斥骂?昨儿去乡下,也是爹叫去的,为的也是妹妹的事,我又不曾出去嫖宿,也值得你这样叫嚷?”
王丢儿不听这话也还罢了,一闻此言,越发的不可收拾,当面问道:“我且问你,今儿午前听前头人说,老爷请了里长来家吃饭,为些什么事?”
夏恭言情知她要发作,还是说道:“自然为的是交割地契给妹妹,如今木已成舟,你急也不中用了。”
王丢儿闻听果然如此,气急攻心,也不及再嚷,竟而背过气去,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慌得屋里众人连忙抢上,将王丢儿扶到床上。
金锁自鸡鸣壶里倒了一碗热汤,与她灌下,半晌才听这妇人啊呀一声,哭醒过来。
夏恭言见她醒转,心里石头落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同三弟都不急,你急些什么?何况,那是我血肉至亲的妹妹,一个孤身女子怀着孩子,不靠着娘家靠哪里?明儿你有了什么差错,回了娘家,你娘家哥嫂容不下你,你心里就好自在么?”
第94章 V后新章
王丢儿听了这话,也急躁起来,张口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晓得你是嫌弃我了,想将我踢开。撵我回娘家,你做梦!我就是死,也死在这块儿,休想叫我回去!”
夏恭言说道:“我几时说要撵你回娘家?”王丢儿骂道:“还抵赖哩,这一屋子人都听着,你也敢当面不认!一个大男人,也这等不要脸!”夏恭言被她骂的急了,怒道:“你这个刁妇,这等胡搅蛮缠!你当真再这样闹下去,我就回了父亲,真个把你送回娘家!”说着,也不欲在屋中多待,扯了条褂子披在身上,就拂袖出门去了。
王丢儿便坐在炕上,哭天抹泪,向金锁道:“你瞧瞧,这没良心的东西,就这等糟践我!我一心一意为着他,他倒上赶着把自家的东西往外送!那蹄子肚子里的又不是你的孩子,将来养起来莫不是给你养老送终!你这便宜舅子当的倒是痛快,被人哄了还替人数银子哩!我哪辈子造孽,才嫁你这个瘟生!”
她哭一阵骂一阵,渐渐没了力气,方才安静下来。
金锁倒了碗水与她,说道:“奶奶急躁了,该说的话一句没说,倒是把大爷气跑了。大爷今儿一出去,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房。姑娘那地契已是捏在手里了,奶奶再同大爷闹又有何用呢?只是白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奶奶同大爷生分了不要紧,若是大爷在外头乱碰,认识了什么混账女人,领回家来。奶奶是认呢,还是不认呢?老爷就是不喜欢,熬不住奶奶没有孩子,大爷又是长子,指不定就答应了。奶奶那时候寻谁哭去呢!”
王丢儿定心一想,只觉这话甚有道理,拉着金锁道:“我方才是气糊涂了,才说那样的话,倒要怎么好呢?你知道我的脾气,向人低头那是没有的事。他要真弄个人回来,我也只好上吊了罢。”金锁抿嘴一笑,说道:“大爷素来恪守家规,老爷管的又严,从来没外宿的习惯。今儿如此,他必定去账房过夜。奶奶若放心呢,就打发我过去,只说服侍大爷。大爷同奶奶向来恩爱,不过是一时气盛。等我过去,夜里趁无人的时候,慢慢将奶奶的心意告诉大爷,大爷就回转心思了。但若是奶奶不放心,那我也不敢说了。”
王丢儿是个没主见的妇人,听了这番话,当即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好孩子,你是打小儿就跟着我的。从娘家到婆家,你凡事都替我打算,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走时没拿衣裳,账房里床铺也没收拾。我叫招儿都给包上,你赶紧去。晚上,好好同你大爷说,只告诉他我一心都是为了他好,叫他不要生气。”
金锁肚里发笑,面上答应的倒是恭谨。当下,王丢儿使小丫头招儿,将夏恭言的几件衣裳连同被褥一道打包交予金锁,细细叮嘱了几句,方才打发她去。
这金锁一个猎古调走到账房,果然见夏恭言正坐在书案后头生闷气,便轻步上前,低低喊了声大爷。
夏恭言抬头见是她,因才同她温存过,又听得这一口柔顺娇媚的嗓音,那怒气不觉就丢到了爪哇国去。又看她手里的包裹,便问道:“你拿这些来做什么?”
金锁答道:“奶奶生气呢,叫大爷今天在账房里睡罢,不要回去了。故而叫我拿这些铺盖来,并吩咐我在留在这儿伺候大爷。”
夏恭言听说,叹了口气,说道:“她这个脾气,多咱时候能改改!既是这等,我不回去,你把床铺铺了。”金锁低低应了一声,走去收拾床铺。这账房乃是里外两间,外间是账房,里面是间静室,安放着一架黄杨木敞厅床,桌椅一套,原始夏东兴生意忙碌之时,夜间小憩的所在。如今夏东兴上了年纪,不能辛苦,便换了夏恭言在此看账。只是夏家生意已成气候,各处掌柜精明能干,再无连夜理账之事。那夏恭言倒还从未在这屋里住过夜。
当下,金锁走到里头,将床铺了,趁人不查,把之前陶婆子悄悄给她的一个纸扎人塞在了枕头里,方才装作若无其事,走出来服侍。
夏恭言见她低头敛身,静默不言,心生怜惜,将她叫到身侧,拉着她手问道:“我同你奶奶吵嘴,她可为难你了?”金锁眼睛一红,先是摇头说没有。夏恭言见她这吞吞吐吐的神态,心里便不肯信,一再追问。金锁方才细细说道:“我是个丫头,被主子责骂几句都是该的,不敢埋怨奶奶呢。”夏恭言便又叹又怒道:“这个泼妇,每日跟吃了枪药一般,跟这个合气跟那个合气,连房里人也要欺凌,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又安抚她道:“你也不用怕她,明儿我就跟老爷说明白了,明公正道的给你开了脸,就在房里做姨娘。她嫁给我这些年没生下一男半女,要你一个也不为过。何况,这本也是她的主意。”
金锁连忙说道:“大爷不可,奶奶正同大爷合气,大爷这时候说这事,不是有意同奶奶作对么?奶奶脾气虽急躁了些,到底也都是为着大爷好。我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大爷万万不要为着我坏了同奶奶的和气。”夏恭言叹气道:“好孩子,难得你能这样想,只可惜委屈了你。”金锁浅笑道:“只要大爷同奶奶过的好,我并不觉什么委屈呢。”
夏恭言被王氏聒噪了几年,又被老父管束,并不曾尝过这等温柔滋味,被这丫头蛊惑,登时神魂颠倒不由自主,就同她在屋里温存起来。
这金锁面上尽力周旋,心里却道:姨娘么,总是要做的。只是得等我怀了身子站稳了脚跟才好,到那时就是大奶奶也得让我几分。
当下,这两人在屋中厮磨,那王丢儿还只当金锁忠心耿耿,蒙在鼓中。
夏春朝回了房,吃了安胎药躺下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坐着梳头,珠儿送了漱口茶水上来,说道:“打听那婆子来路的小厮丰儿回来了,姑娘什么时候见?”
夏春朝漱了口,拿手巾擦了脸,说道:“就领进来罢。”珠儿答应着,出去叫了丰儿进来。
这丰儿是个尚垂髫的顽童,生的小巧灵动,打探事情最是灵便,又因年纪尚小,不为人所察觉。所以那日夏春朝一说查访陶氏,珠儿便打发了他去。
当下,这丰儿蹦蹦跳跳进到房内,向夏春朝拜了拜,说道:“姑娘好。”
夏春朝笑道:“你也好,几日不见,长得这样高了。我记得我离家之际,你才学走路,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丰儿嘻嘻一笑,不好意思接话。
夏春朝又道:“前日,你珠儿姐姐打发你去查那婆子的行径,你可问明白了?”
丰儿点头道:“都问明白了,这婆子娘家姓陶,原是西市杀猪卖肉的陶屠户家女儿。自打她爹死了,她娘就把她卖到了郑大户家给大太太做丫头。郑太太作弊养汉,她帮着爬墙攀梯的传递消息,也跟在里头干了些不光彩的事。落后事情破败,被打发出来,卖给了一行脚大夫为妻。不上几年,那大夫死了,这婆娘没处容身,就开了那茶棚子。姑娘也知道,这茶棚子不过是掩饰,底下的勾当才是真格的。初时,她还只敢帮忙说媒买卖侍女,渐渐就干起帮人窃玉偷香的事儿来。因她男人原是大夫,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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